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草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丫头,以前没有工作经验的她现在已经是在李家呆了有两年多的职业看护了。说是看护,她的工作和保姆其实差不多,除了正常的帮老板和夫人准备好营养配餐和做一些保健护理,就是帮着保姆袁姐打扫和收拾。
这是大家族,规矩很多,其中首先要注意的就是不要随便去打扰少爷。少爷李福是个老来子,打小就是老板和夫人的心肝宝贝,向来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主儿。他的饮食起居是由夫人亲自打理的,据说是严格按照标准的营养搭配来准备。另外,夫人对于下人要求相当严,没事决不允许到少爷面前骚扰他的正常生活。
在少爷身边总是有着安德光存在,他是少爷的保镖,也是老板的保安部经理,每一回给少爷送东西都是由他转交的。
安德民是家里的司机,老板一家出门都是由他来开车,他的技术很好,所以在老板一家人面前也是个红人。
包括袁姐在内,安家兄弟三个人是李老板一家绝对的心腹红人,要知道,他们已经在这家族整整工作了十年了,可以说和李家的家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两年来,田小草一直是很兢兢业业的。对于李家,她是很感恩的。当初来到这个大城市里无依无靠,多亏了这家的李老板收留了自己,才不至于流落街头。原本天真以为很容易就找到工作的她,压根没有想到这里的雇工要求这么高,没有经验学历又是外地人,当时假如不是意外遇到李老板地话,恐怕早就走了极端了。
但是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李家少爷李福出事了!李福在一天晚上突然得了怪病,连续几天高烧不退,全身上下都是水泡。开始以为是普通的小病,哪知道他的症状却越来越严重了。全家人都出动四处张罗就医,谁知道这么几回下来,李福非但没好,反而就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了!
就在全家都快要绝望的时候,袁姐带了一个江湖郎中到了家里。这是个七十多的干巴老头子,一脸的皱纹,穿戴倒是十分整洁干净,只是身上有着一股陈腐的味道,就像有什么发霉了一样。
这个郎中进门看到李福就叹了口气,转头就走出门。
“老朽无能,这个病已经太重,想要治令郎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一听这郎中似乎话里有话,李老板立刻一把拽住他的手就给跪下了:“大夫……大夫,您就想想办法!你……你看,我这里有钱……我有的是钱,你要多少?我这就拿给你!”
“不是我不尽力,这……这可是有些损阴丧德呀!”老郎中有些为难。
“您说,该怎么办?您别担心……我……我来……只要能救我儿子,我什么都愿意!”李老板一听有门,马上紧紧抓住更是不敢放手了。
“你找一个女人来和你儿子同房,记住一定要年轻的处子,但是这个女人很快就会死,这可是一命换一命的法子,你要想好呀!”老郎中拍拍李老板的肩膀。
“我这就想办法……”李老板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他深深知道这个希望有多渺茫。
接下来就是匆忙的寻找,全家人都出动了,山区,孤儿院,只要是有可能的地方都找遍了,依然一无所获……这是当然的道理,如果仅仅是一次同房就可以获得大笔酬劳,自然是有人乐意,可假如是要命的差事,谁又会上杆子来呢?
田小草看老板和太太这样忧虑,也十分同情,她煮了两碗莲子羹送进了房里,这时一脸愁容的夫人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十分热情地站起来拉着她问长问短。田小草有些心慌,对于夫人,她其实一直都有些害怕。因为这个夫人其实是个刻薄而且脾气很大的女人,忽然之间变了个态度,她心里有些发慌……
晚上,袁姐端着莲子羹来了,说是老板和夫人喝不了就给她送来了,只说是不要浪费东西。田小草也没有怀疑,加上确实有些心慌意乱,也就没有多想喝了下去。然而,她根本就没有想到,就是这碗莲子羹就把自己这一辈子搭进去了……
“难道不是什么捡来的疯女人?你是他们家的人?你居然是他们家里的人!”我突然大声叫了起来,怪不得这个女鬼这么大怨气?她是被这家人给算计了!
