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慎行快步走来。“爷,属下有事要说。”
龙厉下颚一点。“去书房。”
他转过头来,还未等他开口,秦长安已经笑了。“没什么放心不下的,白银她们就在我身边,我看一会儿雪景就回去了。你去忙你的吧。”
“照顾好王妃。”他朝着几个迎面而来的婢女说了声,这才疾步离开。
“翡翠,老夫人还在屋内绣花吗?把人请出来,说我陪她走走。”她话锋一转,心想自己的生母也太安静了,不过正因此,她更心疼自己的娘亲。
她不喜欢看到庄福总是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的那个人。
很快翡翠就把人请了出来,一路上庄福的存在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这跟庄福的沉默寡言有关,当然还有人会理所当然地把她当成是王爷的乳娘,因此身份不像主人,却也不像是低贱的奴仆。
秦长安满意地打量了庄福两眼,江南着实是个养人的地方,小桥流水,鸟语花香,虽说冬季有些萧索,但不像是北方一到冬天,树上就光秃秃了,叶子掉光了。南方却还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绿色,让人在寒冷的季节,内心不至于寂寥苍凉。
庄福在这一路上,虽说话说的还是不多,但在她坐着马车看着外头的车水马龙,看着江南沿路的风景,她内心的那点惶惶不安和抑郁寡欢,终于流失干净。
康伯府没了,再也不会有人追捕她,再也不会有人试图把她囚禁起来,一关就是十多年,再也不会有人逼她喝下各种奇奇怪怪的药,害的她一夜之间成为聋哑人。
当一个人压在心头几十年的巨石搬去了,人在身心方面、里里外外全都有了不小的改变,眼前的庄福穿着蓝色的坎肩,配着朱红色的衣裙,身上没有多余的金银饰物,但就是让人看的顺眼,明明没有显赫家世不凡身份,庄福那种温婉气质,让秦长安都自叹不如。
“长安、这是、给你的。”庄福掏出一方丝帕,依旧是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听的秦长安直笑。
“怎么了?”庄福的脸通红,明明在外操劳了二十年,她却是天生丽质,四十岁的女人了,脸上的皱纹都很少,她看女儿乐不可支,有些不好意思。
“娘,我可不是取笑你,只是你这么说话跟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一样,实在太有趣了。”她亲密地搂住庄福的手臂,笑着把丝帕接了过来。
垂眸一看,自从找到生母之后,但凡涉及到绣花的物件,小至丝帕、大至衣袍裙子上的绣花,甚至是枕头套,都是出自庄福之手。
但是这块帕子,却很是特别,帕子的角落绣着的是一只展翅飞翔的灵隼,而帕子反过来,却是一头蜷缩着身子打盹的白虎。
这是……双面绣,绣着的是自己的两个爱宠,这块丝帕比她见惯的春花秋月来的更为珍贵。
秦长安难得缠着庄福撒娇。“哎呀,娘,你的双面绣简直绝了。我还没问过你,你这一手绝活是跟谁学的?”
