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的正是切身感受,知道家里有一头母老虎的好处,这才希望虎头尽早走上正途,成双成对。”他捉住她的拳头,虽然还是笑着,但语气多了几分认真,认定这是夫妻之间打情骂俏的某种方式,更是喜爱她在自己面前的直率坦诚。
这世上所有人都把他当成皇帝仰望,若连自己的女人也是这种态度,日子未必过的太无趣。
心里咯噔一声,她突然回想起来,之前还有一人当着她的面说她是母老虎,是谁呢?
是裴九。
“怎么分心了?想什么呢?”龙厉以为她还在担心虎头被送走的事,手掌摸上她的脸,她的思绪突然被打乱,微微一愣,但下一瞬,无意识地避开了。
他的手掌几乎是轻轻擦过她的面颊,如今手心一片虚空,一抹锐利光芒在眼底转瞬即逝,但他还是自然而然地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是不是站的太久,累了?”
“也许吧。”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人撩拨了一下,她低下头,深吸几口气,才能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
心情一度有些混乱,她当然不愿承认,自己在面对丈夫的时候,脑海里竟然闪过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
只是意外罢了。
她如此安慰自己,只是却又说不清楚,到底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混乱?
两人一道用了晚膳,龙厉径自前往净房沐浴,她隐隐约约明白今晚有事发生。果然,等她洗了身子,浑身清爽地走回到内室,果然发现,面前摆放着一张美男出浴图。
他身上的白色袍子只算是披着,衣襟不曾系上,露出坚实的胸膛,经过几年时间,他肌肤依旧白皙,却不再给人一种病弱美男子的感觉,毕竟身上的线条精实,不容小觑。墨色长发披散在脑后,长度在腰部以上,却养的极好,再加上他此刻的姿态……一手撑着下颚,一手搁在腰际,看似慵懒,实际上却暗藏伺机而动的爆发力。
“还不过来?”他瞥了不远处的秦长安一眼,嗓音清滑,听上去有些不耐。
“这就过来了。”因为夏日炎热,沐浴之后就要睡下,她只着一套白色绸缎里衣,里头空空如也,擦洗过的长发落在胸前,腹部已有明显的弧度。
察觉到妻子这一套衣裳的玄机,龙厉的眼神骤变,一把拉过磨磨蹭蹭的女人,顺势就把她压在身下。
“怎么不穿肚兜?故意的?嗯?”
秦长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热。”最好是她大着肚子,还有闲情去勾引他!
“现在就热了?待会儿岂不是要烧起来?”他哼笑道,话音未落,薄唇已然落在她洁白的脖颈上。
“我不要在下面。”她担心他压着自己的肚子。
一个翻身,他握住她的腰肢,那双眼黑漆漆的,仿佛没有半点光亮,语气却是十足的霸道专制。
“既然你在上面,就要做好准备,今晚不准求饶,朕可要尽兴。”
双耳发烫,秦长安却没有拒绝,心里多少有些好奇。
在她怀孕期间,两人有过几次欢爱,毕竟这已经是第二次怀胎,在房事上面夫妻俩都有过经验,知道如何做不会伤着孩子。而龙厉尽管得不到平日的淋漓尽致的结果,也不能尝试平日里五花八门的招式,一个晚上多半要个一回,最多也不会超过两次,从不刁难她。
可是,今晚他怎么说要尽兴?
一个孕妇如何让他尽兴?
很快的,秦长安就明白了,他要的是何等的尽兴。
可当她明白的时候,已然浑身香汗淋漓,四肢酸软,倒在他的怀里,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累了?”他神色自如,噙着笑意问道,手指若无其事地划过她光洁的背脊。
秦长安眉眼未曾,目光落在自己手臂上的一个个痕迹,如今白天她穿的是宽松的夏装,稍稍一抬手,广袖就能滑到手肘,若是被身边下人看到,知道他们夜晚的激战多么热情,她这个主子还如何维持一贯的威严?
