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火焰烧灼着身体,满是血污的一条腥臭的河水婉延流过,无数的魂灵在水中伸手求救,血水时时淹没了他们的头,水中还有一种咬啮他们的小虫附骨而生。有人撑着木筏摆渡河上,来往的魂灵战战兢兢,有缘的便渡过去了,无缘的便落入这河里。落入的受不了这痛苦在嘶叫,可还在伸着枯枝一样的手爪试图把木筏上的魂灵拉下来一同受苦。他们,看不得别人好过。
沐清扬坐在木筏上,不厌其烦的击断那无数双鬼爪,听到身旁发出声声惨叫。仔细看时,那些枉死的魂灵有背心插着刀剑的,有面目青白口吐黑血的,有肢体尽碎体无完肤的,有脖子系着白绫舌头拖到胸前的,忽然一双手死死抓住了沐清扬的腿,把他吓了一跳。
低头去看,惨白着一张脸的女子,身上缠绕游走着许多毒蛇,两条腿血淋淋地拖在身后。
她叫:“是你害死了我!还我命来!”
沐清扬大骇:“不是我,放手!”却怎么也挣不脱她,她拼力向他身上攀来,口中仍是大叫:“还我命来!”
又有数不清的冤魂围过来,一个个口中都只是大叫:“还我命来!”
沐清扬奋力挣扎,极力抵抗:“不是我!不是我!”
此刻却是一连串激烈的铃声响了起来,满脸是汗呼地长长出了一口气,沐清扬猛地坐了起来……
狠狠地把闹钟摔倒了地上,耳朵里总算是清净了许多。沐清扬像是虚脱一样重新躺了下来,静静地想着心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直徘徊在一个悠长的梦境当中,梦里他的生活一直是伴随着杂乱无章和古怪离奇,以至于让他现实中一直处在了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里,反倒是在梦里的生活更显得完整和真实了起来。
嘀铃铃……
烦人的声音再次吵闹着安静的早晨,电话也不甘寂寞地响了起来。
“喂?”
“还在睡吗?快点起来,有工作要做了……”
打电话的是他的搭档李默柳,作为侦探,这个人无疑是要比沐清扬更加合格,确切的来说,他更像是一个工作狂。
“已经几点了……你不需要睡觉的吗?”沐清扬恋恋不舍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电话开着免提,他一边嘟囔着一边穿衣服。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总是在做梦吗?快点,李晴已经去接你了,假如你不想让你的女朋友看着你那蓬头垢面的狼狈样子,就赶快爬起来吧!”
“嘿!你个李默柳,这么晚不让她多睡一会儿,你把她招来干什么?哎呦……我的脚……该死,这地上什么东西啊!”
听到沐清扬在咿呀鬼叫,电话里嘿嘿嘿坏笑了起来,仿佛是很满意他现在的狼狈状态。沐清扬则狠狠一甩听筒,电话整个翻了一个身,外放的喇叭里传出了单调的嘟嘟声,然后又是一声尖利的吱音以后,就彻底没有了动静。
外面当然是黑乎乎的,夜空晴朗无云,散布在地面的大片耀眼灯海也无法抹消满月的光辉,饱满的月亮既红又大得不可思议,如同一枚廉价的铜币俯瞰着。
从窗外的满月移开视线,沐清扬内心有股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然而这只是毫无来由的感觉,而且从来没有猜中过。
大概是刚才梦境的缘故吧?
沐清扬望向门口的方位,接着站起身走向出入客厅,将手机塞进了西装口袋,此时传来高跟鞋鞋跟敲着地板的声响。
“啊啊……简直是懒到了极点,为什么我身边连一个好男人也没有?”
声音的主人来自一名年轻女性,她修长的身材,约比一般男性再高出三分分左右,短发略泛茶褐,身穿黑色套装,裙子是紧身加迷你。从裙摆下延伸出的完美腿线牢牢地吸引住周遭男人们的目光,那挺直的背脊与膝盖,还有豪迈的步伐在在令人联想到模特儿。
形容美女有很多种说法,以“罕见”或“惊人”来做比喻,我想应该不会有人反对。
她的五官深刻,充满活力与锐气的双眸使得纤细的外表感受不到一丝柔弱。
“那是女神的美貌。”有人曾经如此赞叹道。而她正是我的搭档之一,姓李,名晴,一个全能型的侦探,年龄二十七岁,亦即社会通称的那种所谓女王类型的角色。
“现在就要去了吗?大小姐。”沐清扬才不要饿着肚子去到那间一个客人也没有的侦探社。
”“楼下现在一个小吃摊也没有,不过,在下面一楼好像有几家餐厅是吧?”说着便快步走向电梯,沐清扬则慢一步紧跟在后,这幅场景在别人眼中看来,一定就像女王陛下跟随从一样。
凡是与李晴擦身而过的,没有一个人不回眸。男性通常报以讚赏的目光,女性则是混合着羡慕与敌意。若不知李晴的真面目,光看外表的话,一般人都是这种反应。一旦得知她的真面目,往往会惊惶得措手不及,终于明白世上有些事情不必了解才是幸福的这个道理。
朋友们均以‘怪物女王’这个外号称呼她这个美人,名称的由来是取自“怪物里的王者”的含意。
凡是由她经手的案子都很奇怪,或者说对于沐清扬所在的侦探社的评价也是如此。所谓奇怪,指的并非未获解决的悬案,而是事件中的犯人们不是被捕便是自杀。尽管每个案子都在法律程序上获得终结,然而行业内部却有不少人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三个在办案过程似乎总牵扯上许多超自然的因素,虽然众人如此认为,但就算张大了嘴也不可能公开承认,否则高高在上的执法机构就不会保持缄默,而是很客气地把所有从事侦探行业的都赶到国外去了。
“李晴,听清楚了,最重要的是不惹麻烦,不惹麻烦!知道吗?”