庄福结结巴巴地回答。“一个、乡下、师傅。”
她没打算刨根问底,生母这辈子没遇到什么好人,但唯独算是有两个小小的运气,其一是让她在人牙子手里得了自由,跟着陆仲,至少过了短暂几年跟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其二是误打误撞认识了个会双面绣的手工艺人,并把这首绝活教给了庄福,让庄福在养活自己的同时,至少有个爱好消磨时光,不至于变得自闭。
秦长安拿着帕子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眉眼嘴角皆是甜美笑意。“这块帕子我爱极了,饭桶跟虎头都活灵活现的,谢谢娘。不过,等雪融了,我陪您去外头逛逛,别总是关在屋子里绣花。”
“没事、我、喜欢、待在、屋里。”
“不行,你都躲了小半辈子了,以后要学着享福。”
面对秦长安的坚决和明亮笑靥,庄福当然没办法,只能笑着连连点头,她们母女的性子截然相反。不过,她心中清楚,女儿对她很孝顺,而她总要渐渐适应如今的生活。
毕竟,女儿可是堂堂靖王妃呢,她这样的身份,虽然不能给女儿增光添彩、锦上添花,但是她希望女儿快乐幸福,自己也不能总是跟过去一样孑然一身地生活,不通人情世故。
“好、好,以后、出去、逛逛。”庄福回以一笑,那张清婉面庞宛若白玉,一双眼睛泉水般明亮,轻柔地拍了拍秦长安的手背。
秦长安的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庄福这个年纪,她兴许不是最雍容华贵、风情万种的,但活到四十岁还能有着少女般的清澈干净、与世无争,仿佛跟这天际的白雪般没有被尘世染上一点别的颜色,犹如秋水般隽永恬淡,生母庄福是她看到过的第一人。
其实,庄福被爹买下之后,也就有过那两三年真正被男人宠爱过的时候,后来有了孩子,也是想为爹争取一个救下大娘的机会。
庄福活了大半辈子,从未为自己活过几天,可是接下来还有二三十年,若还是这样活着,人生岂不是少了点味道?
“娘,你有没有想过再嫁?”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其实庄福跟着陆仲,并没有名分,连小妾都不算,又怎么能说是嫁过人呢。
同样尴尬的人,还有庄福,她的脸涨的通红,红到了脖子。她本来说话就不顺当,偏偏秦长安还是冲着她那只能够听到一点声音的耳朵说话,让人极为不自在,说话语无伦次起来。
“你这、孩子、休要、胡说。”
“娘,我可不是跟你说笑呢,是真的想要知道你的想法。爹想必也希望你能踏踏实实地过几年好日子,有个男人可以照顾你,让你倚靠……”话说了一半,秦长安便看着庄福流泪了,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落,她急的手忙脚乱。
“娘,别生气啊,你哭什么,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想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见秦长安急了,庄福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脸上的红潮始终不曾褪下。她一个人习惯久了,遇到的男人也少,人生中只有过一个陆仲,因此哪怕康伯府被扳倒之后,她也过的极为简单,丝毫没往这方面想去。
但女儿没错,自己不曾嫁过人,就算嫁过,陆仲死去多年,这世上的寡妇也是可以再嫁的。
她抹了抹眼泪,让心很快平静下来,才握着长安的手,认真地说。“这事、过几年、再说,若是、遇到、一个、好人,我就……嫁。若是、没有、我就给……阿仲、守身。”
见庄福并不是那么抗拒,秦长安才舒出一口气,神色温软起来。“嗯,我相信娘这么好,一定会遇到一个愿意真心待你的男人。”
庄福没接话,但心里却暖烘烘的,她的心思一向清透,一直都是顺其自然,没那么多想要的,想争的。
只是女儿认为有个人照顾她,她的晚年才能更加幸福的话,她也并不反对。
龙厉去了书房,直到睡觉前才过来。
秦长安刚刚洗漱过,一整套白色寝衣,洗过的长发早就被翡翠绞干了,擦过香膏垂在胸前,一身清爽地看向他。
“珍珠,去把骨头煲端来。”
龙厉倒是习惯了,每天都必须喝下一碗煲汤,秦长安哪怕一天也不曾忘记过,就冲着她这份贴心,他再不想喝,也从不拒绝。