抬起脸的时候,眸中闪过一丝恼意,又像是羞意,恼的是龙厉的不知餍足,把她从头到尾啃到骨头都不剩,完全不顾忌她是孕妇的身份;羞的是明明两人已经当了两年多的夫妻,男欢女爱本该再无任何新意,可他就是有办法能挑动她身为女子的细腻感官,让她无法抗拒,甘愿深陷其中。
“可惜啊,还想再来一回的。”龙厉脸色不变,一双眼春色莹亮,黑发稍显凌乱,披散在枕头上,衬托那张俊美脸庞,说有多风情就有多风情。尤其唇边荡漾的笑意犹如清风朗月,再配上那无边魅惑的气质,有种教人迷醉的诱人风采。
她凝视不语,不知为何,她真的觉得这个男人今晚故意在诱惑她,善用他全身的优势,毫不保留地吸引她、招惹她。
“可惜什么?等生完孩子,迟早都是你的……”她嗔怒地斜了一眼,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心房有力的跳动,两人相拥而眠的感觉的确不坏,若他刚才能够更温柔更节制一些,那就更好了。
沉默了半响,龙厉才淡淡地应了一声。“当然,你本就是爷的人,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是。”
她没再吭声,闭了闭双眼,陷入短暂的小憩,感受到自己身心渐渐平静下来,两具身体黏糊糊地贴在一起,实在不太舒服,刚想从他身上爬下来,腰际突然被人扣住。
“几天前,朕差点杀了裴九。”
什么?!
她猛地睁开眼,但睁开眼的时候,已然感受到某人阴沉的目光锁住她,哪怕两人不曾四目相对,被阴森笼罩的瞬间,已然如临大敌。
糟了,她不该这么意外的,毕竟,裴九算是什么人,她不过是不想看他一身本事被无端端地埋没罢了!
“他喜欢你。”
听闻身后突然传来一句,秦长安顿时感到汗毛直竖。
龙厉靠着软垫,闭目养神,语气很轻,但轻到太恐怖,让床上刚才还缠绵悱恻的气氛直接冻结成冰。
秦长安一句话都不说,侧头看着面前垂下的金红色帐幔,上头绣着精妙的花鸟图,只因她尚且不知该回答什么。
“不想说点什么?”龙厉的手掌覆在她光洁圆润的肩头,她肩膀上受的那一掌,如今已经看不出任何红肿,肌肤也重新回到白皙,当初那一幕凤凰涅槃的惊人场景,早已成为脑海中的画面。
他将下颚抵在她的肩窝,胸膛贴着她的美背,周遭格外安谧,静的能听清楚两个人的呼吸声。
“裴九怎么会喜欢我?”
“不会吗?”龙厉又问。
她的心猛地跳了几下,这男人是在试探什么吗?为什么要在结束一场欢爱之后,提起裴九的名字?
深吸一口气,脸上早已归于平静,她转向身后,定定地看着他,下巴微抬。“这世上喜欢我的人多了,裴九他算老几?”
龙厉的唇边勾着笑,心情竟然因为她的这一句话,变得出奇的好。
这小狐狸当真猖狂过了头,需要治一治。
“是啊,喜欢你的男人的确不少。”光是在北漠,就有一个迟迟不肯死心的萧元夏,一个对她欣赏不已的蓝颜知己公孙晔,一个梦寐以求自荐枕席的小倌夜清歌,还有一个借着给妹子治病的幌子,一路从北漠追到金雁王朝来如今还不肯走的吴鸣……。啧啧,不知不觉之中,这女人已然招惹了这么多家伙。
这些男人之所以无法跟秦长安修成正果,是因为她没有点头答应,有朝一日,一旦她一点头,这四个男人想必都愿意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而秦长安的魅力,就在于她靠的不是那张脸,靠的不是美色,就能让男人对她印象深刻,惊为天人。
“关于这事,我也质问过裴九,他说我的长相跟他妹妹有点相像,恐怕因此而想要跟我亲近一些吧,哪有你说的什么喜欢不喜欢?”她嗤笑一声,主动搂住男人的脖子,但身旁的身躯却陡然一震。
“妹妹?”他眸光轻扫,“你可曾听清楚了?”