“当然。你接着听下去,还有呢。”无颜鬼,或者说是田小草继续说了下去。
田小草喝完就晕过去了,直到自己醒过来,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被捆着和李福被放到了一张床上!非但如此,老板和夫人以及袁姐、安氏兄弟都在,他们当着她的面把一包药粉分成了两份喂进了她和李福嘴里,之后就出门去了……
田小草知道,自己被人陷害了,她拼命挣扎,可依然无济于事……直到后来,李福居然醒了,他就像野兽一样疯狂地扑到了田小草身上,撕碎了她的衣服……
田小草整整一夜都是在昏迷和痛苦中度过的,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她居然活下来了!可是按照郎中的说法,她应该是必死无疑的。
田小草害怕极了,她没有想到自己能够活下来居然也成了罪过?夫人和所有人都不怀好意的看着他,老板似乎有些不忍,可是这个关头……终于还是在儿子和她之间选择了前者。
她开始求饶,向每一个人哀求,她希望有一个人会大发善心救救她。可是她只看到了一双双冰冷的眼睛,在死死盯着夫人手里大把的钞票冒出了瘆人的光芒。
她是被这些人活埋的,因为没有人愿意去杀死她,只要她不存在了就可以,谁会在意一个人是否在那个土堆里是否还在喘气?
自己的手上并没有沾上血腥是最关键的,至于填土是大家的责任,可不是我一个人做得——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
听到这里我几乎肺都要炸了,我大声地呵斥这里所有人:“你们……你们都是他妈的畜牲!连畜牲都不如的东西!你们竟会因为不愿意手上沾血就活生生埋一个无辜的女人?一个让你们害得这么惨的女人?”
我现在已经懊悔到了极点,为什么会贪心那点钱?为什么想要在人前逞能?我怎么就这样被这些卑鄙的小人骗来作了帮凶!
原来如此,我一直都很奇怪,这么严密的防护措施怎么可能会让一个疯女人闯到李家楼下,更不用说不会让人发现了?原来是这样……
我冷冷扫了一眼这个大厅里所有人,开口问道:“这里没有无辜的人?”
“你放心,除了这些铁了心给他家卖命的奴才,其他无关的人早就吓跑了……”田小草对我的反应十分满意,所以她冷冷解释说道。
“只要你答应我会和我一起回下面自首,我不会阻拦你。”我缓缓闭上了双眼,我知道接下来的场面一定是非常血腥了……
这件事情我不认为我处理得很好,不过这样放一把大火彻彻底底地消除隐患,已经是我现在可以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火是由田小草亲手放的,所有人的尸体也都是由她处理掉的,这是一个厉鬼复仇必要的过程,并且这个过程是在我同意之下。我感到有些对不起白七哥,对,我只是有点对不起他的殷殷栽培。至于那些人渣?即便田小草放过他们……我也不会!
田小草和我趁乱离开了,当然她的现在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像,一个看不清面貌长发飘飘的女人。
那个李德全?
已经去陪他的儿子去了……
“你这个妖怪的心地真的很好……我许下了一个愿望——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做一个善良的小妖怪!”田小草在我身边喃喃说道。
“可惜我不光是一个妖怪,我还是一个地府里的监察使,一个国安的特别行动组副组长,我有一个小店,有一大群手下,还有一个很可爱的未婚妻和几个很可靠的兄弟……所以,我不能放你走,我不能冒险……”
我一口气说了很多理由,至于为什么会解释?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下意识去这么做,这么说。
“你完全可以不用解释,我是个无颜,一个只知道杀戮来平息怒火的恶鬼,所以你把我抓起来很应该,也很正常。”田小草的语气有些淡淡的忧伤,但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她没有怪我。
“你怎么会变成一个无颜恶鬼?我的意思是这个过程应该不是那么简单。”我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奇心。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这个的原因?我是在我完全苏醒,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以后发现这个的……”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只玻璃针剂,里面还有几滴幽蓝色的药水,星光点点的有些眼熟?