喝完一碗汤,搁下空碗,珍珠不等两个主子开口,知趣地走了出去。
“外头还在下雪吗?”她轻忽一笑,难得他这么配合,每天一碗羹汤,药补加上食补,想来身体能够更快痊愈。
“越下越大了。”他正欲解开腰带,却听到秦长安的嗓音浸透温柔。
“你过来,我帮你宽衣。”他只能用右手,做事很不方便。
龙厉笑着走到床畔,秦长安半坐起身,伸长手臂给他解开腰带,继而将外袍小心脱下,摆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衣袍上还有轻微的寒意,他从书房走到这里,必然一身冰冷,只是他没有给人以往日的邪佞嚣张,眼底有着星星点点的笑容,整个人看上去有了更多人味。
“有事跟我说?”他主动询问。
“我跟娘说了,若是以后遇到好男人,就嫁了吧,我没意见。”
龙厉忍不住笑了。“你真这么说的?”他的妻子,胆子真是大,但是她的确很务实,跟他一样,并不在乎那些压死人的繁文缛节,规矩无数。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享受着这段睡前的安谧时光,跟寻常夫妻一样谈天说地。
“她显然吓了一大跳,可能以为是自己成了我的拖累,不过我跟她解释了大半天,我尊重她的选择,但并不觉得她理应孑然一身。爹不在了,娘甚至不肯答应死后埋入陆家祖坟,便是内心还有愧疚,她还是觉得自己伤害了大娘。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应该开始新的生活,而不是被负罪感压着过完余生。”
龙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当真考虑起成功的可能性,下颚一点。“老夫人容貌不俗,性子温良,只是要找个年纪相当的男人,别说子女都大了,说不定孙子辈都有了。”
“所以我才要你留意下,金雁王朝你认识的人不少。我娘若是有机会再嫁为人妇,我没有别的要求,一定要是正妻。哪怕对方是个鳏夫,哪怕对方不是大门大户,我娘不贪图富贵,对方没钱也无所谓,我可以养活我娘,只要他愿意把我娘当成是妻子一样捧在手心里。”
龙厉握住她温软小手,却是正色道。“你定的要求太低了,老夫人条件又不差,还是本王的岳母,怎么能将就?要么不找,要找就要找个有身份有地位有钱的,这才能配得上老夫人。”
她忍不住笑了,龙厉说的煞有其事,但又是一副谁都看不上的傲娇模样,让她一下子就轻松不少。
“好,那就交给你了。”
作为奖赏,她捧着他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响亮地在他面颊上烙下一个吻。
这个动作这么快,快到当他察觉,她已经吻完了,他的心弦宛若被人拨了一下,轻轻震动。
“长安……”因为动容,他的嗓音有些低沉,目光带着暗示看向她。
殊不知她却早已躺下,浑身懒洋洋的,美眸半闭着。“我困了,你也早点睡吧。”
脸色一沉,他磨了磨牙,这算不算撩完了就跑?
但是再看看锦被下圆鼓鼓的肚子,他只能下床去洗漱了一番,顺便浇熄内心不该有的欲望和火热,这才侧躺着抱着她,很快入睡了。
半夜,屋里发出一声不小的闷响。
在外守夜的谨言用很低的声音问道。“爷,有事吗?”
里头隔了许久,才传来龙厉阴沉不快的嗓音。“没事,闭嘴。”
谨言没再说话,继续转过身,站在庭院里当守门人。
贪睡的秦长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在苏家他们是客人,再加上龙厉这层关系,她跟主子没什么两样,睡到自然醒,吃遍江南没事,惬意极了。
这肚子上的肉,在养人的江南,迅速地增长起来。
睁开惺忪睡眼,却发现龙厉已经穿戴整齐,脸上没有多余笑意,眼神冷冷清清的。
“一大早谁惹你了,还是吞了火药,怎么脸这么臭?”她笑嘻嘻地问。
被她挑衅了,他伸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脸颊,“你的睡相是越来越好了。”
他的话半阴半阳,听得转过身来的秦长安背后一阵冷汗,她半坐起身。“你说什么?”
看她一副完全是雾里看花的不解,他不带丝毫怜香惜玉的情绪。“好到能把我踹下床。”
她过了一会儿才完全反应过来,下一刻捧腹大笑,笑的不能自已,似乎还带着那么一分骄傲。“我真把你踹下床了?”
