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剧烈的头痛传来，洛天不由呻吟一声，缓缓醒了过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窗外依然漆黑一片，显然时间还早，不由厌恶的咕哝了一声。
昨天晚上，府衙为了庆功，招待他与赵清风两人很是大吃大喝了一顿。以至于最后喝的断了片。
唯一记得的就是他拉着那位府君罗大人，然后往他嘴里拼命灌酒。
说起来，那赵清风也真是有够菜的，连病都不会装，进了府衙之后，三言两语就被套出了实话。
不过这老赵倒也实在，知道他自己不是那些官僚们的对手，尤其是那些恶心人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去，因此就把自己给推了出去。
这才引的那些官员们满大街的找人。
洛天去了之后，当下在罗大人面前很是进了几句谗言。惹的罗大人勃然大怒，当时就拍了桌子，把那个狗眼看人低的黄师爷给撵滚蛋了。
虽然这中间有几分做戏的成份，洛天是不得而知了。
洛天原本觉的，以自己高尚的品德，做出这种堕落的事情，会觉的有些悲伤，但是当时看着那黄师爷落荒而逃的模样，他却愕然发觉，自己心中充满了快意。
此时，这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打破头也要选择当官儿，只要区区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前途。
这权力的滋味果然与众不同。与醇酒美人一样，不知不觉就令人沉醉其中。而且更可怕的是，只要有了权力，那另外两样也会自动的落入手中。
如果不是他已经修到了明心见性，说不定就会被其所惑了。
他突然一种明悟：所谓‘漫漫途，无量劫’，对于自己来说，昨夜的美酒饮宴当算的上是修行路上的一道劫了。
此时，就听一个声音说道：“你终于醒了。”
洛天不由一震，刚才他可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房中有人。急忙转头看去，但是房中一片的黑暗，只能依稀看到不远处的桌边有一个人形的轮廓。
他想了一下，随即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对面那人不由奇道：“你不怕我是来杀你的？”
洛天看着帐顶，无所谓的道：“你如果要杀，早杀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那人怔了一下，然后由衷的赞叹道：“不错，你很不错。”
说着，抬手一晃，随即就见一道火光从那人指尖亮起，然后缓缓的飘到一边，将烛台上的蜡烛点亮。
洛天抬头看了一眼，却见那人全身上下全都包裹着黑色的夜行衣中，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露在外面，根本看不到长相。
不过看着那双细眉，还有眼角处那些虽然尽力掩饰却也无法除去的鱼尾纹，却可以知道，那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保养极好，但是却已经不年轻的女人。
洛天想了想，小心的问道：“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阁下今天过来有何贵干，是打算劫财还是劫色？”
对面那人立时忍俊不住扑噗一声笑出声来，道：“你这孩子果然是油嘴滑舌，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会被你给骗了。”
她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我这一次来，一不劫财，二不劫色。而是来给你送钱的。”
洛天望着她一言不发，心却是沉了下去：黄鼠狼给鸡拜年，会有什么好事？
以前见多了诈骗，他从来都不相信天上会往下掉馅饼，如果真的掉下来，那不是毒药，就是陷阱。
那人看着洛天，过了好一阵子，幽幽叹息了一声，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也很有才华，但是与我家小姐并不合适。
云霄山的少主人纵然要嫁，也只能嫁一个盖世的英雄，而不是一个赤手空拳，连练气一层都不到的少年。”
洛天眼前突然显出青衿那出尘脱俗、倾国倾城的容颜，张了张嘴，想要辩驳，但是一时之间却又沉默了下来。
那人笑了一下，道：“你或许以为这是我们大惊小怪，但是我们却必须将这种苗头扼杀掉。
她修行的是太上忘情诀。一旦不能忘情，必然有损道心，如果你真的为她好，那你也应该知趣一点儿，离她远远的。”
说着，拿出一张纸片，放在了桌子上，道：“这是五万两的银票。算是小姐付你的诗酬，另外两万两，算是……算是补偿吧……”
洛天看着那张纸片，突然感到一阵揪心的痛疼。他当下张口就要拒绝，但是随即却是笑了一下，道：“我和青衿虽然相交时短，但是也算是一见钟情。用两万两是不是太便宜了一点儿？”
那人虽然此来是拆散两人，但是现在看着洛天居然拿感情来讨价还价，却还是感到了一阵的厌恶和鄙视。
洛天顶着对方鄙夷的目光，坦然的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替青衿感到不值。但是每个女孩从成长的到出嫁，总会遇到几个人渣。而我应该是最不人渣的那个人渣吧？”
那人愕然一愣，随即缓缓道：“为了你这最不人渣的人渣，再给你一万两。”
说着，又掏出一张银票，扔在了桌子上。
紧接着，站起了身来，一推窗户，纵身跳了出去。
等洛天追到窗前，却只看到一片茫茫的夜色。
他叹息了一声，坐在了桌边，看着那两张银票，随即却感到自己的肩头一阵的痛疼，伸手摸了摸，却感到一阵的湿粘。
他将手放在灯下一看，却见手上已经沾了不少的血痕。这才想起，这是白天青衿在自己肩头咬下的伤痕。
洛天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酒壶，摇了摇，发现里面还有些残酒，当即倒了一杯。然后看着那酒杯一阵的发愣。
依稀间，他仿佛还听到那女人的话在耳边响起：“她要嫁的是一个盖世英雄，而你只是一个赤手空拳，连练气一层都不到的少年。
那种被人鄙视和抛弃的滋味，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现在才发现它其实依然仍在，只不过藏在了心底的深处。
此时伤疤再次撕开，有一种痛彻骨髓的感觉。
窗外，残月如钩。
清冷而凄凉。
洛天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那酒极其辛辣，如火线一般一直从喉咙烧到了胃里。
不知为什么，他现在就喜欢这种感觉。如果有一支烟在手，那就更好了。
淡淡的香烟可以让人忘记忧愁。
旁边青影的声音响起，道：“你不要紧吧？”
洛天不由滞了一下，然后道：“没有事。我突然发现一个新的生财之道。
这天下间那么多的名门闺秀，咱们一家家的泡过去。光是这遣散费，就足够是一大笔的钱了。”
说到这里，不由得哈哈大笑。
青影在房中化做一道虚影，一声不吭，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怜惜的神色。
过了好一阵子，她这才道：“现在你明白身为虫豸的味道了吗？纵然才华横溢，纵然机灵百变，但是没有实力，就只能永远被人踩在脚下。”
洛天当即端起了酒杯，道：“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和她讨价还价，多要一点儿钱？有了钱，咱们就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刚才只是有些不甘心。只是天真的以为这个世界或许、应该还有什么美好的东西。”
青影道：“那现在呢？”
洛天自嘲的一笑，道：“应该还有吧。只不过是我遇不到而己。如此而己。”
说着，举起手中的酒杯，向着窗外的残月一举，然后一饮而尽。
紧接着，将酒杯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站起向来，望着窗外的月光，眼神清冽无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