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果然侠义心肠,不知可否赏脸去舍下小住几日,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王公子说道。
听到这话,李玄不禁心花怒放,却装作兀自沉思了会儿的样子,面色微有几分为难,半晌才道:“那在下就叨扰了”。
“恩公,请随我来......”
行了不久,一栋气魄宏伟的府宅出现在眼前。此宅衔着远山,吞吐日月,门庭深幽,高门巨栋,一重一重无不散发着一种磅礴的气势。所行之处,处处都是景致。
“想不到王公子家境竟如此富裕,祖上只怕不是有名的富商便是为官之人。”李玄说道。
“恩公说得不错,家父曾是这梅龙镇数一数二的富商,开过几个有名的大钱庄。他为人慷慨大方,常常资助镇上的贫苦人家,一来二去,大家感激他的大仁大义便让他出些石料木料,为他建造了这豪华的府邸。正因如此,十多年前家父仙逝之时,为表感激之情,又要在下将大半身家捐出去为百姓做些善事,并留下这座府宅好警示后人继承他的遗志。”王子冲说着,面上满是压抑不住的骄傲神色。
说话间,两人已信步来到花园中,早有下人上来听了吩咐前去准备酒菜。沿着青石铺就的曲折小径,两人一路谈笑风生,倒像是十几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再行得几步,王子冲稍稍顿住脚步,抬眼向前而望,目光迷离。顺着他目光望去,入目乃是满园盛开的桃花,随着微风轻拂,粉红花瓣片片零落飞舞,似落了漫天绚烂的花雨。一个美丽的少女悠然坐在树下,美目合闭,红唇微张,任由花瓣落在她的肩上、发上,那张本就俏丽的脸被这柔柔的煦日风光映照,愈加艳丽绝伦。
李玄待看清那女子面目,眉头一皱,隧又轻轻舒展开来。暗忖道,这女子眉目与昨晚那蛇妖颇为相似,但身上却为何毫无妖气,反而多了几分出尘之气,想必不会是她吧。不过还是得加倍小心,千万不能让蛇妖伤害到王公子。这样想着,他心下稍安,面色回复如常。
“紫竹,快来见过恩公。”王子冲向那女子招了招手,说道。
那名叫紫竹的女子展颜一笑,莲布轻移,施施然走了过来:“小女子见过恩公”。
“姑娘不必多礼……”
一番寒暄之后,王子冲已将今日发生之事告诉了紫竹,紫竹听了,连忙拉住王子冲细细察看了一番,见他毫无损伤之后,一颗芳心方才落了下来,关切之色溢于言表。李玄微微疑惑,暗忖道,这两人不像兄妹,倒似夫妻一般。正疑惑间,下人已置办好了酒席,王子冲连忙请李玄入席,三人这才缓缓落座。
王子冲先是端起酒敬了李玄一杯,这才指着妹妹正式介绍道:“这是舍妹,名叫紫竹……”。
话还未说完,紫竹早已抢先说道:“不是亲妹妹,我是他爹娘捡来的”。
王子冲狠狠瞪了紫竹一眼,冲李玄尴尬一笑,道:“让恩公见笑了。”
李玄摆了摆手,道:“不妨事。”心中却想:“只怕紫竹对王子冲远不止于兄妹间的情意罢。”
用过酒饭,王子冲吩咐仆人带了李玄去上好的客房休息。也不知穿过多少亭台楼阁,转过多少怪石假山,正当李玄慨叹“侯门幽深”的时候,那仆人打断了他的沉思:“少侠,客房到了,今晚您就在这里休息,老奴退下了。”
“多谢。”李玄向仆人道了谢,推门而入。
房中摆设甚是齐全,各种生活用具应有尽有,床上堆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及换洗的衣物,最值得一提的是,桌上竟还摆了一壶酒及几碟小吃,李玄看见酒便如见到了多年的老情人一般喜不自胜。他迅速走过去倒了一杯,仰脖饮下,笑道:“陈年的女儿红,味道果然不错。”说着还砸吧了几下嘴巴,似是回味无穷。
吃了大半个时辰,忽然想起甚么,自语道:“今日还没修炼呢,先完成了再说。”说完脱去鞋袜,在床上盘腿而坐。
俄而,淡淡红光覆于面上,呼吸吐纳皆均匀畅快,四周的空气如遭裹挟一般,在他的身旁徐徐流旋飞舞,而后愈转愈是轻快。半晌之后,李玄方才长出了口气,徐徐睁开眼来。如果此时有人在身旁的话,必定会惊叹,经如此短暂的一段时间修炼,李玄的眼神竟是愈加清明,气息愈加浑然欲仙。
李玄舒展了几下身体,感觉浑身力量强劲有余,心中顿时欣悦不已。又从怀中摸出那本古卷来,细细看了许久,却是毫无头绪。果然如白袍人所说,这古卷中的东西确实晦涩难懂,倘若强加修炼必会堕入魔道。一想到这里,当下将古卷放入怀中,躺下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刚亮便有丫鬟端了水来侍候他洗漱,他本是修真之人,过的都是清苦的日子,何时有过如此待遇,顿时受宠若惊。那丫鬟只十三四岁,长得倒也颇为乖巧,拧了毛巾正打算为他洗脸,他连退了几步,接过毛巾来,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本就是个长相英俊的人,虽说带着几分痞气,却对别人对他的印象无多大影响。那丫鬟看他这狼狈的模样,不禁掩唇一笑,顿了顿才道:“李少侠,酒席已准备好了,少爷叫我前来侍候你洗漱后带你前去赴宴呢!”
