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七. 见面
行长总结了近期工作的方向,提出了今后突破的要点,话锋一转,说:“还有一个情况给大家通报一下,也算是在此动员。最近,中组部连同中央和国家几部委,联合下发了通知,要组织一批专家学者型干部下基层锻炼,中组部的领导明确指出,金融系统是高级知识分子扎堆的地方,也要抽调一批金融方面的管理型人才,下派基层,加强和促进地方经济发展。我们银行是国家大行,在这项工作中,也绝不能拖后腿。各单位一定要认真研究,选拔合适人选,支撑这项重要工作。”
在方德生听来,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重复阅读信息了,他把记录本合上,漫无目的地扫视了会场里的人们,离主席台较远的那些人,早就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谈论什么了。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机关功力还有待提高。坐功,谈功,绵功这三项都是他现在的弱项。按他的性格,他愿意从事某一项具体的工作,不愿意干这种务虚事情,也还没有完全适应这样的工作程序和方式。
他还在信马由缰的观察人群动静的时候,行长的讲话完了。全场响起了仪式一般的掌声。
这个时候,行长才说:“哦,忘了,方助理还有没有什么要讲的啊?”
方德生知道,会议已经结束了,即便是他有事情也不能讲了,要讲,肯定会成为全行的笑话。你小子那么想出风头,那么想过领导的瘾?不要说方德生不愿背这样的骂名。就是正常情况下,今天他也不会讲了,要知道,他早已心急如焚了,这么晚了,娜娜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有些失态的对行长说:“不,没有了。”
行长也没有在意,果断的宣布散会。
周副行长十分随意的问:“怎么,没有去?”纪委书记也看着他。他能说什么呢?他强装镇静的说:“没有,我安排别人去接了,谢谢。”
周副行长还说:“那就好,可别影响到和谐。”
方德生的内心,气得牙根痒痒的。
在回办公室的走廊上,他拨打了娜娜的手机。奇怪了,按时间计算,她早已经进入北京市区了,而她的手机,显示的确实不在服务区。
他有些紧张,也有些焦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他快步走经办公室,拨打了机场的电话,询问了女友娜娜乘坐的航班,对方说,飞机四十分钟之前已经落地了。
料想的结果果然出现了,娜娜是故意关机,和他斗气呢。他失落的呆坐在椅子上,思考着如何给娜娜一个合理解释。出现这种情况,放在任何一个女孩子身上,都会生气,分开三个月了,别人回来你不去迎接,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她根本不重要
此刻的方德生,十分的头疼。他冥思苦想着消除误解的办法。娜娜本人是个急性子,她也是受了这样的委屈,回家一定早给妈妈大倒苦水,说不一定此刻正在泪水涟涟的声讨自己呢。娜娜妈妈尤其心疼女儿,她要是相信女儿真的受了这等委屈,一定会打上门来,兴师问罪。
对于娜娜的性格,方德生提过建议,可是人家娜娜说了,你要是嫌弃我的性格不好,你可以去找一个性格好的呀?方德生内心十分喜爱娜娜,所以娜娜的怪脾气,多数时候,他是忍受了。
方德生知道,这一次,要是处理不好,就要闹得天翻地覆。女孩子的心,就像多变的云,不要说有这样的事实出现,就是平日里没有事实出现,人家还会捕风捉影,胡乱闹腾呢?
