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 财务
蘑菇是活在没有阳光的角落里的,没有人重视它,没有人给它施肥呵护,遇到不适宜的气候,蘑菇自己能挺过去就挺过去,挺不过去就自己灭亡。就像一个刚进公司还未能融入团队的员工一样,领导不会去关心他,他经常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有时领导还会把看似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给他做,如果他不能完成,就说他的能力不行;如果他完成了,就说这是应该的。有时,他还要背着黑锅代人受过。
龚庆虽然比顾炎早进入公司,但从目前他的处境看,他仍然处于不见阳光的“蘑菇”阶段。孟经理总是批评龚庆的穿着和型,就是蘑菇遇到不适宜的气候了,看龚庆自己能不能挺过去。
顾炎当然知道这个定律的含意,就鼓励龚庆道:“要积极地看问题谁刚进入公司不是蘑菇啊?我也是朵蘑菇,做蘑菇的过程,就是让领导去现你的过程。”
他还安慰龚庆,说龚庆一定能从蘑菇群里走出来。
想要挺过这一关看来很难。因为自孟经理让龚庆把头都剃光后,在员工之间就传开了孟经理有意让龚庆离开公司的消息,贺永涛的到来引起顾炎的无限猜测,毕竟是一个区的同事,他与龚庆有着很深厚的交情。
顾炎听了孟经理的介绍后,与贺永涛握了手。趁着这段时间,孟经理也把顾炎介绍给贺永涛认识。
孟经理对顾炎说:“小贺是刚出校门的,难免会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领着他到各个终端点看看。”不等顾炎作答,孟经理就把目光投向贺永涛,说:“我希望你尽快熟悉公司的业务流程。”贺永涛面露难色地说:“什么叫‘终端点’我都不知道,我能行吗?”
孟经理没有回答,似乎这样的问题根本就不需要他回答。他前倾着上身,又继续看着电脑上的报表。贺永涛像在半空中飘荡的细微棉絮一样,谁也没有注意他的存在。
顾炎还沉浸在即将失去龚庆这个同事的烦恼之中。
另一名业务主管韶树云,边整理桌上的营销资料边说:“这不是名词解释吗?我告诉你吧,干营销这一行的,一般把一家商店或一家市称为一个‘终端点’,与通常说的‘网点’的意思相近,只是更专业一点儿罢了,这是最通俗的解释。”
贺永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董春林仰起头问顾炎今天有什么安排,顾炎回答说上午去万邦市对账,下午给一家店铺送货。董春林沉吟了一会儿,说:“今天已经是六月二十三号,快到月末了,抓紧回收货款。”
董春林说的那个“月末”,是指每个月的二十七号。公司的一个财务周期是从本月二十八号至次月的二十七号。
公司的商品都是赊给那些大、中型终端点的。这些终端点的商品不断地被顾客购买,业务员和业务主管要源源不断地给自己负责的那些终端点补充商品,换回来的是一张张由这些终端点出具的欠款单。
在营销公司里,这些欠款单是由财务二部的吴玲负责保管。顾炎要去万邦市对账,就必须去财务二部的办公室,找吴玲借出万邦市出具的全部有效欠款单。
顾炎准备领着贺永涛去财务二部的时候,贺永涛指着放在地毯上的那只行李箱,喃喃地问行李箱怎么办。孟经理看出了贺永涛对行李箱放在这里的忧虑,笑道:“怎么?有你的同乡在这里,你还担心这箱子会飞了不成?”
