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临大海的浙东山青水秀,自古以来就是出产美女的地方。正如唐朝大诗人李白所说“镜湖水如月,耶溪女如雪。”春秋末年越国著名的美女西施,就出生在浙江诸暨县南葶萝山下。历来称誉山川秀丽,景色幽美,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而赞美女子的风华绝代,国色无双,必举“明眸越女,皓齿吴娃”。确实南朝金粉,胜过北地胭脂,这也是山川灵气所钟,绝非偶然。
这余杭县在杭州东北,它得名的由来,传说不一。一说因它紧邻杭州,仿佛杭州之余,故名余杭;一说隋灭陈后,
改钱塘郡为余杭郡,县以郡名;一说旧余杭县城在杭州之西,东西两面都临余小溪,故名余杭。到底哪一种说法对,谁都不能下断语。总之,
这是一个相当小的县城,正因为县城小,所以一旦出了个美女,就容易惹人注意,也容易风魔那些血气未定的青年。
小白菜虽说是小家碧玉,缺少华丽的衣饰打扮,但是荆钗布裙,不施脂粉,没倾城倾国――却也出落得天然俏丽。大
凡青年男女到了十七八岁,自然情窦初开,小白菜过了破瓜年龄,一般也会掩户窥人,倚门巧笑,这就更容易招蜂惹蝶。照理,她既生得美丽
追求她的青年男子又多,应该不愁婚嫁,可是事实恰好相反,因为封建社会门第观念很深,男婚女嫁,要求门当户对,象荜王氏这样的小户
人家,寡妇孤女,倚靠十指谋生,有钱人谁肯降格和她家攀亲?就是那些迷恋小白菜美色的富家公子哥儿,一经家长反对,也只有打消了念头
因为当时的社会风气,还不允许青年男女有恋爱婚姻自由,男婚女嫁,必须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偏偏小白菜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又看
过一些才子佳人的戏剧,听说一些郎才女貌的故事,眼界很高,一心想嫁一个风流倜傥、才貌双全的丈夫,看不起那些庸夫俗子和靠劳力谋生
的粗汉,因此高不成,低不就,错过了标梅迨吉的年华,竟至于到二十五岁还待字闺中。
由于小白菜美名远播,那些垂涎她而未得的人,不免造作出风言风语,虚构许多桃(N)色故事,这一来,名声更不
好听,想嫁人也更难了。其实小白菜虽说并不知书识字,但在森严的封建礼法控制下,也不敢稍有越(N)轨行动。她只是看不起那些拈花惹
草的纨绔子弟,心中恋慕着一个才貌双全的对象罢了。这对象不是别人,是余杭县学生员,饱学秀才杨乃武。
杨乃武世代书香,相貌英俊,文才出众,下笔成章,千言立就。因此不免有些恃才傲物,与人落落寡合。他这种性
格,倒有些和小白菜相同,一个恃才,一个恃貌,都看不起纨绔子弟。但杨乃武更为纨绔子弟所怨恨,因为他不但高傲,常投他们以白眼,而
且在地方上包揽词讼,是个受人敬畏的绅士。他和小白菜虽相互恋慕,但,两人都能以礼自持,并没有发生不正当的关系。不过造谣惑众的人
只知空穴来风,无中生有,破坏他人的名誉以发泄自己的妒恨,哪管有没有发生那回事。
杨乃武虽比小白菜年长八岁,但因是地主阶级子弟,营养得好,三十多岁的人依旧绮年玉貌,风度翩翩。小白菜一
心想嫁他,无奈杨乃武早已有了妻室,荜王氏不愿把独养女儿嫁给人家做偏房,因此双方都有愿未遂。谁知事有凑巧,杨乃武的妻室恰在这时
病死了,却给丈夫留下一个三岁的女儿需要照顾;小白菜喜不自胜,杨乃武也以为天从人愿。不料一经在父亲面前提起,立刻招来严重的斥责
说我杨家书香门第,岂能娶这种低三下四人家的女儿。杨乃武的胞姊叶杨氏也竭力反对杨乃武和小白菜结合,由于外间人言藉藉,她也略有
风闻,告诉了父亲。父亲(杨老爷)更为恼怒,惟恐杨乃武在外行止不端,不但有玷家声,而且影响前程,于是也不顾自己是在病中,立刻央
媒说合,代杨乃武娶了南乡一位姓詹的土财主家的大小姐为妻。杨乃武心上虽然不愿,但在婚姻不能自主的情况下,也只好听凭父亲摆布。
杨詹氏过门不久,父翁就病死了。封建社会迷信思想浓厚,认为她白虎星照命,进门就克死了公老爹。因此杨乃武
很不喜欢她,同时也更加思念小白菜。无奈正在居丧守制期间,不敢越礼,只好把恋慕之情藏在心头,暂时不和小白菜见面。
这时有一个住在城隍庙附近的豆腐店伙计葛云飞,生母已死,父亲续娶了个姓喻的后母,是个二头婚。她前夫姓沈