方德生能迁就她,当然也是有原因的。娜娜是国家一级演员,歌舞剧院的高材生,现在是国家歌舞团的台柱子。不但才华横溢,人也长得万里挑一。在她的周围,从来都不缺乏优秀男士。这样的女孩子,早就被社会和家庭宠坏了,大小姐脾气也就自然形成了。
方德生打定了主意,不管如何,他今晚得见到娜娜。当然,他知道,自己可能还要蒙受娜娜和妈**羞辱。这些,他都有足够的精神准备。
他拨通了娜娜家的电话。“你好,哪位?”就是娜娜妈妈。
“伯母你好,我是……”方德生还没有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方德生断定,娜娜已经回家了,而且哭诉了委屈。他知道,再拨打电话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娜娜和妈妈都是一个脾气。唯一可能突破的,就只有老头子了。
他鼓足勇气拨打了老头子的电话,语气诚恳的说:“伯父,你可要听我把话说完,真实的事情是这样的……”
老头子听完之后,说:“我知道了没有用啊,年轻人,你得让她知道啊。”方德生听出来了,老头子还没有回家,也不知道娜娜回家的事情。
方德生再次恳切的说:“伯父,我打电话她们是不会接了,我想给她们澄清。”
“你想怎么澄清呢?”老头子问。
“我叫她出来,是不可能的了,您知道她的脾气,我想到您家里来。”方德生说。
“嗯,好,我很快就到家了。你来吧。”老头子对方德生原本就有好感,也知道女儿和老婆的火爆脾气。在这个骨节眼上,他当然会一分为二的看问题。
“谢谢伯父。”方德生挂断电话,稍稍缓了一口气。
驱车赶到娜娜家楼下,天已经漆黑了。方德生停好车,给娜娜爸爸发了短信:伯父,我已经到了楼下了。
此刻,娜娜妈正在给娜娜爸细数方德生的不是。娜娜爸一边看短信,一边说:“我说老太太,你了解真实情况吗?你就跟着起哄?”
娜娜妈张口结舌:“我说老头,到底娜娜是不是你女儿,你信不心疼她啊?你看人家都哭成这样了。”
娜娜爸说:“两回事,我问你们,你们和人家见面没有,知不知道具体的,真实的情况?”
娜娜妈仿佛清醒过来,回头问娜娜:“你说,要是别人真的有事情呢?”
娜娜说:“我根本就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就知道欺负我。”说着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娜娜爸没有好气的对老伴说:“都是你给惯坏的,你有没有脑筋啊,人家德生大小也是个副部级干部了,难道就真的象你想象的那样糊涂,说变就变,说乱来就乱来的。”
娜娜妈又一次目瞪口呆。
娜娜爸趁机说:“我跟你说,这样的女婿,你瞎起哄,要是弄丢了,我饶不了你。人家马上就要上门来了,你去劝劝娜娜,了解真相在说话,没有调查,哪里来的发言权。快去呀。”
娜娜妈跟进了娜娜的房间。
此刻,门铃响了。方德生带了鲜花,带了水果,走了进来。
“来来,小伙子,过来坐。”娜娜爸热情的招呼道。
也许是,娜娜也觉得自己实在缺乏理由,在妈**劝说之下,终于出来了。
她嘟起小嘴,就是不和方德生说话。
方德生说:“真的很对不起,原来我是决定来机场接你的,可是,行里突然召开全行党委扩大会,我就来不成了。”
娜娜责怪说:“鬼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都三个月没见面了,也不来接我,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心里已经没有我的存在了。”
方德生耐心的解释说:“真的不是这样……”
娜娜爸说:“娜娜,别任性了,你应该明白,人家德生也是行里的领导了,很多事情他也得讲规矩,守纪律。”
“爸爸你怎么向着他”娜娜高声喊道。
“好了好了,爸爸不说了,你们出去说吧啊。德生,好好说。”娜娜爸和颜悦色的说,娜娜妈也在一边陪着笑脸。
一场两人之间的误会,才基本宣告结束。方德生觉得十分的疲惫。
两人进了咖啡厅,方德生喝完一杯咖啡,精神才缓和过来。他认真的看了看面前的娜娜,心疼的说:“你们演出,一定也辛苦的吧,你都清瘦了不少。”
娜娜说:“那你还要这样折磨我呀?”
“天地良心,我确实不是故意的。好了,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了,说实话,你走的这些日子,真难熬。”方德生说。
“你说的是真话?你现在已经是高官了,对你的话,我得过滤过滤,当官的人都爱说假话。”娜娜说。
“哪里捡来的谬论哦。”方德生说:“我给你说说今天的情况……”
讲完之后,娜娜开心的说:“这么说,你心里还真有我?”说完,紧紧的贴着方德生,亲吻了他的面颊。方德生伸出双臂,把她揽在怀里。
娜娜后悔的说:“以后,我不任性了好吗?”目光里流露出丝丝柔情蜜意。
两人回到了属于他们的私密空间,娜娜收拾了小巧精致的卧室,问方德生:“老公,当官的感觉如何啊?”