“好,很快就好。”他胡乱整理了几番后,便在丫鬟的带领下前去入席。
到的时候,王公子与紫竹早已穿戴整齐坐好了,王子冲见他来到,连忙起身行礼问道:“少侠,昨晚歇息的可好?”
“很好,多谢王公子的盛情款待了。”李玄回礼道。
“少侠客气了。”王子冲笑着招了招手,道,“再莫要站着了,请入席吧。”李玄点点头,坐了下来。
今日酒菜十分丰富,各种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只怕比那龙肝凤脯也差不了多少。最令李玄高兴的是,王子冲许是看出他很是喜好饮酒,竟精心准备了好几种名酒。李玄心底一喜,随手拿过一壶来揭开,顿时满堂芳香四溢,他贪婪地嗅了嗅飘散在空中的酒香,喜道:“至少珍藏了二十年的竹叶青,哈哈,今天我可有口福了。”
正吃饭间,一个下人却是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禀告道:“少爷,刘家人真的全死了,而且死相恐怖,竟像是被甚么野兽咬死的差不多。”
“好,你退下吧。”
“怎么回事?”李玄微有些疑惑地望着王子冲,王子冲见他疑惑不解的样子,连忙解释道:“今早天还未亮的时候便听到外面大街上有人吵闹不休,我派了下人前去打探,这才知道原来竟是刘公子府上七十二口人全部惨死了。起初我还不信,便又派人亲自去刘公子府上察看事情是否属实。”说到这里,王公子稍顿了顿,脸色稍有些悲伤地道:“这样看来,七十二口人命,一夜之间竟尽数没了......”。
王子冲本就是个心底善良的人,见此人间悲剧,不由悲从心起,险些掉下泪来。
“刘家之人作恶多端,遭遇此番劫难,实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兄长何必如此悲伤!”紫竹见兄长竟为了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恶人悲伤至如此地步,连忙劝慰道。
王子冲瞥她一眼,愠怒道:“紫竹你心肠忒也狠毒了,刘家少爷及其下人固然可恶,但与那幼子妇孺有何关系!”他面色真诚,举手投足间正气凛然,紫竹言语不由一滞,吐了吐香舌道:“好吧,算你有理,小女子还是认真吃饭吧。”紫竹说着夹了口菜送入口中,逐渐沉默了下来。
李玄自一听到刘家人惨死的消息,且据说是被野兽咬死的,当即一凛,默然不语,暗忖道:莫非是那蛇妖作的恶?一想到这些,哪还有心思吃饭,告罪一声便要去看看。
王子冲连忙将他一把拉住,道:“李少侠,我与你同去吧。”李玄点点头,两人携手向着刘府行去。
到得刘府门口,还未及进门去,一股腥臭的难名气味便扑面而来,李玄连忙捂住鼻孔,但反观王子冲却是毫无反应,李玄立时心下了然,此气味乃是由尸气与妖气混合而成,寻常人是闻不出来的。
“走吧。”李玄唤了一声王公子,提醒他小心行事,将他护在身后,两人缓缓踱进门去。
进得门去腥臭味愈是浓厚,勾人欲吐。抬眼望去,偌大的刘府中,冰冷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了遍地,大人的、小孩的,死相恐怖吓人,惨不忍睹。有的似是被吓死的,脸上的表情惊惧惶恐,无以复加。有的似是被野兽活活咬死的一般,从脖颈处直接断绝,残肢断臂、尸块头颅更是零落四处。腥红的血水还在徐徐流淌着,有的已经开始凝结,和着灰泥在阳光下被映成可怖的紫黑色。王公子一介书生哪见过如此惨状,哇的一下就低下头吐了起来。
李玄连忙为他拍了拍背,道:“王公子,既然不舒服,你就先回去吧。”
“不用,不用。”王公子连着摆了摆手,道,“还是待会儿一起回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你进去吧,不用管我。”
“好吧。”看着王公子坚定的眼神,李玄点点头道,“那你在这里休息休息,我很快就出来。”
进得内堂来,地上狼藉一片,尸体或是耷拉在椅子上,或是横卧在地上,或是倚在墙壁上,姿势各异,不一而足。脸部表情大都正常,除了脸色铁青外,并不像外面那些人表情怪异,他们像是瞬间致死的一样,都还保持着死时的姿势及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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