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兰一开口,立刻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只是,坐上几位贵妇的目光中,都露出了深深的恶意。
玉容长公主冷声说,“好个没规矩的东西,谁允许你随便说话的?你道这太后的宫里跟你家的铺子一样随意吗?想开口就开口?想说话就说话?须知这世间有尊卑贵贱的区分,尊者面前,不叫你开口你不能擅自妄言的!”
玉容长公主十分厌恶若兰的,教训起她来也是疾言厉色,没半点好气。
就是这小贱蹄子迷住了弟弟的心窍,害得母后多次伤心,还搅得他们阖家不宁的,简直罪该万死
骂她一顿都不能解她的心头之气,要不是差怕丢了身份,她真想站起来抡起巴掌打这个小贱蹄子一顿大嘴巴子,打着她跪地求饶才算解气哩
听到玉容长公主的发难,沈若兰并没有害怕,她不疾不徐的向她福了福身,说:“民女知道不该随意开口,只是母亲被人咄咄相逼,若易地而处,请问您怎么处理此事?是为了恪守规矩眼看着母亲被人欺辱吗?还是像民女一样挺身而出保护自己的母亲?”
没等玉容长公主回答,荣嘉大长公主就怒声道:“谁欺辱你母亲了?本公主只是实话实说,就事论事,你竟敢往本公主的头上扣欺压百姓的帽子,谁给你的胆子?”
这是想给沈若兰定罪呢!
沈若兰毫不示弱的说,“既然您认为自己没有欺压百姓,那请问您怎么解释您强迫良民之妻进您的公主府做妾室的事?我娘已经反复说过跟您的驸马没有关系,可您却执意不信,非强迫我娘承认,还要强迫我娘进您的府里去做妾室,如果连这都不算欺压良民的话,我想请问您,还有什么才能算得上是欺压良民呢?”
荣嘉大长公主被她最痛恨的女子这样逼问,又问得她有点理屈穷词,不由得恼羞成怒,厉声道:“大胆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质问本公主?”
喝完起身向孝端太后道:“太后娘娘,这个女子太粗野张狂,目无尊卑,荣嘉奏请娘娘对她施以薄惩,以儆效尤。”
荣嘉大长公主认为,沈若兰勾引了太后娘娘最爱的小儿子,太后娘娘一定恨毒了她,有机会的话肯定会重重地惩罚她泄愤出气的,所以特意给太后娘娘找了个机会,好借太后娘娘的手顺便给自己女儿出气报仇。
然而,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太后娘娘虽然痛恨沈若兰,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抽筋扒皮,但是却没有亲自收拾她的意思。
毕竟这贱女人是自己最爱的小儿子的心头宝,儿子的驴脾气她也知道,要是自己惩贸然罚了这女子,儿子定会生她的气,要是因为这贱女人害得儿子跟她分生了,就得不偿失了。
再者,她也不想被荣嘉大长公主利用,明明她比自己更恨这小贱人,却撺掇自己出手她好坐收渔利,还美死她了哩?
所以,太后娘娘断然解决的,把这烫手的山芋丢给荣嘉大长公主,要报仇要雪恨让她自己去解决,休想利用她达到自己的目的。
打定主意,孝端太后道,“先不用急着惩罚她,事情得一件一件的解决,之前穆氏和你家邓驸马的事儿还没弄清楚呢,不如先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再考虑惩处她也不迟。”
荣嘉大长公主说,“太后娘娘不要听沐穆氏巧言狡辩,她跟驸马的事当年就已经人尽皆知,她不过是仗着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了才狡辩抵赖,您可万万不能叫她给糊弄过去。”
孝端太后道,“既这么着,你就带着穆氏回府解决吧,不管穆氏之前跟邓玉郎有没有事,邓玉郎为她冷落你十多年是不争的事实,你们三个人就坐到一起好好的把话说清楚,这事儿和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
又对穆氏吩咐道:“要是你从前真跟邓玉郎没什么的话,就好好劝劝邓玉郎,莫让他再为你冷落荣嘉大长公主了,你有所不知,就因为迷恋你,邓玉郎已经冷落荣嘉大长公主十余年,这十多年的时间里,他们夫妻俩一直分生赌气,貌合神离,哀家看着也不放心啊,这番你过去把话跟他说开了,既然你不愿意进荣家的大长公主府,就告诉邓驸马你已经满足于现在的日子,不想再跟他在一起了,也好让他死心,往后能好好的跟荣嘉大长公主过日子。”
这番话说的像她有多善良心慈似的,但稍微一想,就会查觉出这是,老妖婆是在给穆氏挖坑呢
荣嘉大长公主一直深恨穆氏,恨她勾引了自己的丈夫,害得她婚姻不幸,这辈子都没机会生个儿子,且穆氏的女儿又勾引了她的准女婿,害得她女儿都被女婿给逼着退婚了。
她的人生和她女儿的人生都毁在这两个贱女人的手里,如今好不容易把她们俩弄进府去,还还能让她们有机会再活着出去吗?
