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的几天的震荡之后,基本上那些聪明人,那些有机会了解更多的内幕的人都已经完成了撤退,于是这个时候,市场上依旧还在追高的基本上都是些散户了,于是崩盘的时机终于到来了。
在股市的上涨中,那些大资本能够获得非常大的利益,同样,在下跌中,他们也能获得非常多的利益,这个利益就在于做空。在预测到股价将要猛跌的时候,他们可以先在市场上借到一些股票,然后将这些股票抛出,等股价下降之后,他们再用少得多的钱买入同样数量的股票还回去,这个过程中,他们同样能获得非常多的好处。
这是一个星期二的早晨,和往常一样,纽约的股票交易市场一片繁忙。市场继续了昨天的震荡走势,不过对于这种情况大家似乎已经有些习惯甚至麻木了。到了上午距离结束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股价又一次普遍下跌了起来,不过大家已经不是很在意了,因为依照习惯,到了下午两点半左右的时候,股价又会重新被拉起来的,好几天了都是这样,有个什么可怕的呢?有些新人甚至于将这种变化都视为是股市的一个规律了。
股市的确是有规律的,然而却没有这样简单的,易于把握的规律。相反,倒是有一条其实也算不上规律的东西,那就是如果股市连 续出现这种所谓的易于把握的规律,那多半是要出什么问题了。
弄错了规律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而如果进一步用这种其实不是规律的规律来指导生活,那就更是极端危险。这就像是一只小鸡,在经过长时间的观察之后,让是到了一条从无例外的规律:每天早晨都会出现一个农妇,然后就有谷子从天而降。它觉得这是一条规律,一条能让它天天都不用费力气就能吃饱的规律。于是有一天早晨,农妇又出现了,然后,农妇家的午餐里有了鸡汤——今天,农妇没有依照规律带来谷子,她带来的是一把刀。
在这天的股市上也是一样,时间很快就到了两点半。新股民考尔很自信的对他们朋友莫尔斯说:“不用担心,不用担心。你看,马上就两点半了,一到两点半,股价就会涨上去的。我们刚刚在一点钟的时候买进了不少,依照规律这个时间点的价格一般都是全天的最低价。等到了两点半你看,保证股价会呼呼呼的涨起来的。”
在无数人的期待下,两点半终于到了,然而,股价却一点都没有要上涨的样子。
“不要慌,不要慌,马上就会涨的!”卡尔的声音还是很平稳,“只是稍微晚了一点点而已。”
而在另一边的大户室里,大批的操盘手却已经得到了迅速将手里的股票抛出的指令。
时钟指向了两点三十五,一直没有大动作的大盘突然直线下跌,各种股票的价格下跌的速度之快,甚至让已经用上了电动报价的报价器都翻转不及。
“这……这这……”莫尔斯面无人色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瞪大了惊恐的眼睛,黄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像下雨一样的滚落下来。
“不要怕,是技术性调整,不要怕!”考尔两眼圆睁,伸出手抓住莫尔斯的手腕,捏的他生疼。他大声的喊道:“不要怕,是技术性调整,还会涨上来的,不要怕!”
考尔说的不错,从长远上来看,任何一次崩盘,在本质上都可以看成是一次调整,而且股价的确还会涨起来的。哪怕你真的悲催到满仓中石油,也总有涨起来的一天。只不过等那一天到来的时候,需不需要“家祭无忘告乃翁”却不太好说。
到这一天结束的时候,股价整体上一口气跌掉了百分之十二。不过这并不是最为悲剧的,最为悲剧的是,当那些被狠狠地宰了一刀的股民们垂头丧气的从交易所出来,准备去压压惊或者准备借酒浇愁的去了街边的小酒店,准备回家痛哭一场的回了家,准备去了断残生的去了纽约塔或者是海边,当然还有更多的人心怀希望,他们总希望,这真的只是技术性调整,也许明天,就会有一个大大的上涨。他们怀着美好的梦想进入了梦想,但当他们第二天一早起床的时候,却看到一群报童正在奔走叫卖:“号外!号外!看法兰克福股市崩盘,一个上午下跌近百分之二十!”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个炸雷一样落在了这些散户们的脑袋上。即使是没什么经验的人也知道,在这个时代里,各国之间的经济联系紧密,a国感冒,e国就打喷嚏的状况已经成了人所共知的规律。也正因为这种紧密的联系,使得一些人因此得出了“大规模的战争不可能发生,因为这样的战争在经济联系如此紧密的条件下简直就是自杀”的乐观极了的结论。当然,用不了多久,一个大大的耳光就会狠狠的扇在这些乐观主义者的脸上。
如果仅仅只是美国的一时的波动,那么出大问题的可能性还会小一点,但是如果各国之间的连环下跌的局面一旦形成,要阻止它就会变得格外困难。这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连着一个,一个影响一个……最终形成无可挽回的大势。