“他对你怎么说的?”秦长安直觉不太对劲,脸上的笑意一分分敛去,她可不希望裴九成为他们夫妻之间的最大阻碍。
“他跟朕说的,那是他的心仪之人,可惜两人不欢而散,等他再次听到她的消息时,人已经死了,他追悔莫及——”他顿了下,那双犹如古井般幽深的黑眸定在帐幔上的某一处,然后,准确无误地望入她惊慌失措的眼底。
她低呼一声,十分震惊。“不会吧?他喜欢上自己的妹妹?”
这不就是……不伦吗?
“听他的意思,那个女人先爱上他,但他迟迟不曾接受,才会遗憾终身。”他不冷不热地回了句。
这下子,秦长安更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这都什么事啊?妹妹爱上哥哥,哥哥也喜欢上了妹妹,但最后却阴阳两隔,悲剧收场?!
怪不得,她有时候觉得裴九看她的眼神,总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古怪……原来,他年纪轻轻,也是个有故事的男人,而且,还是个鬼故事啊。
“这裴九该不会是受了刺激吧?”她抖落一身鸡皮疙瘩,这副避之不及的神态落在龙厉眼里,总算扫除了他些许的不快。
“朕姑且相信他一次,更何况,留他一命还有用。若他说的都是谎言,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朕随时都能要他的小命,到时候,朕会让他知道,糊弄朕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而这个代价,他是不是拿得出来。”
“嗯。”她无意争辩,事实上,一旦裴九说了谎,就是欺君之罪,到时候,龙厉是打算把人五马分尸还是凌迟处死,她管不了。
好似看出她的一丝挣扎,墨黑的眸子像是凝了一层冰霜般,定定地盯着她,眸光透着不悦。
她还是想为裴九求情吗?
嘴上不说,但不见得心里不想。
这个想法,令他怒火中烧,突然,他抬起她的下颚,嘴角勾着冷漠的笑意,俊美的脸庞缓缓俯下,在她的唇瓣上,落下轻不可及的一吻。
但是这个吻,却很是冰冷。
他望入她的眼,神色冷漠,她闪躲不及,只能狼狈地跟他双眼交汇。“恢复力气了?再来。”
再来?
秦长安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放亮,如今是六月,天亮的早,她的脑袋一片混乱,稍稍动了下身子,身下铺着的绸缎就被染湿了。
她眉头轻蹙,很快就被身体上各处的酸痛压得疲倦不已,她明明记得昨夜睡之前,他帮她清理了身子,怎么又会有这些属于他的东西?
这般想着,才记起不久之前,自己朦朦胧胧被摆弄了一会儿,就是那时候吗?他上早朝之前还不忘吃饱了再走?
这男人,真是疯了不成?
她在床上赖了会儿,才在翡翠的伺候下,沐浴更衣,坐在贵妃椅上用完了早膳,身体才多了几分力气。
问过下人,才知道虎头在昨夜就被安全送走,清晨就到了离京城最近的松山,至于能不能在里面尽快找到一头看得顺眼的母老虎,那是后话了。
她隐约觉得两人之间好似发生了什么,却又不知道症结在何处,当真是因为裴九这个人的莫名出现吗?
但仔细来说,对于龙厉那么骄傲的男人,就算有个情敌,至少该是萧元夏这般的档次,毕竟对方是皇子出身,如今是北漠新皇,勉强够格。可惜,在龙厉眼里,萧元夏也是个很一般的男人,完全不可能激发出他内心的紧张感,裴九……一个年仅二十一岁的年轻男人,不过是有点异于常人的能力,除此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真是入不了龙厉的眼。
龙厉是什么人?
他是一个拥有金雁王朝的江山,站在天下最顶端的男人,若说裴九的存在激怒了他,让他心里有了恐慌和不安,秦长安会认定这是一个最可笑的笑话。
可是,昨晚他毫不压抑的索求又是怎么一回事?