说完就转过头去瞅着董春林。
“孟经理,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哪里是坐办公室的料?一会儿我就去福达市对账了。”董春林说。
对于业务主管和业务员来说,公司只是一个完成考勤任务以及与财务部门产生一些票据关系的场所。这也是现在办公室里,只有董春林和韶树云这两个业务主管的原因,其他的业务主管都去终端点上了。
每个业务主管主要负责处理属于自己职责范围内的那些终端点的营销事务。不同的是,由业务主管负责的,都是像福达市这样规模较大、销售量较高的一些终端点,习惯称这类终端点为大店,由董春林管理着的大店就有八家之多。
尽管业务主管也负有对辖区内的两名业务员的管理职责,但是,与业务员一样,他们绝大部分的工作时间,都是在各自负责的那些终端点内处理营销事务中度过的。
顾炎看着贺永涛,贺永涛的脸上显出说错话后的那种惶恐的神情。
“你是骑自行车来的,中午下班后,把行李箱载到宿舍去。”孟经理对贺永涛说。贺永涛连忙使劲点头。孟经理让顾炎在中午下班后,领着贺永涛去宿舍。
顾炎作答后,与贺永涛走出营销一部,沿着通道向西去了财务二部。
在财务二部办公室里办公的,除了吴玲之外,还有背门而坐的出纳员李慧。
李慧是仪静体娴、小家碧玉型的女孩。公司里,没有人敢与她胡说些什么玩笑话。
顾炎记得,就在这间办公室里,龚庆有一次与李慧为了工作上的事情交谈,龚庆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话里带了几个脏字,李慧当即把脸沉了下来,紧跟着,她的双眼就有泪水了。唬得龚庆忙不迭地赔不是。待到李慧的情绪稍微平息时,龚庆像兔子一样地溜出去了,只留下顾炎呆站在那里,上下打量着李慧。
李慧和吴玲是去年秋季在市人才市场被招进营销公司的。负责那次招聘任务的是在施璞之前一任的财务总监。
与李慧相比,吴玲的性格则显得活泼很多,这一点可能与她在大学期间曾担任过学生会主席一职的经历有关。
顾炎对吴玲说他要借万邦市的欠款单去对账。吴玲打开抽屉翻了一阵子,取出了一只信封。她从信封里取出欠款单,麻利地用计算器把每张欠款单上的金额相加。俄顷,吴玲告诉顾炎所有欠款单的总金额,并让顾炎再用计算器加一遍,看是否与她计算的结果相符。顾炎核对无误后,吴玲从抽屉里取出一式三份的打印好的借据。
借据上反映的内容有:欠款单位即终端点的名称、所要借出的欠款单共有多少张、每张欠款单的小计金额、每张欠款单的合计金额、借出欠款单有何用途,以及借出申请人确认签名栏等六项。借据的下方是一个空着的方框,它是给财务总监施璞签署最终是否出借欠款单的意见签署栏。当然还有吴玲和借出单据的人签名的地方。
欠款单是一种可以在未来不长的时间内,转化为货款的票据,所以公司在财务制度上,对它的借出使用有着特别严格的规定。
顾炎认真地填写好借据并签上自己的名字后,把它交给吴玲,这时令顾炎担心的龚庆闯了进来。
“我要不我说找不到你呢原来你在这里”龚庆见到顾炎就大声嚷道。
李慧皱着眉头看着吴玲。吴玲对龚庆说:“有你龚庆来,这办公室就不得安宁了。”
龚庆终于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贺永涛。他推了推帽子的帽舌,指着贺永涛对顾炎说:“这是谁呀?是你朋友?”顾炎摇了摇头后做了回答。
龚庆上前几步,走到贺永涛的身旁,把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撇撇嘴对顾炎说:“孟经理也真忙得厉害怎么不开个见面会,让大家认识认识?”顾炎寒着脸不答。
吴玲核对了借据与欠款单上的明细和金额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对顾炎说:“你去找施总监批你的借据吧。”
施总监要对是否出借欠款单作出意见,这样做是为了相互制约,不至于在票据传递上有漏洞。
接着,吴玲冰冷着脸对龚庆说:“你有什么事赶紧说,我很快就要去税务局领税票了。”
