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芝有多羡慕她能嫁王三郎,莫静之是知道的。
有王三郎珠玉在前,静之哪里还看得上旁的人,情之所系,再瞧不见其他男子。
莫南的心是偏的,即便知晓香芝不是他的女儿,依旧视若亲生,想替香芝谋划良缘。
莫老太公与莫大舅使了个眼色。
莫大舅递过《族谱》,“父亲,莫静之记到二弟妇名下了。”
最生气的是小欧氏。
明明是她的女儿,却要被记入大欧氏名下。
莫大舅道:“二郎,从即日起,你与静之就是同母所出的儿女,要相亲相爱。”
他原对莫静之疏远,可看到莫静之与小欧氏不合,他心里是欢喜的。
小欧氏当年仗着肚子里有孕,得愿以偿,嫁入莫氏做了二夫人。莫静之与小欧氏是不同的,她是老夫人放在身边养大的,她与祖父祖母的感情最深厚。
“侄儿定会友爱兄弟。”
(注:魏晋之时,没有姐姐、妹妹、哥哥的称呼,都是唤兄、弟,姐姐叫‘女兄’,妹妹唤‘女弟’,此处莫二郎所说的兄弟,有“友好所有兄弟姐妹”的意思)。
莫家主冷声道:“半个时辰后,莫南,带着你的妻妾离开莫氏,从今往后,你再不是广陵莫氏的子弟,是改姓氏,还是依旧姓莫,我们莫家都不会说半个字。”
莫南无力地瘫坐在宗祠,看着祖宗们的灵牌,心下只有无尽的悲酸。
小欧氏道:“翁父,儿妇错了,儿妇不想用娘家侄儿冒充莫氏子孙……”
错了又如何!
她的名字从莫氏被划掉了,就连莫南的名字上头,记的是“除名”,却在大欧氏的名字下,写着莫二郎、莫六郎与莫静之的名讳。
“从今往后,我就当嫡次子没了。”
莫老家主一脸沮丧。
为了其他的子孙,他必须得这么做。
若是莫东做宗主、大房的家主,未必能制得住莫南。
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他就处罚了这个让他们头疼的儿子。
从此后,广陵莫氏再无莫南。
莫老太公厉声道:“再有玷污莫氏声名者,必如此下场。传出去,广陵莫南被除名,广陵莫氏再无莫南其人。”
只有今日做得越是果决,才能更好的保护其他子孙。
莫老太公又补充道:“有辱莫氏之名,有负莫氏之恩,不允此子带走莫氏的一草一木、一钱一物!”
他蓦地转身,只有不尽的寒意。
莫南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在他看来,他是兄弟中最优秀的子弟,无论什么时候父亲母亲都不会将他从族中除名,可现在做了,他却有无法忧伤。
莫南被大房的管事带着仆妇、家丁赶出了莫氏大房的祖宅、府邸。
他的身侧跟着小欧氏母子与她的陪房,大从母母子、三从母母女和香芝。
香芝生怕莫南不要她,温顺小意地唤了声“阿耶!”
莫南自言自语地道:“我让莫氏蒙羞,玷污了莫氏的名声……”
他们站在大门外,不愿离去,想等长辈们回心转意。
此刻,几个男子缓缓走近。
领首的是莫氏二房的庶长子,一手负后,脸上带着讥讽,他们是一个老祖宗的后人,可莫南自小仗着自己聪明,学什么都快,处处欺他,瞧不起他是庶出。
“莫南,你也有今日?一个丧家之犬!”
后头的人大喝道:“我们莫氏没你这样丢人现眼的人,妻室用娘家侄儿冒充莫氏子孙,妾室偷/汉生孽种……”
年轻时的莫南是莫氏的骄傲。
现在的他是莫氏一族的耻辱,世族公子身上发生的丢人事,他身上都发生了。
莫南依旧不明白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他要处罚二从母母女,甚至可以严惩小欧氏,可是父母、兄弟全不听他的解释,也不愿再给他机会。
一行几人,年纪长的四十多岁,年幼少的亦有二十岁左右,但他们都是莫南的同辈族兄、族弟,人人脸上带着鄙夷。
“简直丢了我们莫氏一族的脸面,偷汉的妾,就该沉塘处死,至于野/种嘛,就该降为府伎,用来服侍男宾。”
其间一个男子勾住香芝的下颌,香芝想打人,可她的武功已经没了,浑身没有半分的力道。
九娘子叶芝直往三从母身后闪躲,有人正要欺负,只听大从母厉声道:“几位想作甚,叶芝可是莫氏的骨血,婢妇所出的十三郎也是莫氏的骨血。”
他们又没错,因莫老家主迁怒,连他们也给赶出来。
莫南从族中除名,他们自是要跟着他的。
只是这回,莫氏做得太狠。
几人打量着十三郎君,又看了看九娘子叶芝,“瞧着倒像是莫南的种,啧啧,真是丢人,所谓的继室嫡子是假的,从歌舞坊纳入后宅的妾室所出全都是野/种……”
二房的庶长子道:“奇了,不是还有一个叫草芝的?”
另一人道:“听说被三房的三叔母花一百两银子给买了。”
“草芝虽说年纪小,好生调/教一阵子,送给贵人玩乐倒亦不错。”
二房的庶长子道:“莫南就是我等的例子,你们可莫将歌舞坊的贱伎弄回府,那种地方的女人,玩玩就好,弄回家替别人养儿女,当真成了大笑话。”
“明族兄,我等若真弄回家,定然先灌药,就那等脏身子,哪里配生养莫氏的子孙。”
莫南气得紧握着双拳,突地,他一个箭步冲向庶长子,刚打两拳,庶长子一闪身,抬腿狠踹,莫南不妨,摔倒在地,几人围拢过来,不一会儿,拳头、脚头齐下。
“还当自己是莫氏嫡支大房的嫡次子?呸,你不是莫氏人,广陵城东乃我莫氏地盘,滚!现在就给我滚出广陵城!”
“丢人现眼的东西,我们莫氏的名声都被你败坏了。”
“哪有将伎人纳回府的,你纳了,不仅纳了,还败坏了莫氏的血脉,污了名、脏了血脉……”
“莫氏的罪人,也敢在我等面前张狂。”
各种训斥的、怒骂的声音不绝于耳。
莫南抱着身子,不停地翻滚着。
不,他不甘心!
大从母道:“你们再打夫主,我就去莫家大房求助?”
几人停了下来。
“宗主是将二郎主除名,可他还是大郎主的二弟,是三郎主、四郎主的二兄,无论如何,也是他们的手足兄弟。”
庶长子率先大笑,笑声朗朗,听到人耳里却是无尽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