因突然患血吸虫病死去不久,想要改嫁。媒婆把这根红线牵到葛云飞父亲身上,两下一个鳏夫,一个寡妇,干柴遇烈火一拍就合,从此沈喻
氏就变成了葛喻氏。不料葛喻氏孤鸾星照命,婚后不久,丈夫便一病不起,她也不想改嫁了。好在葛云飞虽说不是她亲生,却也并不歧视他这
晚娘。豆腐店伙计饷银虽低,每月也有几串钱。那时是晚清同治十年,生活程度很低,市面上流通的都是鹅眼制钱,母子二人开销节省,十多
文制钱就可过一天,所以倒也生活无忧。
这葛云飞从小就体弱多病,面黄肌瘦的没有血色,左腿患有丹毒,俗称流火,患处皮肤红肿发亮,一触就痛得直跳
常常发高烧,有时打寒战,象疟疾患者一样。手头省下来的一点钱,差不多全花式在医药费上,看病吃药的钱往往超过日常生活开支。豆腐
店老板因他父亲生前就在自己店里做伙计,子承父业,多年老主顾,对他极为照顾,为了体恤他,不叫他熬夜干磨豆腐等重体力活,只叫他在
四乡收购黄豆。可就是这跑腿的差事,也因他腿患流火,又经常寒热交作,卧床不起,不能完全尽职。
葛喻氏因自己全靠葛云飞工资过活,下半辈子养老送终也得依靠他,所以对他极为爱护,真个前妻儿子胜亲生,一
见他身体有点不舒服,就劝他在家睡觉休息,不要去干活。葛云飞却不肯答应,因为豆腐店伙计是计时工,少做一天就要扣一天工资,因此只
要身体勉强过得去,总要挣扎着去豆腐店上班。
当时社会里盛行封建迷信,算命、测字、卖卦、相面的人到处都是,贫家小户因生活困难,巴望有好日子过,特别
相信。葛喻氏有个姓许的相好小姊妹,嫁的夫家姓冯,嫁人后双方仍继续往来。有一天,葛喻氏听算命先生讲什么子午冲,卯酉合,想起葛云
飞生肖属兔,冯许氏生肖属鸡,正好是卯酉合,就叫云飞拜冯许氏做干娘,希望她这昂日鸡能帮助自己儿子这房日兔消炎除病。这也是当时民
智未开,大多数人思想还处于蒙昧状态中常见的现象,可笑复又可怜。
这冯许氏是个积世老虔婆,从小就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嘴上生着花,口比蜜还甜,端的是巾帼随何,女中陆贾。
她惯走三瓦两舍,在蓬门陋巷中摇唇鼓舌,自然也认识小白菜的母亲荜王氏。
荜王氏因外间谣言纷纭,对小白菜很不放心,又且女儿年长尚未订婚,惟恐长此蹉跎,变做老小姐,许配不了人家
所以到处托人做媒,情愿降格以求,不要聘金财礼,只希望能把女儿嫁出去。她深知冯许氏惯会穿针引线,代人作撮合山,少不得也要央托
一番。冯许氏见她并不把女儿当摇钱树,毫无要求条件,情知她是怕女儿难嫁,首先兜上心来的就是干儿子葛云飞,于是便来对葛喻氏说合,
力称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象荜秀姑这样全城第一的大美女,肯无条件白送给人家,这种好事打着灯笼也无处寻,要不得这便宜货,真正是天
字第一号大傻瓜。
葛喻氏因儿子已经三十多岁还未成婚,长此蹉跎,难免要以鳏夫终老,听了冯许氏的话,也机不可失。不
料在儿子面前一提,葛云飞就双手乱摇动地说:“俺不要,她是无人不知的破鞋,所以嫁不出去,情愿不要聘金财礼,白送给人家,这种人怎
么可以讨来做家小?”葛喻氏撇了撇嘴唇皮道:“你不要嫌三道四,我们是什么人家,手头一无积蓄,还要挑挑拣拣,想娶公主娘娘吗?只要
她能够生儿育女就够了。听说这位秀姑小姐又白又胖,一副宜人相,讨过来包你养个大胖小子。我年过半百,也没啥贪图,只要能够抱抱孙子
就算老福不浅了!”葛云飞无话可以推托,他虽也知荜秀姑名声不好,一来并未眼见,人言不可尽信;二来自己年纪已经很大,再拖下去,
人过三十六,好比庄稼到处暑,就是想下种,也无收成了,便也一口答应下来。
葛喻氏见儿子已经同意,暗喜抱孙子有望,连忙告诉他干娘冯许氏立刻去向荜王氏说合。荜王氏虽说嫌葛
云飞是个豆腐店伙计,家道贫寒,恐怕女儿嫁过去没好日子过,但经不起冯许氏那张生花利嘴,死的都给说成活的,终于也给说服,事情就算
定局了。
葛家家境虽不宽裕,也无积蓄,但葛喻氏由前夫家中再嫁过来时,也带有点私房细软衣饰,当下
拿出两段绸缎匹头,一根金押鬃,一对珠耳环作聘礼。荜王氏满心欢喜的收下了,就和冯许氏约定,来年春三月迎娶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