事实上,方德生从银行里的中层提拔为行长助理,也就是半年时间,而这半年时间里,娜娜又有三个月在欧洲巡回演出,对方德生的生活反而充满了好奇。
“什么感觉?我还真没有找到感觉,多数时间*台,就是开会。听别人啰嗦,别人也听我啰嗦,要是你呀,早就疯了。”方德生说。
“就这些呀?”娜娜眼睫毛一闪一闪的。
“还有啊?每天都要传看很多文件,很枯燥的那种。”方德生说。
“就这些?”娜娜还是眨巴着眼睛。
“哪还有,没了。”方德生一边调电视频道,一边说。
“哼哼,你这么年轻,就当上行长助理,别的姑娘就没有多看你两眼?”娜娜狡诈的说。
“你们女孩子,都是小心眼,爱怀疑人。”方德生说。
娜娜跑过来,一把推d方德生,一边亲吻他,一边说:“我就小心眼,就小心眼,我要象猎狗一样看着你,叫你无处躲藏,只要你打别的女孩的主意,或者别的女孩缠你,我就咬死你,咬死你”
方德生借机楼进了娜娜,两人开始了疯狂的缠min。
圆圆的明月升上了天空,娜娜一把推开方德生,说:“走,你送我回去,爸妈可在家等着我呢。”
“好吧。”方德生开了汽车,向娜娜的家飞驰而去。
女友的那一关算是摆平了,方德生打开台灯,细细的思索近段时间自己分管的工作。今天临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行办公室送来一张考核表,要求把半年的主要工作指标完成情况如实上填。他抽出笔来,十分认真的一栏一栏的填写上去。
时间的指针已经指向十二点了,他突然看到拿回来的材料里面,还有另一个文件。就是行长强调的那个选派干部下基层的文件,文件有详细的规定,中央和国家部委机关,年龄三十八一下,行政职位副局到副部,学历博士双博士更佳。他突然愣住了,怎么看,这些条件都是冲自己来的一样。行长的话,还在耳边回想……各级领导都要支持和完成好这项工作,包括我们行领导班子,每个人都有责任……尤其今天,行长讲完话后,还问自己有没有要讲的,让他觉得有些意外。莫非?行领导觉得自己的能力有限,还需要到基层锤炼?不大可能,自己刚刚提拔半年,哪能说换岗位就换岗位啊?可是,不管怎么样,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至于是哪里不对劲,自己也说不出来。
自己一直在银行系统打拼,现在已经基本实现自己大学时的理想了,倘若在这个时候让他离开,他会心疼一辈子,自己多年的银行家梦想,不就破碎了么?他不愿意多想这些,突然坚定地想:下派的事应该与自己无关。
想象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次日上午,他刚刚打开办公室的门,就接到了行行政办的电话,让他立即到行长办公室去一趟。他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行长永远是那一张热情的而温和的脸,看不出他下一秒会说出什么意外的话语。行长看了看方德生,脸上还是微笑的着,说:“方德生同志,我要恭喜你呀”
方德生一听这话,头脑就发麻了。
行长说:“你已经进入下派的名单了,下一步,你就成为我们行走出去的封疆大吏了,是我们行的骄傲啊祝贺祝贺今天,我正式代表组织与你单独谈话,听听你有什么具体困难没有”
原本极不愿意的事情,还是就这样来临了。方德生毫无思想准备,下派这两个字,昨天对他来说是多么遥远,只是极少听到的一个词汇而已,而今天,变成了他必须面对的沉重字眼。很久他都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行长说:“方德生同志,你要明白,你能进入下派名单,只能说明一点,你是组织上培养的重点对象,很多年轻人都没有你这样的机会,希望你要珍惜。”
方德生知道,这样的事情,是严谨的,只要组织上决定了,是由不得自己的,倘若自己这个时候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所以他只能说:“行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真的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行长说:“这个我能理解,要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也会觉得突然,不过,象你这样的有前途的年轻人,就是应该到基层去闯一闯,锻炼锻炼,对以后有好处。你想想,现在还有什么困难没有?有你就提出来,我们党组会认真研究你的意见。哦,对了,你还没有结婚是吧?”