龚庆道:“我有两家市急着要货,你快给我把票据打印出来,让我去仓库提货。”
趁着吴玲打印票据的空隙,龚庆与贺永涛在一边聊着。顾炎离开了这间办公室,去了对面的财务一部。
3.财务总监
顾炎虚弱的身体,牵动着一颗异性的心。她就是财务总监施璞。
施璞觉顾炎有感冒症状的那天,就去药店买药给他服用了。也不知道是药不对症还是夏天的感冒难愈,总之,仍然没有效果。
董春林和贺永涛是同一个省的,施璞与顾炎也是北方同一个省的。前年夏末,她被总部录用。在经过一个月的培训后,被派至广州营销公司任会计之职。去年秋末,总部把她调到这家营销公司,任财务总监。顾炎和她几乎是一前一后来到这座城市的。
今年春节,公司安排人员值班,孟经理是总的留守负责人。顾炎和施璞到这家公司的时间都不长,与所有论资排辈的公司一样,两人理所当然地中了“留下值班”的大奖。虽然还有总的留守负责人孟经理,但他不经常在公司。顾炎和施璞在一来二往中,产生了感情,并悄悄地迅升温。
说“悄悄”,是因为公司有一条铁的令男员工头疼的制度:所有财务人员不得与公司内的员工谈恋爱,若有违犯,至少一方必须离开公司。这看似荒唐的制度,也是公司不得已而为之的,主要是防止出现账款勾结的现象出现。在这里,爱情就好像是两个异性结成的强盗联盟一样,偷尽了世间的金银。
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这样的制度听起来似乎有点滑稽,然而这种制度从来就没有真正消失于世间。爱情不但要面临古老世俗的挑战,还要受现代的人制定出来的最先进的制度的束缚。
在这种畸形制度下悄悄产生的爱情,恋爱双方是倍加珍惜和呵护的。在世间,许多不能被认为光明正大的恋情,在光明正大中存在着;也有许多光明正大的恋情,却是在暗暗地进行。顾炎与施璞之间的恋情就是暗暗地进行的,因了那条铁的制度。
顾炎进入财务一部办公室的时候,施璞正站在办公桌前,低着头看着手里捧着的那张财务报表。她的办公桌是面北迎窗的,她也是迎窗而站,背对着门。地毯淹没了顾炎的脚步声,施璞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即使距离施璞有一段距离,顾炎仍然能够嗅出从施璞身上散出的香水味,这种味道很特别,他知道施璞喜欢用兰蔻香水,他也习惯了这种味道。
忽然,他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施璞转过身来,抬起了头。
顾炎看着施璞,她穿着一件蓝色丝质短袖上装,配着一条淡青色的裤子,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
这件蓝色丝质短袖上装,是不久前顾炎花了整个晚上,几乎转遍了全市的各大商场才买到的。施璞一直舍不得穿,今天还是第一次穿呢。
她拢了拢齐肩的长,这时,与她同在财务一部办公室里办公的仇红英走了进来。
仇红英问顾炎,财务二部的那个陌生人是谁。
“是吗?公司又招新人了?怎么不带他进来,让我们认识一下?”施璞对顾炎说。
顾炎笑着说:“这不很忙嘛等有空了再介绍也不迟呀。”话刚说完,又打了一个喷嚏。
“顾炎,悠着点儿你这样卖力,是想做经理呢还是想做老总呀?”施璞笑着对顾炎说。顾炎打着哈哈算是对付过去了。
仇红英背对着北墙的窗户,在椅子上坐定后,对施璞说:“你对顾炎倒也挺关心的哦”
施璞笑道:“我们是老乡嘛,就应该关心。”说完就低着头仔细看了借据,然后,她在那一式三份的借据上夹上两张复写纸,在上面签署了“同意出借”的意见并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留下自己执存的一份,把另外两份递给了顾炎。
不久,顾炎就去了财务二部。龚庆已经去仓库提货了,只留下贺永涛还站在一边。顾炎交给吴玲一份借据,吴玲把万邦市的欠款单给了顾炎。
他和贺永涛来到通道上,施璞正在等他们。她对贺永涛说:“你就是新招进做业务的?”