“放一百个心吧。”
曾有一次在单独外出前夕,李默柳再三叮咛,李晴则拍胸脯保证:“绝对会控制情绪和不再和那些麻烦的事情沾上关系。”
“好了,总之你要努力点。”
“尽管抱最大的期待,等候我的好消息吧。”
果然一星期后,李默柳和沐清扬就接到了‘好消息’。
一位执法部门的高级长官因为摸了李晴浑圆诱人的臀部而吃了一脚,整个人弹到三公尺外,一颗头撞上玻璃窗。所幸,那个长官的颈动脉并没有被玻璃割断,只是受了轻伤,但当地执法分局已经将李晴视为麻烦制造者,并用尽一切办法把她赶回侦探社所在的T市。
即使带着数件显赫的功绩凯旋而归,李默柳却不知该如何评价她的行为,于是便巧立名目打着为沐清扬创造机会的说法,将沐清扬和其他数人指派给她搭档单独成了一个小组,而这就是所谓女朋友这一说法的来龙去脉。
一般说来,作为警力补充存在的私人侦探和赏金猎人们,是不会干涉到执法局的行动,以免麻烦近身。
而李晴却毫不在意地大加干涉,自然免不了跟执法局结下梁子,而负责收拾残局的自然是李默柳和沐清扬这两个搭档。
“该怎么说才好呢?”
终于在昨天,李默柳边啜着温热的米粥边说道。
“被迫把你派给那个不知所谓的妹妹,就代表我实在已经毫无办法了。当然啦,关于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只能试着来推近,只是这样实在太委曲你了。”
“啊……哪里,谢谢你的关心。”一时之问沐清扬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默柳似乎已经在安排着他们美好的将来了,可是沐清扬本人却不到三十岁,虽然李晴的坏脾气并非是不可以忍受,但是听到往后要一直这样“出双入对”下去,再想到未来漫长的执业生涯,沐清扬眼前不禁一片黑暗。
商场出入大厅里摆了一部九十多寸大小的大画面投影机,在大厅当中播放着这个旅游城市的外观,让人们可以在大厦内部跷着二郎腿观赏大厦的外貌,沐清扬和李晴他们两人正好从前方穿越而过。
有些人总喜欢“多说一句”,李晴却更喜欢“多说二句”,而且炮火经常瞄准上面的执法局,所以执法局对于李晴永远投以十分不满的视线。
“像她那样子,居然有办法在这个社会中生存。”
一般人一定会感到不解,不过答案很简单也是明了,因为李晴并非普通人,这是李默柳“一言以蔽之”的讲法。
不过也曾经有人说过,让李晴握有一部分执法权力,等于是让一个杀人狂持有武器一样,大体上让沐清扬也心有戚戚。
沐清扬想不到面前这座建筑物大得令人不知所措,经过走廊,来到摆放大型青铜狮像的内厅,才发觉走错路了,于是他们只好再度折回出入大厅的方向。
若是沐清扬走错路!李晴会劈头就是一句“真没用!”
但如果是她走错路,她还是会反过来质问沐清扬:“既然知道我走错了,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像这样的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冷不防地,李晴停下了脚步,抬眼望向壁面。
“这是谁画的呢?”
“这个嘛……我对美术一窍不通。”沐清扬也跟着仰望走廊的壁面,大理石墙上画着看似蜘蛛的巨型红褐色翦影,外形介于园和椭圆之间,头部有些尖,巨型的身体体运着六只脚,有着像蝎子一样的尾巴,这大概是属于艺术夸张的技法吧!