方德生说:“是的,行长。”
行长说:“好,这就省去了很多的麻烦。你准备一下,在你走之前,行里还是要开一个欢送会,时间嘛,就定在今天下午,你看好不好?”
这个决定又让方德生吃惊,他心里想:这么说风就是雨,难道自己是灾星,巴不得马上把我撵走?很显然,他的表情写到了脸上。
行长好像看透了似的,说:“这个时间安排得也太紧了一些,不过,这可是中组部决定的,这一次下派的干部,都由中组部领到省里去,中组部还专门提出了具体要求,其中也包括不送行,不欢送。不过,我们行还是不能这样,就是欢送的范围小一点,就在行领导这个范围。你去准备吧。”
方德生站起身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行长办公室的,要是有人看见的话,一定会发现他失魂落魄的可笑模样。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着自己熟悉的一切,他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木然地呆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发呆。行办公室的文件送来了,上面的那一行大字,将方德生的历史永远定格了:关于方德生同志下派基层的通知……这个通知的下发,就意味着,他分管的所有机构都不会再向他汇报工作,他也不能到任何部门指导了……一条偌大的鸿沟就这样成了历史。
方德生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拨通了娜娜爸的电话,他细致地说了今天行长找他谈话,以及后来下发的文件等等。娜娜爸说:“看来,这件事情已经没有挽回和改变的余地了?”
方德生说:“没有可能了。”
娜娜爸又问:“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方德生说:“今天下午就要看欢送会,明天就要下去了,我希望你给娜娜说,让她来见我一面,您是知道的,她的脾气……”
娜娜爸说:“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是,今天她们团里也在开总结大会,听说娜娜还被评上了先进典型,他还希望你去祝贺她呢?你看这事,这么这么不凑巧呢?”娜娜爸显然也犯难了。
方德生说:“那怎么办呢?我这边的事情,已经是铁定无法改动的了。”
娜娜爸说:“让我先想想,好吗?你该怎么准备就怎么准备吧。年轻人,下去锻炼也许是好事。”
挂断电话,方德生的心情更乱了。
欢送会在行小会议召开,所有的行长、副行长和行一级的领导全部参见,每一个人都说了一大堆殷殷嘱托的话,方德生说了一堆感谢的话,就草草结束了。
让方德生百感交集的是,直到晚上,也没有娜娜的任何消息,就连手机也关了的,家里的电话又一直没有人接。就在等待之中,煎熬之中,他就该上飞机了。当飞机飞上蓝天的时候,方德生心中涌起几多的惆怅。接下来的事情,大家也就清楚了,到省里再到市里,通过人大的相关程序,他就成了惠泉市的副市长。
方德生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既像深呼吸也像叹息,就这样,他醒了过来。
秘书小高说:“副市长,已经到了省城了,你看接下来我们怎么安排呢?”
方德生睁开眼睛,果然到了省城了。刚才的睡梦不如说是梦中真实的回忆,他还没有完全回到现实中来,就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去办公室。”
秘书小高疑惑地问:“去谁的办公室呢?”
方德生这才清醒了许多,看了看省城的街景,说:“刚才睡过头了,这样吧,我们想到惠泉的联络办吧,先到那里休息一会,而后再做安排吧。”
惠泉在全省是仅次于省城的第二大市,所以设在省城的联络办规模也是相当的。联络办当然也有宾馆餐厅和茶楼。秘书小高自然是熟门熟路了,到了联络办,他办理了各种手续之后,问方德生:“是去房间,还是去咖啡吧?”
方德生说:“现在不用去房间,就去喝喝茶好了。”
要好了两倍龙井茶,两人刚刚落座。秘书小高的手机就响了。小高说:“是盐化集团公司张书记打来的,副市长,你看接不接?”
也许是挨过了教训,秘书小高也学会了请示了。方德生说:“这个老张,真的很缠人,你接吧,还是我早上那几句话,你告诉他。”
小高接了电话。“张书记,你说。”
张瑞说:“高秘书,请你转告方市长,我们已经到了省城的,有需要的话,随时通知我。”
小高说:“怎么,不是不让你们来的吗?你们怎么也来了呢?”