贺永涛低着头怯生生地回了一声“是的”,就再也不说话了。
仇红英在办公室里对通道上的施璞说:“快九点了,让他们去办事吧”
“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施璞笑答道。
这时,董春林已到财务二部的办公室,找吴玲办福达市欠款单出借手续了。
顾炎和贺永涛出了公司那扇栗色木质的大门,来到中间走廊,施璞不紧不慢地在他俩的后面走着。顾炎放慢了脚步让贺永涛走在了前面,施璞从后面赶上了顾炎。
顾炎转过身,俩人都止住了脚步。
“璞子,有啥话就快说嘛,贺永涛还在前面等着呢。”
施璞叹了一声后压低声音嗔怪地说:“请两天假吧,你这样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这小小的感冒算不得什么,我会注意的,感觉不能支撑了,我自然会请假的。你就放心吧,璞子,我要出去了”顾炎也用不大的声音说。
施璞无语,顾炎留给她一个背影,开始了他去终端点的工作。
营销公司招聘了五十多名女职员,孟经理向她们讲授了关于日化系列商品的功效性能,以及如何向顾客推荐商品的技巧后,她们作为营销公司的促销人员,被分派到在城区或郊县的各大、中型终端点,从事向顾客推荐并极力使其购买丽仪日化系列商品的工作。
李冬蕾就是其中的一位。她是属于营销一部管理的促销员。孟经理把她派到由董春林任业务主管的和平区,而董春林则又把她安排在万邦市内工作。
顾炎的身体比较虚弱。从公司到万邦市往常骑车只需二十来分钟,可今天却用了半个多小时他才带着贺永涛来到万邦市。
万邦市是一家中等规模的市。虽然不是大型的,但组织架构与大型的几乎相同,设有营运部、营销部、采购部、人事部、财务部。
这家市是连锁型的,虽然在全市设有许多家门店,但在和平区的门店就设了这一家,原来是属于董春林管理的,后来,董春林一方面考虑到顾炎每个月的销售提成不高,另一方面为了提高顾炎的业务能力,就把这家市划给了顾炎管理。
顾炎领着贺永涛,走到一列陈列着丽仪日化系列商品的货架前的时候,李冬蕾正向一位顾客介绍着丽仪牌的洗水。待她闲下来的时候,顾炎问李冬蕾是否需要补充商品,李冬蕾神情倦懒地摇了摇头。
顾炎猜测着李冬蕾的情绪可能不太好。
在平时,李冬蕾可能说了,那清脆的声音,使许多厂家派来的促销员都黯然失色。去年孟经理在市劳务市场设摊招聘的时候,就是看准她能说也会说,才把她招来的。那时,她还是一个刚出校门的高中生,虽说她的家就在这座城市,但要找到一份不太费体力的职业,也着实让她和她的家人犯了不少愁。
“怎么了?遭遇什么打击了?”顾炎笑道。
“这不,这几天的销量都不好。哎呀,销量上不去,快愁死我了呀”
包括郊县市场在内,终端点如有公司派驻的促销员,每天下班时,促销员都要把自己这一天的销售量向王莹报告。然后,王莹把各个终端点的销售数据制成电子表格,通过网络分别送到孟经理和康经理的电子信箱。
“有谁说你这里的销售量低了吗?没说吧?你每天的销售量其实和大家都差不多。那些销售量高的派的都是两个促销员,你一个人跟两个人比什么?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嘛”顾炎说着就把贺永涛临时托付给她,并让她帮助贺永涛熟悉一下公司商品。
安排好贺永涛后,顾炎从“无购物出口处”出去,绕到这幢楼的后面,进入它的后门,顺着楼梯而上,到了第三层那间财务室。
每月的二十三号这一天,顾炎都要带着万邦市出具的全部有效的欠款单来此对账。
对完账后,他下了楼回到了前面的市,找到了李冬蕾与贺永涛。
李冬蕾转过身去正准备整理陈列在货架上的那些丽仪商品时,顾炎对她说:“我们的花露水销售情况怎么样?”
李冬蕾回转过身来,撇撇嘴答道:“好着呢,快断货了,你赶紧补货吧也不知道怎么了,有许多顾客要买我们的花露水,可巧我们的花露水少得可怜”说着便指着其他厂家的花露水继续道,“瞧人家花露水在货架上摆了多少呀我们呢?隔那么远放一瓶”
“你别着急,花露水断货不仅董主管知道,孟经理和方勇都知道,他们已经向总部提出要货计划,相信很快就会完成补货的”
李冬蕾正欲说话的时候,一位顾客朝她这边走来,顾炎见状道:“你工作吧,有什么事打我手机。”她点点头转身迎上了那位顾客。
顾炎与贺永涛走出了这家市,又去了几家终端点。
与老板接触后,顾炎记下了市的联系电话并向老板表示下午带样品来,便与老板握手后带着贺永涛回公司了。
为了让业务员和业务主管更机动灵活地掌握时间,便于处理各自分管的那些终端点的营销事务,按照公司的规定,他们在中午下班前不必到公司报到。但今天因为要把贺永涛的那只行李箱拿到宿舍,在临近下班的时候,两人赶到了公司。
到了营销一部的办公室,孟经理询问贺永涛这半天来的感受,他一一作答。趁着这个机会,顾炎来到财务二部的办公室,把万邦市的欠款单归还给吴玲,并取回那份由吴玲执存的借据,然后告诉她哪几张是明天要带去结款的。
顾炎接过借据后,去了财务一部的办公室。进了门,他向仇红英的那张办公桌走去,把在对账过程中万邦市出具的一份“月销售明细表”交给了她。在每个财务周期的最后一天,各个终端点的销售明细汇总表就是由仇红英制作完成的。
顾炎来到施璞的办公桌旁,把分别由自己和吴玲执存的两张借据给了施璞。施璞看了借据后把它们放进了抽屉,并分别在借据上签注了“已核销”字样。
办完了所有手续顾炎准备离开的时候,施璞抬起头看着他说:“像你这样光顾着工作,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到年底总部肯定会评你为‘最佳员工’”
仇红英对施璞说:“你莫名其妙说些什么呢?”