所以当今天的股市开盘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向上帝祈祷:美国股市一定要挺住,不能延续昨天的态势。然而,几乎所有的人也都在自己的祈祷里加上了这样的一句:如果一定要崩盘,也一定要让我抢先把我手里的抛出去。
虽然理论上如果大家都不乱抛,股价就不会有太大的波动。至少不会出现断崖式的崩盘。但是很多时候,对于全体来说最优的选择却不是对于每一个个体最优的选择。因为无法确定每一个人都会压着呀不抛,所以在这样的局面下,对于单独的个体而言,尽早的抛掉手里的股票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如果你一犹豫,没有及时抛,而其他人却抛了,那股价自然就会继续下挫,然后你就会受到更大的损失。但是一旦所有的人都采取最符合自己利益的做法,那么就必然会出现所有人疯狂抛售手中的股票的局面,然后必然就会出现股票市场大崩盘的结局。这这结局却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最为不利的。
不过即使最自己最有利的做法可能会带来最可怕的结果,从而导致最终对自己也极为不利。但是大部分人都会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所以,开盘之后,尽管大部分人都在祈祷美国顶住,但是在大部分人同时在迅速抛出手里的股票的情况下,大盘还是迅速的垮了下来。仅仅一天时间,道琼斯指数就下跌了百分之二十,这一天也被媒体称作黑色的星期三。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星期四,标准石油宣布大幅度降低原油和石油制品的价格,两天后,麦克唐纳钢铁宣称,因为需求不足,他们将压缩产量。紧接着淡水河谷铁矿公司也表示,由于订货减少,他们也将关闭旗下的一些铁矿,以压缩产量。同时他旗下的铁矿也准备要裁减大约百分之十五左右的员工……这些坏消息进一步沉重的打击了资本市场,不仅仅是美国市场,德国的法兰克福,英国的伦敦,都陷入了恐慌。大批的企业随之宣布破产。
……
“德娜,你真的打算离开德国了?”李扑克内西无奈的问道,一边还微微的摇着头。他也知道,德娜并不是冲动的人,但是正因为如此,她一旦做出了决定,那就一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因而也是难以改变的。
“是的。”德娜干脆的回答说。
“可是……可是俄国的革命条件根本比不上德国呀。德娜,你知道,这一次的萧条肯定会让工人们的生活更加艰难,革命的时机也许很快就要成熟了。”李扑克内西知道要打动德娜很不容易,不过他决定还是要尽一下自己的努力。
“你说得没错,但是革命错了这些外部条件之外,还有一个同样重要的条件,那就是革命的领导者,无产阶级的先锋队的情况。而在德国,这支队伍的情况非常的不让人乐观。”德娜和从前一样,说起话来总是直接而尖刻。
“我们的确存在分歧,但是无论如何,大家都是在为了工人阶级的利益而努力。这些年来,我们通过各种努力,包括合法的努力,也使得工人的权利得到了一定的保障,不是吗?既然我们的目标一致,那我们完全可以团结在一起呀。”
“德国的社民党人,就是被所谓的合法努力所取得的成绩收买了。”德娜冷冷的说,“他们居然以为他们能够靠阶级调和的手段来解决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矛盾。看看他们是怎么解说经济危机的,他们居然宣称,经济危机的出现是完全合乎规律的,不可避免的,就像大自然,有夏天就有冬天。抛开可靠的数学工具,靠着这样的浮词虚比来欺骗和愚弄工人,他们已经堕落得和那些工联分子一样了,居然也玩弄起民族主义的骗局了。居然宣称德国的工人阶级和德国的资本家是利益共同体,你信不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更进一步,一屁股坐到资本家那边,欺骗工人说,他们之所以处境艰难是因为外国人抢了他们的饭碗,所以他们最应该痛恨的是外国人,而不是‘同样在经济危机中挣扎的德国资本家’,然后他们还会赞美对其他国家的侵略战争,欺骗无产阶级说,本国资本家吃肉,本国的无产者也就能喝汤,从而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去给资本家当炮灰。德国的无产阶级的政党已经堕落成了真正的工贼了,而左翼却还不愿意和他们划清界限。所以,我不认为德国会发生革命。德国只会发动战争。相形之下,俄国的布尔什维克清醒多了,坚决多了。卡尔,我有一种感觉,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革命将在俄国,而不是在德国开始。而我必须去加入这场最伟大的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