张瑞说:“我们也是来处理公司的其他事情的,请你转告方市长,我们不是专门为贷款的事来的。”
小高说:“好吧,我如实汇报。”
张瑞的话,方德生早就听到了,他说:“你不要汇报了,这个张瑞,简直不像话。”
秘书小高说:“副市长,张书记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恶……”他还没有说完,方德生瞪了他一眼,他立刻不说话了。
方德生此刻焦急地等待着行长的电话,也不知道行长与他的省长战友联系了没有,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方德生来回度着方步,也无心喝茶。他想:行长千万不要水他啊要是一直没有音讯,他可就丢了大人了。身边的高秘书,已经到了省城的张瑞,还不把他当成笑话来摆谈。最让人生气的是,那个唐秘书长更有可能当他是个笑话。所以,他的内心十分的不平静。
他还想到了另外一层,那就不是笑话他那么简单了。此行是王市长安排的,他也一定通报了许书记的,要是他们两人都认为自己是个说大话,说空话的主儿的话,自己今后在惠泉的日子,可就不是那么好过的了。想到这些,他的脸上冒出了微微的细汗。
突地,他的手机响了。他本能地摸出手机,有些激动地按了接话键。“喂,你在哪里呀?你怎么这么久了一个电话也没有?你到底是怎样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的?要是你觉得不合适的话,早点说话,本姑娘不伺候了……”电话是娜娜打来的,而且一开始就是那些没有边际的无聊话题,还不允许他解释。娜娜的话,让方德生有些喘不过气来。正当他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解释的时候,娜娜却毫不客气地挂断了。他的心里有说不完的窝火。但是,当着秘书小高的面,他控制了情绪。但是,娜娜的这种做派,让他内心激起了滚滚的浪涛,他诅咒道:这个该死的,从来都是这样子,也从来不分场合,不分地点,也从来不会照顾别人的情绪,心中永远只有自己的自私女人。自己怎么会和她在一起呢?还这么久都坚持下来了,真是不可有点思议。有时候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得了某种心理疾病,要不然自己怎么就像一个受虐待狂呢?娜娜无情地蹂躏了自己好几年,怎么就没有反抗的习惯呢?这不,现在娜娜的脾气是越来越嚣张了自己禁不住摇摇头。
秘书小高问:“副市长,没事吧?”
方德生说:“没事,没事。”他尴尬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这茶是今年刚上市的新鲜竹叶青,味道清香爽口。他好似掩饰自己的紧张一样,说:“这茶的味道还可以呀。”
秘书小高说:“不是什么名茶,只是普通的竹叶青,我说副市长,你一定是昨晚喝酒多了,到现在还没有喝水是吧?要不然,你会品尝不出来这个普通的茶。我就知道,喝酒多了,再喝上一口清茶,那滋味儿,真的很美,我想,你一定是在这个境界里面的。”
方德生真的没看出来,这个年纪轻轻的小高,对茶叶还有研究,同时,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酒仙。他敷衍道:“嗯,有这种可能。”
此刻,方德生的手机又响了。他立刻接了,还是以为是北京打来的电话。“喂,德生啊?”是王市长打来的。他立刻变换了一种接听电话的姿势,说道:“王市长,是我,德生。有什么指示吗?”
王市长说:“怎么样,有没有实质性进展啊?我可是指望着你啊?”
方德生心里更是凭添了几分紧张,他知道,现在不能再把话说满了,也要给自己留有余地。于是说:“市长,我肯定会尽全力的,现在还在联络一个要紧的关系人。回头有进展,我会立即向您汇报。”
王市长说:“那就好,我知道你们这些从京城来的干部,哪个没有几个上层关系啊?我们市里呀,办这样的特殊事情呀,今后可都指望着你呢。”
方德生连忙说:“王市长,这话我可但当不起啊。我年轻,工作没有经验,只怕是不能担当大任,让市长您失望呢。”
王市长说:“哪里呀,年轻就是资本嘛,再说中央和国家机关把你们这些宝贝派给我们,也是希望你们把关系网络带到基层,好给基层带来实惠的啊。我这样说,没有离谱吧?”