施璞笑道:“这还听不出来,逗他呢。”
顾炎浅笑着离开了。
走到营销一部的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考勤管理机的闹铃响了,下班的时间到了。看见顾炎到了,贺永涛便拖着行李箱的拉杆,与顾炎走出了办公室,站在通道上等着孟经理出来。
李慧、吴玲、施璞、仇红英以及秘。她们与孟经理、顾炎、贺永涛三人会合后一起来到大门。贺永涛歪着脑袋问孟经理是否把空调关了,孟经理告诉他说方勇还在办公室没有下班呢。
这群人坐电梯来到第一层的大厅后,孟经理与大家作别,快步径直走到人潮汹涌、车流滚滚的福洪西路上,拦了出租车,一溜烟地去了。
孟经理的住处是三室一厅的套间。在这栋营销公司租赁的套房里居住的还有总经理杨晋江。康明瑞因为常在郊县,为了方便工作,他的住处就设在郊县了。
王莹和仇红英的家都在市区内,她们都回各自的家了。
吴玲和李慧的家分别在这座城市两个不同的郊县,距公司的路程都不近。上下班很不方便,她俩与施璞以及仓库管理员武立艳同住在一栋女员工的宿舍里。
顾炎领着贺永涛到了男员工的宿舍门口处,敲了门。不一会儿,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待贺永涛拖着行李箱进来后,顾炎关上了门。这扇门在这幢居民楼的第二层楼梯平台的东面。顾炎对宿舍里的布局已经很熟了。
三个房间的门都掩着,顾炎估摸着大家都在午休,便领着贺永涛到了南面的那个房间。和西面隔壁的那个房间一样,这个房间也是业务员住的,东面隔壁的那个房间住着五名业务主管。
顾炎没用多长时间就安排了贺永涛的床铺。龚庆在上铺,下铺空着,就是这下铺了。
安顿床铺时,把龚庆吵醒了。龚庆两只胳膊支着上半身歪着脑袋皱着眉眯着眼,嘟囔着:“还让人活不?”宿舍里的其他业务员就笑了。
床铺安顿好了,龚庆就催着他们吃午饭。顾炎带着贺永涛斜穿过客厅,来到厨房。午饭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做的,大家都叫她阿姨。为了让业务主管和业务员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营销公司以钟点工的方式雇用了她,负责做每天的午饭和晚饭。
阿姨早已离去,宿舍里的其他人也已吃完。单独为他俩留着的是一盘四季豆炒肉片。
顾炎喝了两碗西红柿鸡蛋汤后,就再也吃不下什么了。贺永涛则用勺子盛了些米饭装在碗里,就着盘子里的菜吃了起来。
下午,在给一家规模很小的市补完货后,结束了白天的工作,回到了公司。
下班的时候,顾炎随着一大群员工穿过中间走廊,折向电梯口。他心里很是纳闷,在这群员工中,他没有看见施璞。
施璞只有遇到晚上加班,才不会与顾炎一起下班。每天晚上一起下班,是俩人的一种默契——莫非她今晚加班?
这群人已经下了电梯来到一楼大厅了,顾炎按捺不住自己的疑虑了。在看到孟经理进了由杨晋江驾驶的那辆银灰色三厢轿车之后,他寻了个机会,又折上了六楼。
站在中间走廊上的那个人正是施璞。
“下楼了才现我丢了是不?”待顾炎走近时,施璞一脸调皮地说。
顾炎疑虑的目光盯着她的双眼说:“你待在这里不下楼干吗?”