“就当爷没说过。”他哼了声,两人同床共枕这么久,被秦长安踹下床,这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别说面子没了,连里子都要保不住了。
昨晚被她踹下床,他的脾气马上涌了上来,只是当趁着微弱烛光看着床上呈大字型睡着的秦长安,她睡脸安宁,细白脸庞微微泛红,枕在一头青丝上,妩媚慵懒的模样,龙厉瞬间不知还有什么好发作的。
他们是夫妻,龙厉在她旁边睡觉的时候,警觉性是最低的,结果被她毫无知觉地踹了一脚,男人都好面子,怪不得他一副她欠了他银子的阴森表情。
“我怎么一点也没印象?”她笑着凑近他,一脸明媚笑容,小手顺着他背脊落在他的臀部,不轻不重揉了两下。“这里痛不痛?要不给你揉揉?”
她把自己当成是三岁小屁孩吗?只是他的身体却诡异地热起来,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按在她的身侧,整个人压了上去。
那双阴恻恻的眼紧盯着她,温热的话语从薄唇溢出来,他不怀好意地问。“老虎屁股摸不得,这个道理你不懂?”他又不是小孩子,这样的举动,很容易撩拨他的情欲。
“老虎屁股摸不得,那是对人来说的——”她的脸上未曾看到半分惊慌失措,如水美眸璀璨发光,熠熠生辉,朝着他慧黠地眨了眨眼。“若是对母老虎而言,肯定是可以摸得。”
“你这家伙……”龙厉被她的古灵精怪震慑了片刻,随即扬声大笑,不过就是看不得她这幅尾巴翘到天边的得意小模样,忍不住扯开她微松的衣襟,将薄唇贴了上去,留下一个又一个吻痕。
秦长安躲闪不及,只能被他压着嬉闹,只是没有说出口的是,或许龙厉也不知道,此刻映入她眼底的男人,根本不是那个让人心慌慌的活阎王,大魔头,他笑的那么好看,整张俊脸的线条都柔和起来。
他不是不爱笑看上去冷冰冰的那类男人,他也笑,常常笑,但是不屑一顾的冷笑或者嘲讽的嗤之以鼻居多,要么就是不怀好意的笑,这种爽朗的大笑,却是少之又少,让整个阴沉的男人,再无阴邪气息。
院子里的谨言慎行两兄弟面面相觑,慎行率先开口,挖了挖耳朵,一脸不敢置信。“大哥,我不会听错了吧,那个哈哈大笑的人,是王爷吗?”
谨言黑了脸。“废话,不是王爷还能是谁。”难道王妃屋子里还藏着别的男人?谨言有时候真的很不想回答自家兄弟这些愚蠢的问题。
慎行早已对谨言的冷脸免疫,继续喋喋不休。“大哥,你上次说的是对的,王妃真是王爷心里的魔障啊……只有王妃才能让王爷那么高兴,那么痛苦,那么焦虑。”
魔障。
谨言古怪地看了慎行两眼,两兄弟的武艺都不错,但是他性子沉闷,慎行则是常常多嘴,不过,这一次,这个字眼,却让谨言觉得无法反驳。
爷在北漠两年,跟当时还只是郡主的秦长安私底下是如何相处的,他们两兄弟不知,但光是想想王爷这么傲慢的男人,竟然可以说服自己做一个小倌倌出身的后院人,他们就足够震惊的了。
而这次下江南,是让谨言更加大跌眼镜的一次,因为这条命跟上苍恩赐没有两样,龙厉一向格外惜命,但是为了王妃的安危却愿意砍断双臂,换来她一线生机。
这不是走火入魔又是什么?!
别说这是因为他们是夫妻,至少这世上大部分的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以命抵命那都是痴情种才干的出来的,可是他又不认为龙厉会是那么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情种。
“兴许,王妃上辈子欠了王爷,这辈子才会来偿还。”谨言把一物降一物的道理说的通俗易懂。
“大哥,我懂了,王妃肯定是倒了八辈子霉,这辈子才遇到我们王爷……”慎行说的眉飞色舞,口无遮拦。
谨言内心气急,只能给他一个拐子,压低嗓音。“闭嘴,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连自家主子都敢编排,他这个弟弟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真是不要命了吗?