当然不会
太后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故意让荣嘉大长公主带穆氏回府去解决处理的,只要穆氏被带回府,沈若兰这个小贱蹄子肯定也得跟着去,荣嘉是个炮仗性子,这两个她平生最恨的女人在她面前,且都任由她摆布,掌控生死,如此巨大的诱惑之下,她肯定得丧失理智,干出些十年前那样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到时候,她不就兵不血刃的把沈若兰这个小贱蹄子收拾了,还不用得罪儿子吗?
如此一箭双雕,一石二鸟的好计,她是不会浪费的,接下来,她只在一边看戏就够了
荣家大长公主虽然跋扈蠢钝,但也没有蠢到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地步,太后这样一安排,她就立刻明白了,是太后不想得罪儿子,把这烫手的山芋丢给自己,让自己替她出气呢。
虽然明白太后的用意,她也确实有点儿惧怕老七,但是,在泼天的恨意面前,那些惧怕可以暂时忽略不计了,能把她们母女弄到手里,挫骨扬灰,抽筋扒皮,才是最让她痛快的事
容家大长公主但脸上闪过种种表情,诡异,狠毒,残酷,嗜血……最后,化为几分痛快的笑意。
“如此,荣嘉先谢过太后娘娘,这就带她回府去”处理此事……”
她起身,向太后道了个万福,随即,一双眸子不怀好意的看向了穆氏母女。
那阴测测的眼神跟锋利的刀子似的,好像时都能置人于死地……
穆氏和沈若兰就这样被太后娘娘随手甩给了荣嘉大长公主,娘俩心里虽有不甘,但都没说什么,她们都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就算她们反对也无济于事,太后娘娘的决策不可能因为她们的意愿而发生变化。
“走吧,咱们去找你师兄去”
荣嘉大长公主带着几分轻薄嘲讽的语气说道,一边说,一边还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她们母女。
对上她那阴狠毒辣的目光,穆氏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一下子想起了十多年前她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横飞的惨象,还有自己被装进笼子里沉河时那种痛苦和绝望的心情,只怕要再来一次了!
而且,这次会更痛苦,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荣嘉大长公主绝不会让自己再有机会逃出去了
沈若兰扶着她,向太后娘娘行过礼虽然很想把她从榻上拉下来揍一顿,但是礼不可废,要是失了礼数,她们母女又会被指责发难得,跟再荣嘉大长公主的身后走出了寿仙宫去。
到了外面,穆氏惨白着一张脸,声线颤抖着对沈若兰说:“兰儿,你先回客栈去吧,娘自己一个人就行了。”
她这是怕荣嘉大长公主迁怒于人,把对自己的怨气发泄到女儿身上,所以想把女儿支开,要杀要剐可着自己就好了
但是,沈若兰又怎么可能放心娘一个人进狼窝去,当下不顾娘的强烈反对,坚持跟娘一起去了。
荣嘉大长公主带着沈若兰母女走了,玉容长公主奇怪的说:“母后,探子不是说老七也回来了吗?怎么还没露面呢?”
孝端太后冷笑说:“急什么,等他的心尖尖儿受罪了,他自然就露面了,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了!”
提到这茬,孝端太后更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孽子,她过生辰时他都不肯回来,这会子那个小贱人有事,他到痛痛快快的跟着回来了,难不成在他的心中,她这个母后还不如那个小贱蹄子重要吗?
这个想法着实的伤了太后娘娘的心,更让她下定决心,那个勾了儿子魂魄的小贱蹄子,绝不能留
沈若兰和娘被带到了荣嘉大长公主府,是坐着车子从角门儿直接走进府里的,不知走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下来了,赶车的粗生大气的说:“到地方了,下来吧!”
沈若兰听了,便服了娘,从车上下来了。
下车后,娘一看到这间院子,一下子像受了刺激似的,倏地瞪圆了眼睛,脸上瞬间变得毫无血色,跟一张白纸似的,她呆呆的看着这间院子,嘴唇微微的抖着,却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见娘这副样子,沈若兰心中明白了,这间院子娘肯定来过,而且还留有深刻的印象,说不定就是娘从前被受刑的那间院子呢,不然娘不会是这副模样!