“我担心你的感冒,你倒不领情,也太没有良心了。”施璞笑着白了他一眼。
顾炎呵呵笑道:“你待在这里,我的感冒就好了?”
施璞不语,却从那只斜挎在腰间的棕色牛津包里取出两盒药塞到顾炎手里。
顾炎低头看着手中的药,就听施璞说道:“这药是我中午下班后买的。如果这药还不管用,就去打吊针吧,总这样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顾炎点头把药放进了包。俩人进了电梯下了楼后,各自回了自己的宿舍。
在整个白天的工作中,顾炎没有和董春林联系。
4.最后的谈话
顾炎服了施璞买的药,沉沉睡了一宿的觉。早晨醒来,感觉好了许多。
上铺的龚庆双耳塞着m3耳机的耳塞,顺着脚蹬把那张床弄得吱吱呀呀地下床了,把贺永涛也从睡梦中闹醒了。
顾炎挺起了身,起床了。洗漱后,与贺永涛以及龚庆在街边的一家店铺吃了些早点,顾炎又服了两颗施璞买的药,三人一起去上班了。
今天该去万邦市结款了。顾炎刷了考勤卡后,就向财务二部的办公室走去。
吴玲在抽屉里找到万邦市的全部欠款单后,把放在上面的几张欠款单取了出来。这几张欠款单就是顾炎带着去结款的凭证。
他填写好借据后,便去了财务一部的办公室找施璞审批欠款单的出借手续。
顾炎再次返回财务二部,把一份借据交给吴玲的时候,吴玲把那几张欠款单交给了他,并且给万邦市出具了一张现金收据,并盖上了营销公司的财务印章,交给了他。市付给营销公司货款,营销公司出具收据,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吴玲还给顾炎一张填好的增值税税票。万邦市虽是规模不大的市,但结款时一样需要税票。
贺永涛在外面的通道上等着顾炎,见顾炎出来了,便与他一起出了公司大门。
晚上下班的时候,顾炎把货款交给了李慧,凭着李慧出具的现金收据,他赎回了分别由吴玲和施璞执存的借据。
当他去赎回由施璞执存的那份借据的时候,施璞打量着顾炎,然后移开了目光,嘟囔了一句:“好多了嘛。”
仇红英奇怪地看着她。
顾炎走出这间办公室的门口时,迎面看到了董春林。董春林叫住了顾炎。两人就站在通道上谈起话来。
“万邦今天应该结款了吧?”董春林劈头就问。
“这不,货款都缴到财务那里了。”顾炎把手中的现金收据放在董春林的眼前晃了晃。
“哦这就让我放心了。我下午就去福达市结款。福达的货款到账,我们这个月的任务可就完成了。”董春林道,“你要尽快让贺永涛熟悉整个流程。这样做,对他对你都好。”
顾炎点着头。
董春林继续道:“你也要多带着点龚庆。对于龚庆怎样安排我还不知道,也说不准。一切都要听上面的。在正式安排之前,你要配合我安抚他的思想,让他稳定工作……”他还想再说下去,吴玲已经在里面叫他了。
“我会按照你的意思做的,你放心吧”顾炎笑道。
顾炎这时才意识到,这就是董春林携款出逃前与他的最后一次谈话。在这次最后的谈话里,似乎隐含着董春林即将离开的信息。
他结束了回忆。因为通过回忆昨天和今天生的一切事情,除了在那次最后的谈话中,有点隐喻的意味之外,他实在找不出任何可以作为董春林携款出逃的解释或隐喻的事例。
他扔掉了快要烧到指甲的烟蒂站了起来,向宿舍走去……
顾炎回到宿舍后,去了业务主管的那间卧室,林明喜和冯建水正在房间里小声议论着什么。
他坐在董春林那张床的床沿上,希望能够找到董春林遗留的物件留作纪念,但他更希望董春林还能再回来,在他的心中并没有放弃这一希望。
顾炎对这个房间正在谈话的两个人的了解,也只是从司机口中知道的。
那一次,万邦市的补货量很大,顾炎乘坐公司的那辆专给营销一部的终端点送货的货车,司机和他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林明喜和冯建水刚进公司的那一年,生的一件事:
这两人一进入公司,就在同一个区里做业务员。有一次这个区的业务主管临时有事,受孟经理的委托,他俩去一家终端点结款,款子结完了,却被一个抢劫团伙盯上了。
在一条略偏僻的马路上,他俩骑着自行车,一个劫匪从他俩的后面猛蹿上来,一把抢走了挂在林明喜自行车的车把手上的包,货款就放在那只包里。
