“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柯吐玉心知:正是因为这是国家大事,你贺兰楚说的不算的话,还有谁说的算?难道是那个刚登基的小女皇?还是那个羽翼未丰就已经睡在棺材里的死皇帝?眼前这位爷从我一进门开始就拉着个长脸,虽然早就听闻他不苟言笑,可这财不动心、色不动心的也太难伺候了,莫非我有什么得罪之处?
“大使一片心意,本座心领。但是国家大事,本座只能秉公以处,分毫未敢私相授受。时候不早,恕本座不便奉陪了。”贺兰楚说完便起身,健步转入身后屏风,通向内堂。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柯吐玉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还敢坚持一下,但是眼前的贺兰楚一副凛然不可逾矩的气势让他早有丝毫不敢忤逆的觉悟。虽然碰了一鼻子灰,他还是不得不满脸堆笑地起身恭送,再与随便敷衍了几句客气话的夏侯元拜别后,灰溜溜地让人将箱子抬走、将美人领回。
打发人将柯吐玉送走后,夏侯元也转入内堂。只见贺兰楚正背手立在可以望见庭院中的湖面的窗前。几个侍女垂手一边服侍着。
夏侯元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好像刚才生的那股闷气还没消,“去他柯吐玉家大……”
他刚想开骂,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缄口。
贺兰楚没有回过头来,只是淡淡地道了句:“你们都退下。”屋里的侍女齐声答应后,欠身退出内堂。
夏侯元等侍女们都退下,才走到贺兰楚身后,沉住气道:“太师……”
“自西汉立国之始,中原历朝历代都有皇帝送公主前往异域和亲。”贺兰楚打断了夏侯元,一边转过身来,一边气定神闲道:“汉高祖取宗亲之女名为长公主,送给匈奴单于为妻;为世人所称道的匈奴呼韩邪单于阏氏王昭君,也不过是一名落选秀女;时至今日,从来不曾有真正的公主远嫁异域。在那些异族势力强盛、气焰嚣张的时代尚且如此,更何况据本座所知,近年来,阿史那氏实际上并不如早年强盛,而且内部分歧严重,百步离可汗意欲和亲,不过是为了依仗我大周之势稳固他自身的威信。这样一来,我朝更不可能以真公主和亲,即便柯吐玉早来十日、二十日也不可能如夏侯大人所愿。”
听到这里,夏侯元心中迸发的怒火顿时被泼了一盘冷水,但是尽管火是浇灭了,心里却更堵得慌了。其实即便不能像太师那样引经据典,这个道理他心里也是大概明白的,单看贺兰瑛兄妹感情那么好这一层就知道那个皇帝是断断不会让自己的妹妹远嫁异域的。他的心里各种不快都一股脑袭来,又碍于在料想今天心情断然不会好的贺兰楚面前而不敢过于流露,只能大步走到旁边坐榻上一屁股坐下,垂头丧气,在心里不停叹息。
可是,才没过多久,贺兰楚的一句话,又让夏侯元直起了腰,竖起了耳朵。
“然而,柯吐玉此时来得正是时候。”
贺兰楚富有磁性的声音像琴弦富有余韵一样意味深长。他看向远处,跟窗外的月色一样寒惨惨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凌厉。
一片猎猎的火光将半夜的天空照得如同霞映,火光中四处都是被烧毁砍坏的旌旗和营帐,周围刀剑交加、人喊马嘶,血肉模糊的尸体和垂死挣扎的士兵几乎铺满了道路,地上已经几乎找不到一块没有染血的空隙。
左瑛在朦胧中醒来,一片耀目的火光让她几乎睁不开眼,人马奔跑的声音震动着她贴在地面上的耳朵,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兵器交碰的刺耳声响都忽然一股脑钻进她的耳蜗里。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恍然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只剩下一隅的帐篷之中,周围的温度炽热得就像坐在火炉旁边一样。在被毁的栅栏上熊熊燃烧的烈火、正挥舞着血淋淋的大刀拼死互博的士兵,全都就在她不足十米的距离内。一些箭头带着火苗的箭矢还不时在她远远近近的地方落下,或刺中人马,或在瞬间又引起一片火光。
她四处张望着站起身来,猛然发现自己的身高好像有点不对,周围的东西都无端高大了许多。她低头看着自己从长袖中伸出来的双手,那居然是一双不过四五岁的小孩子才有的细小稚嫩的小手!
还没有来得及讶异,一样东西咕噜噜地从不远处滚到她的脚下,她定睛一看,竟是一颗还戴着盔甲的鲜血淋淋的人头,地面上还留下了一条血迹斑斑的轨迹!
这时候,她猛然感到身旁有东西晃动,于是连忙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浑身鲜血淋漓连五官都辨识不清的人正朝她扑过来,就在她伸手可及的距离!
左瑛连忙后退闪过,那人就扑倒在他的脚边,鲜血将地面的黄沙全部染红,一只手臂已经不知去向了,还在不停挣扎呻吟,情景惨不忍睹。
“就是她!快抓住她!”就在这时候一声暴喝从周围嘈杂的声音中脱颖而出引起左瑛的注意,只见几个高大彪悍的身影正从不远处朝她快速跑来。
那些人全部身穿铠甲,手拿明晃晃的利刃,眨眼的功夫就来到她面前。跑在前面的人一双大手粗暴地朝她抓来的同时身体一躬,好像要将幼小的她拦腰扛起!
左瑛这下彻底清醒过来。
她不等凶徒碰到自己已经本能地飞起一脚,脚尖直踹那正好弯下腰来的大汉的咽喉!那原以为面前就是一头待宰羔羊的大汉冷不丁挨了这么又准又狠的一下,连一声惨叫也被踢碎的气管卡在了喉咙中,仰面飞出两米,狠狠砸在他身后紧随的那个人的身上,再痛苦地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那个被同伙砸到的大汉正要翻身起来之际,只觉眼前划过一道炫目的银光,举刀去挡已经来不及,满眼已经是自己猩红的血液。
手中握着刚从地上抄起的钢刀,左瑛踩着叠在地上的两人的尸体,双脚一蹬凌空一劈,赶上来的一人又立刻人头落地……
熊熊火光中,钢刀的银辉和鲜血在空气中溅洒出的炽红曲线,在左瑛的手中绽放出一种异样的瑰丽。
停下来的时候,左瑛的前襟已经被敌人的鲜血染透,脸上也满是斑驳血迹,但是比她身上和刀上的血更让人心寒的,却是她此刻嘴角勾起的森然笑意。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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