慎行摸摸鼻子,脸色一阵青白,只能紧闭着嘴巴,不再说话。
在大床上翻滚嬉戏了一阵子,龙厉才把秦长安搀扶下床,她衣衫凌乱,双颊绯红的模样,却看的他眸色深沉起来。
秦长安太清楚他眼底的是什么意思,不过如今她还有半个月就要临盆,纵然龙厉眼馋,也只能克制下去。
洗脸漱口之后,龙厉则心情大好地站在她身后,拿着月牙梳给她梳头,本来这事是翡翠做的,但被龙厉剜了一眼之后,翡翠很显然没有脸皮继续站在旁边伺候。
“你又不会梳头,抢了翡翠的活干什么?”秦长安朝着铜镜里的男人笑道,抬了抬漂亮的眉,有种看不上他手艺的意思。
“谁说爷不会梳头?在北漠不是帮你梳过?”身后男人神色倨傲,不以为然地哼了声。
她马上想到那次的经历,他也就会绑两条辫子,可惜那回梳好了,郡主府有四皇子这个贵客上门,她就这么出去见人,当看到萧元夏惊诧的目光,她想死的心都有。
他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反正这个男人任性跋扈惯了,他只管他想做的,可不管别人情愿与否,他大爷爽了就行。
“在北漠,我不曾许人,严格来说是待嫁闺女,你给我梳个辫子也就算了。可现在我是已婚妇人,就该梳少妇的发髻,三郎,你是存心要我闹笑话吗?”她理直气壮地反驳,就算是梳辫子,他也梳的不太好看,她可不可以不要?
怀孕的女人都会觉得容貌上不必往日,心中自卑,她虽然不至于那么妄自菲薄,可是出门在外也是要形象的,就算不给他这个靖王爷争脸,也要给自己一点王妃的样子。
“发髻?”龙厉若有所思,一下一下梳着她的发丝,低微地笑了。“爷学什么都快,说不定真能给你挽发。”
见他这么一意孤行,秦长安不再跟他吵嘴,只是看着铜镜里的男人稍显笨拙地给她固定住浓密发丝,她从首饰盒里挑了几件发饰,一一递给他,并跟他解释是怎么用的。
龙厉的确聪明,很快就梳了个发髻,形状透着古怪,秦长安强忍着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头上长了个蘑菇呢。”
他看了两眼,眼神一点一滴地沉下,的确不太好看,但是女人的装扮太过复杂,养尊处优的他有心无力,也是正常。
最终,还是只能把发髻拆了,一头柔软发丝垂在脑后。
某人心中不太满意,总觉得今日不做些别的,不让秦长安开开眼,这夫纲就振作不了了。
秦长安于心不忍地开口。“算了,反正今日无事,我就去院子里转转,你还是给我简简单单梳个麻花辫吧。”
他薄唇一勾,男性自尊被满足了,语气再度变得张狂。“想要什么样的?”
她斜起眼捎看他,故意呛他。“三爷,您还会几种样式的呢?”对于他的大言不惭,秦长安实在是没有办法,这人怎么就傲娇成这幅德行,给他一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
脸皮几不可察地沉下,他将她的长发分成两拨,修长白皙宛若上等玉石般的右手给她编着麻花辫,可是因为他的左手还是不能用,这回的辫子绑的并不比第一次好看多少。
秦长安不敢再流露半点不满,免得激怒这位大爷,再心血来潮地搞出别的新花样,她可折腾不起。
“这下好了。”出门戴个斗篷,她便不必担心有人看到她这位堂堂靖王妃跟村姑一样了。
只是大爷的目光依旧落在她的梳妆台上,搜寻了许久,才找到螺子黛,端详着她未着脂粉的素净脸庞,一副若有所思,不知该从何处下手的样子。
心头一跳,不祥的预感无声划开,秦长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三郎,你该不会是想给我画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