林明喜后来把当时的情况说给司机等人听,说他自行车都被那劫匪拽倒了,人差一点摔下地去。他当时就懵了,还是身边的冯建水反应快,大呼一声道:“抢劫了”边说着边加快度向前骑去,追赶那名劫匪。
林明喜见此情形,反应过来了,把车子从地上扶起来,边骑着追上去,边用手机报警。
按照司机说的情形,顾炎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大街上的追匪情景。
这是一个很残暴的抢劫团伙。说时迟那时快。团伙里的其他三名成员不知从街的什么角落突然蹿出,站在冯建水和林明喜的面前,阻止了两人追赶的脚步。
两人和这些劫匪没有什么好说的,劫匪和他俩也没有话说。
一方想尽快追回货款,一方想尽快逃离。双方甚至没有对峙的时间就打了起来。
顾炎认真地听着,司机边开着车边描述着当时的情况。
俩人赤手空拳,不但要对付那三个劫匪成员,还要对付他们手中的木棍。一番搏斗后,俩人相继挂彩。尤其是冯建水伤得很重。此时已经能够听到警车的警笛声了,三名劫匪成员逃了两名。剩下的那名成员,被林明喜和冯建水夺下木棍死死缠着,直到警察到来。
冯建水当即就被送到了医院。方勇随后赶到了医院看望他。冯建水的肋骨被木棍击断两根,经过一段时间的回家带薪休养后,身体才恢复。他后来对司机等人说,哪怕再打断他几根肋骨,他也要保护公司的货款。那一年的年末,冯建水和林明喜还被总部评为“最佳员工”,令公司的人羡慕不已。
只要有一名劫匪成员在警察手里,找回货款的希望就很大。果然,根据这名劫匪成员供述的线索,其他团伙成员全部被警方抓获。货款也终于被警方起获,回到了公司。
司机说得顾炎入了迷,司机还说,因为这件事,方勇和孟经理都特别赞赏这两人。也因为这件事,冯建水和林明喜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加之他俩的年龄都比顾炎大,处事也极为老练。俩人的共同语言不少,平时交流也比较多,所以这俩人下班后经常在一起,这样一来,与宿舍其他人的关系倒显得不怎么近了。
顾炎在董春林那张床上找着遗留物,他进入这个房间并没有影响冯建水和林明喜的谈话。
“如果董春林不回来了,你说有没有可能其他区兼并和平区,两区设一个业务主管?”顾炎依稀听到林明喜说。
和平区业务主管的位置因为董春林的出逃出现了空缺,员工们的神经系统一下子绷紧了许多。和平区业务主管的位置就像一头肥壮的羊一样,进入了一群狼的视线。
“有理论上有这个可能。”冯建水不假思索地答道。
“不知道谁有这样的福分能够得到这样的位置。”
“你不希望得到吗?”
“我当然也希望这样,所有的业务主管都这样想啊只怕这样的好事不会成真吧?”林明喜笑道。
冯建水道:“家庭负担说到底不就是钱嘛哎呀,我算是想明白了”这时在客厅看电视的肖宁推门进来了。
“你想明白什么了?”林明喜接着问。
“我想明白的,就是钱这玩意上次我回去,和我女朋友逛商场。她看上了一只坤包,我咬着牙就是没买。她一赌气就走了,害得我去了她家几趟,赔了几次不是,才把她哄好。这脸算是丢得光光的了都是没钱害的。”冯建水感慨道。
“董春林都不见了,你俩还在瞎扯些什么?”肖宁插话道。
“那你去找啊谁知道他逃到哪里去了。”林明喜没好气地说。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呢?你怎么知道他就是‘逃’走了?”肖宁反问道。
“哎看来你知道他的下落,还是你去找吧”冯建水调侃着。
顾炎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他没有在董春林的床铺上找到遗留的物件作为纪念,充满失望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龚庆和贺永涛都分别躺在各自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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