“没有,没有。王市长真是一针见血呀。”方德生回答说。
王市长说:“我乱说的不算啊,你们已有实质进展,给我同个气。”
“好的。”方德生挂断电话,沉思了许久。原来只是因为就是来跑一趟,看看能不能有机会,而现在看来,市长已经把这件事情放到桌面上去了,要是真的不了了之,后果一定难看。方德生内心十分着急,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要是再过一个小,行长还不来电话,他就要犯忌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再次联系行长了。
官场的规则,他当然是清楚的,人家上级领导没有给你回话,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人家不愿意说这个情,另一种是他说了,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倘若下级还打电话催问的话,只能说这个下级政治上的不成熟。但是,现在的方德生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高秘书的眼神里,似乎都有了怀疑的成分。高秘书肯定在想:这个副市长,在等什么呢?他不会是胆怯了吧?还是没有任何熟悉的个人关系?又过去了三十分钟了,高秘书不耐烦地说:“副市长,我有一个提议,你在这里等候,我去找找我银行里的同学聊聊,然后来接你,如何?”
方德生对这个提议十分敏感,他知道话里面的含义。高秘书一定是想出去就找张瑞想办法。小高以为他这个副市长是无能为力了。对于秘书小高的提议,方德生没有贸然拒绝,二十轻言细语地问:“你银行里有同学?”
小高说:“有啊,好几个呢?”
方德生又问:“都什么级别?关系可靠吗?”
小高说:“有几个处长,管不管用,还要找了才知道呢?”
方德生明白,小高没有把话说完,余下的那一句,就是总不能这样无休止的耗下去吧。他说:“我看算了,再等等吧,我的副行长同学我都不想找他们,你的处长同学们,就算了吧。”
小高这才老老实实地坐下了,不敢再提什么建议了。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了,方德生真正开始紧张了。
惠泉驻省城的联络办在一处繁华的闹市区,临街的一面紧挨着两家豪华气派的大商场。方德生他们喝茶的茶楼正好观看商场里进进出出的人流。省城毕竟是省城,那些出入大商场的年轻男女们很多都身着奇装异服,一派摩登生活的模样,这让同样年轻的高秘书好生羡慕。
正当方德生一筹莫展之际,他接到了一条短信,是妈妈许娜发的。内容如下:地儿,你方便的时候给妈妈回电话。接到妈**短信,他的心里立即涌起一阵暖意。爸爸妈妈都是海关大学的教授,自己从小生活在有关海洋的世界里,童年自己做得做多的梦,那是关于蓝天于大海的。自己幼年的理想,离自己现在的境况,十分遥远了。那时候的梦想就是长大了做一名勇敢的船长,漂泊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上,也想到过关于凶猛残酷的海盗,也想过自己驾驶的大船搁浅于大海中央的一瞬间,更希望航船偏离方向而进入陌生的孤岛……所有的关于童年的记忆,似乎都与大海有关。他还记得,当他第一次阐述自己人生理想的时候,教授海洋学的老爸就让他大失所望,老爸说:“你的理想简单粗糙,没有可行性,或者说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一刻,他沮丧到了极点。他甚至怀疑面前的这个自己叫做“爸爸”的男人,是否是自己的亲生爸爸。还好,那个时刻妈妈勇敢地站了出来,大声告诉爸爸:“你错了,我儿子的理想是崇高的,儿子的理想有什么不好的呢?勇敢,挑战,还有浪漫。我坚定的支持你”妈妈还做了一个握拳的有力姿势。时光荏苒,童年的泡沫一般的理想,早已被现实淹没得无影无踪了。但是,童年关于理想的事情,他还是记忆犹新。一有点得到了证明,爸爸当然是毫无疑问的正确了,而妈妈,只不过是在维护他幼稚的自尊而已。他自己也笑了。
自从上了大学,自己每年都很少回家,家里的来电都属实后都是妈妈打的,每一次,自己都仿佛看见了温暖的炊烟,甚至是童年的乳香。妈**电话,让他的内心宁静下来。接妈**电话,总能让他想起: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句话。不管这句话是谁最先说出来的,他敢肯定,这个人一定与他一样,饱受了思念之苦。爸爸就不一样了,倘若没有要紧的事,原则上是听不到他的电话的,只要是他来的电话,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他宁愿接听妈**电话,不愿意接到爸爸的电话。
也许是心有灵犀,在他最焦躁的时候,妈妈却来了短信。或多或少对他的心灵是一种安慰。他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妈**电话。
“地儿,你现在有时间吗?”是妈妈。
“有啊,我在茶楼里等一位朋友。”方德生没有说等电话。
“你现在是副市长了,还有闲工夫喝茶呀?”妈妈问。
“不是呀,现在是工作的间隙。”方德生说。
妈妈感叹地说:“我的地儿长大了,都做了市长了,我也老了。”
“你不是说,你永远年轻漂亮的吗?”方德生俏皮地说道。
妈妈说:“那是你小的时候,妈妈逗你呢?你现在还记得这些话呀?”