“娘,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沈若兰拍拍娘的手,柔声安抚着。
正安慰着,一个脸色苍白,面容清秀的中年男子从屋里走出来,见到沈若兰和穆氏,特别是见到了穆氏,他一下子顿住了脚步,怔怔的愣在了那里。
半晌后,他才结结巴巴的说:“婉婉秋,你是婉秋”话犹未了,七尺男儿,竟有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已然是激动不已,难以自抑。
一看这男人的表情,沈若兰就立刻就明白了,这人必是毁了娘一生幸福的邓驸马无疑了!
娘看到这个男人后,脸上那副惊恐万状的状态稍微好了点儿,但也没好到哪去,她哆哆嗦嗦,泪流满面的说:“她说,要我进府来给你做妾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邓驸马抬手抹了一把脸,扯了扯嘴角,像从前一样哄着她说:“没事,你别怕,这次师兄断不会再叫你受委屈了,过去都是我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往后,师兄定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叫你吃苦遭罪了,你放心”
这是他的肺腑之言,十一年来,他一直在为那件事后悔,后悔自己的懦弱无用,在最心爱的小师妹被残酷折磨的时候,他竟没能保护她,让她受了那么多的苦,糟了那么多的罪,还差点儿香消玉殒,死于非命。
他对不起师傅对他的厚爱和栽培,也对不起跟小师妹一起青梅竹马的情谊,在他的认知中,小师妹就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小仙女,可就因为他,让她受了这么多年的罪,妹妹想到这些,他就痛彻心扉,常常内疚的夜不能寐,一直唾弃自己当年的贪生怕死,软弱无能,若再有下一次,他断不会再让她受一点儿伤害和委屈,哪怕叫他去死也在所不惜
穆氏见他说得言之凿凿,也不由得信了几分,她颤颤巍巍的说:“那,你能让我们娘俩回家吗?我们不想呆在这里,我们要回北方老家去!”
邓玉郎擦了擦眼角,确定道:“能,你要是想走,我这就送你出去,若太后着人问起,你就只说咱俩都不愿意就是”
穆氏闻言,心中稍安,道:“那就有劳你了,请送我们出去吧。”
“好,咱们走这边儿”邓玉郎一伸手,示意穆氏跟沈若兰随他走。
穆氏一见,赶紧拉着沈若兰的手,随邓玉郎往院子外走去。
走出这座院子,穿过一道抄手游廊,又路过一座花园,快到大门的时候,一个衣着体面的婆子追了上来,瓮声瓮气的说:“驸马爷,大长公主有令,不许她们母女出府,还叫她们回原来的院子呆着去!”
沈若兰早就想到荣嘉大长公主不可能就这么容易放她们出去,必然有后手等着她们呢,她故意安排娘和邓驸马相见,也必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大抵是想看两人相见时真情流露看,抱头痛哭的场面吧,然后再顺理成章的逼娘进府做妾,任她磋磨揉捏
只是没想到,娘和她的驸马见面后,并没有像她希望的那么表现,邓驸马还迫不及待的要放她们走,剧情没有按她设想的发展,荣嘉大长公主自然不甘,于是便下令把人追回来,她再想别的法子收拾她们!
邓玉郎见荣嘉大长公主派人拦截,冷声道:“先放她们走,一会儿我亲自去跟大长公主解释!”
那婆子乃是荣嘉大长公主的心腹,最善揣度主子的心思了,深知道主子跟驸马爷不睦,也知道主子有多恨穆氏母女,所以断然拒绝了驸马爷的要求,冷着脸说:“驸马爷,奴婢只是奉命行事,请驸马爷莫要为难奴婢,要实在不行的话,那就请驸马爷这就去跟大长公主殿下说明了,奴婢先在这儿等着,要是长公主殿下答应了驸马爷的要求,老奴再送她们二位出去也不迟啊!”
邓玉郎看着婆子那张板着的老脸,一看就知道是个油盐不进的,晓得自己若过不了荣嘉这一关,小师妹和她女儿肯定就出不去了,因握了握拳,咬牙道:“好,我去跟她说!”
说着,转过脸,深深的看了穆氏一眼,低声道:“小师妹,你且在这儿等着,师兄去跟她说,定会叫你得偿所愿的!”
穆氏堪堪的点了点头,眼神有些空洞和茫然。
显然,她并不相信邓玉郎的话,毕竟十一年前,她曾亲眼目睹过他跪在那个女人的脚下向她痛哭求情的场面。
那时,他那般哀求人家,荣嘉大长公主都不肯答应,现在,他又有什么法子能让那个女人收回自己的意愿呢?
题外话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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