这是那个药水!
我突然感到了一股寒意袭上心头,这个东西我在疗养院里见过,非但见过,我因此还彻底改变了整个人生轨迹!
与此同时,我又想起了毒蝎它们,我的情绪立刻有些紧张,按住眉心我召唤出了魍魉录,几乎是在颤抖地狠狠把手指咬破,滴了几滴血在上面——这是眼下唯一可以召唤出书册里手下妖宠的办法。
黑雾从封皮怪脸嘴里吐出来,一起出来的还有毒蝎廖琴那婀娜多姿的身影。
“主人!”
看着屈膝半跪的廖琴,我有些犹豫不决,但还是沉声问她道:“毒蝎,我问你,你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种半人半妖模样的?”
“主人,是因为一支药剂,一只蓝色的药剂!”
“你来看看,是不是这个?”我把那个田小草给我的药剂摊在手里。
“就是它!”极为肯定的语气。
我的头立刻疼了起来,耳朵嗡嗡作响,手里的针剂也从掌心滑落了……
过了良久,我才从那种状态恢复过来,深深叹了口气:“毒蝎,你回去吧!”指了指魍魉录的封皮,毒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无法抗拒我的命令,一头随着黑雾扎了进去。
“你果然不是个普通妖怪!”田小草一直在一边默默看着,这时却开口说道。
“我知道,我是妖王魍魉,很多妖怪包括我白七哥也是这样告诉我的。”我有些情绪低落。
“不是,我的意思是……”田小草话音未落,哗啦一声,一只长长的铁链已经把她牢牢捆住了!
“白七哥?”我开始一愣,接着惊喜叫出了声。
“你可真是不让我省心啊!”说话正是白无常,他一脸无奈说道。
“杨碌,你知不知道人家把你告了!”
“谁?”我一呆说道。
“还有谁,刚刚被这个女人杀掉的一大家子。人家把你可是当了帮凶了!”
“你不知道……他们……”
“别解释了!我都知道。你忘了我们可不用分析,查察司的那面镜子就可以把一切都演示出来……”
“那……”
“你当然不会有事,不过……她的麻烦就大了!”白无常一拉铁索,田小草一个趔趄趴在地上,随即又倔强地爬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瞪了白无常一眼。
不屑地撇撇嘴,白无常对我说道:“她是个厉鬼,必须有所约束才能生存下去,我们已经决定要把她打入无间地狱里去,那里最适合她!”说着就想起身。
“等一下,七哥,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把她收了作我的鬼仆怎么样?”我有些不忍,赶忙上前阻止。
“你这是……”白无常古怪地看看我,又看看田小草。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就是可怜她。成不成?不成就算了!”我有些恼羞成怒。
“嚯嚯嚯!小老弟也发脾气了?好了好了,给你个面子,不过你要把她收到你那本书里去,还得签长约才行!”
“不劳你操心!”我随即用手往魍魉录的怪脸嘴里一伸,略微一疼,一滴鲜血又为我换回了一个鬼宠:“恶鬼之灵无颜田小草!”
一排金字闪过,我一挥手,田小草冲我一笑就钻了进去,我发现她的面孔居然清晰了起来……一张很秀气的脸,笑起来有些顽皮。
“你是不是已经计划好了?”我甩给白无常一支烟。不知什时候,我们这兄弟俩也跨入了烟民一族。
“那是!你以为就为了这么个小丫头,值得我亲自上来一趟?还不是怕你这个小兄弟错过了好机会?”
“呸呸呸!别胡说了,你不吹能死?”
“你还真说对了,我好像是因为说了什么大话才一命呜呼的?”
“你拉倒吧你……”
“你别不信呀?”
“你那是鬼话……”
……
我们两个在山坡上呆了好久,压根不知道刚刚手里的药剂已经被一只田鼠叼到了一个女人手里。
她的眼睛里满是温暖,喃喃说道:“碌儿,一切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