一名看似服务人员的男子刚好经过,于是他们便趁样询问他。
“听说这面墙壁的图形并不是画上去的,这块巨大的大理石挖掘出来时就是这样,因为觉得磨掉很可借,所以就保持原来的面貌。”男子答完,又告诉他们走回出入大厅的路,于是我们便前往出入大厅,只见一群人挤在手扶梯附近,李晴叫住身穿制服的警卫。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在不了解她真面目的人眼中,她的微笑看起来有如倾国美女一般嫣然妩媚,钢铁溶成绕指柔、干冰也会气化。
警卫立刻笑开了脸,开始详细说明。
其实情况并不严重,只是大厅的手扶梯突然发生故障,原本往下的手扶梯转而往上跑,住上的手扶梯则往下跑,彼此以反方向运转。
还好没有人因此跌倒或受伤,目前正关闭电源调查原因当中,整个事件听起来并不需要警察介入。
于是他们避开手扶梯,走上宽广的楼梯,进入二楼的俄国式料理店。
隔着晦暗的海面,外面的灯火排成一列,路口的指示灯看起来虽然微弱却相当清晰,后方远处的市区宛如明亮的光之岛,如梦似幻的飘浮在夜色之中。
才刚入座,店里的经理便走过来招呼他们。
那是一名福态的中年男子。
这家俄式料理店的总店位于沐清扬那座公寓对面的国贸大厦,据说今年春天发生了诡异的事件,多亏李晴私下解决,事情才不至於闹大,因此老板特来表示感谢之意。
“那时真的是非常感谢您鼎力相助。”
经理说着客气话捧上菜单,沐清扬从来没吃过俄式料理,只有等着看李晴怎么点菜。
李晴只点了沙拉跟浓汤,不过沙拉是“大杂烩沙拉”,各种青菜加上蟹肉、鲑鱼子、火腿、白煮蛋、鸡胸肉,内容相当丰盛,浓汤则是“土豆浓汤”,汤内放进了大量的肉丸跟马铃薯,除了营养均衡之外,分量也相当足够。
“你要点什么?”
“跟你一样,另外可不可以叫一些包子?”
至少沐清扬还知道包子这道主食应该是会有的。
“尽管多点一些,别客气。”
“怎么好意思叫你请客。”
“为什么要我请客?当然是报公帐啦!”李晴大惊小怪地叫道。
“报公帐吗?”沐清扬皱了皱眉,他认为这么做并不妥当。
“看我们今晚做了多少苦工啊,不然就随便掰一个今晚发生的事件也行。”这可是一个正直的人不应该有的行为,也许是感觉到沐清扬苛责的眼神,李晴突然转移话题。
“自从在警务改革,普通侦探和警务人员被改成了私人侦探和赏金猎人来补充之后,社会发生了不少冤案与悬案,可是执法局的官僚从来没有一个人辞职以示负责,他们个个摆出若无其事的态度,不是调职就是从政,像刚刚在电视上那个戴假发的傲慢老头,他在担任本市刑事部长时,就犯下了相当严重的搜查失误……”
“小心被听见。”
“我就是故意要说出来。”
刚才提到的“傲慢老头”就是举行今晚这场派对的主人,他的名字叫刘胜,听起来好像是一个汉朝古代诸侯的名字,不过他原本就是警界的高官。
李晴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参加这次派对的,所以她根本等不到结束就途中离席了。
刘胜曾经担任执法局处长与顾问,于去年底退休后,接着又出马竞选下任区代表选举,不晓得哪个逢迎谄媚的说了一句“要发动全体执法界人员去投他的票”,这些官僚的派系常与政界派别连成一气,也彼此互扯后腿。虽然不可能真的发动“全体警务人员”,不过刘胜另外还写了一本《伟大的领袖语录》这种光看书名就觉得丢脸的书,并以出版纪念派对为名目举行了这场晚宴。所有参与的警务相关人员,每个人要缴三千块的参加费,除了用餐饮酒之外,还能得到一本作者亲笔签名的书。这种派对的餐点跟酒类都相当粗糙,受邀的团体大多只缴参加费而不出席。
总而言之,光是今天这一晚,刘胜的口袋里就滚进了五十几万的选举经费。
不用说,刘先生自然喜上眉梢,不但在台上用了一个多小时致词,甚至抓起麦克风唱着他年轻时期——在很多人来说是石器时代的流行歌曲。这个过程对听众而言,这大概跟拷问差不多,原本就不是很想参加的李晴终于受不了这种煎熬,中途飞奔出来。
身为“我行我素”这个名词的具体形象,如同动画一般活蹦乱跳的李晴虽然百般不情愿,却仍乖乖出席这种派对,可说是十分难得。
事实上,受邀的是她的父亲,也就是全国最大的保全公司蓝盾的董事长,他也算是警界的一员。
由于本人到国外出差,于是由女儿代理出席是顺理成章,不过她的原则是以父亲的代理人而非现职的侦探身分参加。
但是最让她感兴趣的,一名广受女性观众欢迎的知名男影星原本预定前来祝贺,却因为父亲病危而不克出席,以至于让她滞留在这个大部分全是老头子的派对,让李晴简直连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