“嘿嘿。”方德生孩子气地笑起来。
妈妈说:“好了,别逗了,妈妈给你说正事呢。”
在方德生的心里,妈妈和他说话,永远是开心的,从来都不严肃,即便是妈妈严肃地说的那些事情,也都是芝麻绿豆大的生活小事。妈妈刚才这样说话的口气,让他想笑,他知道妈妈不可能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正事。于是说:“妈妈,你说,我听着呢。”
妈妈说:“你还记得我的好朋友亚男吗?就是那个海洋学院的漂亮阿姨?”
方德生当然记得啦。那时候,他们两家人住在一层楼,正好门对门。每天妈妈和亚男好得像一个人似的,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就连彼此的老公也好生羡慕。记忆当中,亚男阿姨中等身材,眼睛特别迷人,别的叔叔阿姨总是称呼她为院花。那时自己不明白什么是“院花”,还是她的女儿末末亲口告诉他的,“院花”就是全海洋学院最漂亮的女人。从那时起,自己就特别注意上了这个海洋学院“最漂亮的女人”了,每次她和妈妈一起上街,一起上班的时候,自己总能看到她打扮得花种子招展的。不过,时间久了,也就觉得没有什么了,好像觉得她似乎和妈妈也没有什么差异。
那一天放学之后,他又见到了妈妈和“院花”阿姨亚男,自己好奇地问道:“妈妈,怎么亚男阿姨是院花,你不是呢?可是我觉得,你和阿姨也一样的啊?”
妈妈大笑。亚男阿姨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是院花不假,你妈妈呀,是校花呢?”
妈妈和亚男阿姨大笑。
这个时候,我就多了研究的课题,到底“校花”和“院花”那个更大呢?我去问“院花”阿姨的女儿末末,她把头一歪,恶狠狠地说:“以后你再说这样的问题,我就不和你玩了”弄得自己一头雾水,不知如何是好。
方德生在这边回忆,妈妈又问道:“怎么,你说话呀?”
方德生说:“哦,我当然记得啦,就是院花阿姨嘛。”
妈妈说:“对,就是院花阿姨”说完之后哈哈大笑起来。“院花阿姨就在我的身边,她要和你通话呢。”
“哦。”方德生听到了亚男爽朗开心的笑声:“方市长啊?你还记得我老太婆吗?”
方德生说:“亚男阿姨,你快别折煞我了。什么市长,在您老面前,我永远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亚男说:“哪里能这样说呀,小树苗总有长成参天大树的那一天的啊。现在呀,你和末末一样,你们都成了半大的树木了,不过,我们不希望你们长大,你们长大了,我们就枯萎了,成为老朽了。”
“不不不,阿姨会永远年轻的。”方德生言不由衷地说。
亚男说:“果然是半大的树木了,再也不会问院花和校花那个更大了,还知道说讨人欢心的话了”
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了有些夸张的笑声。
亚男接着说:“我说德生,你不回来看我,也要多回来看看你们家的两棵老树啊?我们都欢迎你回来呢?好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可千万要注意身体啊?”
方德生说:“一定,一定,当然要来看你啦,阿姨你放心。”说完这些话,方德生感觉心里热乎乎的,心情明显好受多了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