接下来的三天,秦长安依旧在调查洪家和吴家的矛盾,洪家兄妹说的没错,吴世勇是容太妃的亲侄子,已有四十岁,是吴家二老爷,人长的五大三粗,还肖想比自己小上二十岁的洪锦儿,怪不得洪家长辈死也不肯答应。
但是怪就怪在,她派人查了一通,却发现容太妃对于自家娘家吴家的态度,跟淑太妃截然相反,她自从成为后妃之后,就很少见过娘家人。当然,因为吴家远在赣州,后来几个兄弟分家了,有人去了江南安居,用程笙姑姑的话说,容太妃就算当年得了先帝的宠爱,也是后宫之中少数几个不会让先帝担心外戚壮大的一人。
“或许,容太妃当年进宫选秀,并非出于自愿。”程笙姑姑这么说,轻微地叹了口气:“其实这样的人也不少,见的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后妃们每个都有不容小觑的娘家,多半都是家中长辈做主,将她们的名字写上秀女名单……容太妃进宫后,许是心里不舒服,既然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又何必还对娘家呕心沥血?”
容太妃并不曾任由娘家人利用她的名声,肆无忌惮地在外横生事端,相反的,她守着深宫的一方天地,怡然自得地活着,至于娘家人好不好,仿佛不再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爱多管闲事,不爱多操心,因此,她才能养成后宫女子少有的平易近人、豁达明朗。
既然如此,吴世勇又何来的底气呢?
“娘娘,容太妃回宫了——”程笙姑姑在送来午后点心的时候,顺便说了句。
秦长安正是不明白了:“这次去了三清观,才几天而已?”容太妃在后宫就是享清福的老人,其实她如果更喜欢在道观自由自在的生活,大可不必如此折腾,就算她要在三清观待个个把月,宫里也不会有人在意。
话音未落,徐长芳已经快速走入栖凤宫,她一身短打衣裳,并未身着宫装,一条麻花辫盘在头顶,是一副武装女子的飒爽英姿。
“娘娘,我回来了。”
她朝着徐长芳微微一笑,开门见山。“此趟可有收获?”
“昨晚容太妃收到了一封信,是她身边的荭良姑姑亲自送去的,我在屋檐上守了许久,等屋内熄灭了蜡烛,荭良姑姑才端着盆子出来,把东西倒在墙角下。”徐长芳从怀里掏出一个灰色的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些灰烬,以及几片来不及烧毁的纸片。
“你做的很好。”秦长安丢下一句,很快将几片纸片拼凑起来,虽然只能看出两三行字,但不难看出这封信从何处而来。
想来吴家还是知道了洪家兄妹上京一事,终究是慌了,误以为他们孤注一掷,要到京城告御状,想要自家姑姑想想法子。
但吴家没想到的是,洪家兄妹如今就住在名动全城的青楼中,更想不到的是,洪家兄妹来京城要见的不是当今天子,而是她这位皇后。
容太妃收到了信,才会匆匆忙忙赶回皇宫,那么,她会采取什么对策?是继续跟过去在宫中几十年清心寡欲的生活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试图掩盖愚蠢的娘家人犯下的过错,再把自己也搭进去?
她眼前看到的,约莫只是这封信四分之一的内容,至于其他的文字话语,全都在火中烧的干干净净。
是否,那封信里还有别的内容,会是什么?哀求、威胁还是别的?
“娘娘,三清观有问题。”徐长芳又说。
秦长安瞥了翡翠一眼,翡翠马上意会,低头退下。“奴婢去御膳房拿玫瑰冻。”
“什么问题?”
“一时也难以说清,只是直觉而已。三清观的主事者是个叫做无心的老道姑,比容太妃年轻几岁,约莫也有四旬开外——”
秦长安弯了下嘴角。“那叫女道士,长芳。”
徐长芳没太在意,点点头:“那个女道士常常去容太妃的厢房,往往一两个时辰之后才出来,而且怪的是,荭良姑姑还在门外守着。”
“这有什么奇怪的?当年我们陪淑太妃去水月庵,这些人说是不理世事,却也十分圆融。若没有一点身家背景,那里的主事者不管是尼姑还是道士,可不会轻易浪费时间。后妃在后宫久了,难免心里多得是秘密,需要有人倾诉。”
“可是,我在屋顶上听到里头不是在讲什么道法佛经之类的,里面有些动静,但声音不大,还有点……”徐长芳露出一个很不自在的表情,凑到秦长安耳畔,压低嗓音。
就在秦长安狐疑地看到一向风风火火一派豪迈的徐长芳脸色不对劲,还刻意地跟她耳语,不由地长了个心眼,当徐长芳的“羞于启齿”四个字落入自己耳朵,她更是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