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以七十度角斜向屋内,阳春尚好,翠柳扶风,隐约间有阵阵海棠香气扑面而来。
花遥喝过茶,用手缓缓地揉着清明穴,像是在和自己说话,又像是在和别人说话,花遥轻声道:“一个人,之所以会被剥夺勇敢,是害怕想守护的人会受到伤害,因为,你是一只带有利刺的刺猬。而你的利刺不是你自己的,是别人武装给你的。”
“她给的武装,既能保护我,也让我步履维艰,心力交瘁。但是,只要我心平气和,无欲无求,便能安身立命,悠游自在,余生无忧,尚能琴瑟在御,岁月也莫不静好。”尉迟焘苦笑,却因为花遥在身边陪他说话,而带着一丝欣喜与甜腻。
“驸马爷……”花遥忽然觉得他不喜欢这个称谓的话,不喊也罢,于是又换了称谓,说道:“公子的苦,在别人看来,却是倾尽一世也求不来的甜,美人在怀,公子却坐怀不乱,其实,何必负了韶光,苦了年华,错过自己最美的年纪,而到了不能后退的时光,才哀婉今日的固执呢……”
“比起你喊我公子,我更希望,能以姓名相称,或是,也喊我做哥哥,那样亲切许多,我的要求这么多,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贪婪?”尉迟焘微笑的时候,很是幸福,也许是许久都没有这般放松过,本来想先行离开的他,此刻又改了主意,陪花遥喝喝茶,说说话,想必是这午后最美好的时光。
花遥说的辜负韶光。尉迟焘何尝没有体会过,但是辜负了太多次,便不想再哀婉什么,他又不是闲的没事做的大文豪,大文豪做做诗喝喝酒。就能愉快一天,还被人敬重,可是作为公主的驸马爷,尉迟焘的压力还是很大的,他的美好韶光,全都用作公务去了。更何况回到家之后,又要面对不爱的人,他宁愿这样的韶光在虚度中度过,这样的韶光,又可以称作韶光吗?
尉迟焘不知道很多问题的答案。但是他知道,此刻是开心的,简单的,纯粹的,没有了歇斯底里的吵闹,没有了每日不休的公务烦恼,他置身于一片和煦的阳光中,却觉得这片阳光像一个超神领域。净化了他的思维和灵魂。
花遥转动起杯子,悠游自在地笑着尉迟焘:“你确实是个贪心的家伙,但是比起我来。你还不算贪心,因为我想要的东西,没有人能给,所以就没有人能满足我,以至于我会一直很贪心。”
“来说说,你贪心什么。”尉迟焘按住了花遥的杯子。很奇怪,杯子边缘居然有水渍留在了桌子上。倒茶的时候,杯子分明是干燥的。
“我贪心。希望亲人静好,岁月长安。”花遥索性不去拿那杯子,而是用手支着下颌,望着杯子上的花纹,叹道:“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难道不去选择,就是错了吗?”
这个时候,尉迟焘能看出花遥有心事,但是究竟是什么心事,尉迟焘还不明白。
花遥又道:“我有什么好呢,大家都为我默默付出,而我能给大家的,却又极少极少。”
“这就是你不想选择的事情吗?”尉迟焘嘟着嘴,露出可爱的笑容,也不知道是觉得花遥可爱,还是自己要可爱一番。
花遥注意到尉迟焘的表情,没有笑话他,反而赞道:“没想到公子也有这么萌的表情,真是可爱,可是公子为何平时都不展现呢?”
“你还不懂,男人,遇到了可爱的女人,就会变的可爱,即便是平时再严肃的男人,内心之中,都会有可爱的一面,只是他们很多时候,遇到的都是不能让他们可爱的女人,他们在那些女人面前,会感到面子的重要性,可爱便成了有伤面子的累赘之物。”尉迟焘如此一番解释,花遥竟觉得高大上。
“高大上是高大上,但是公子啊,我想你是在夸我,而不是解释问题了……嘿嘿!”花遥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樱唇也嘟嘟着,看着尉迟焘并无羞赧之情,这场景不像朋友也不像情人,反而像一个父亲和女儿在相互撒娇,结果父亲想让女儿答应自己的条件,女儿却也想让父亲答应自己的条件。
“花遥,我们这样深情对望,真的很像父女!”尉迟焘也像花遥一样,一只手撑着下颌,静静地看着花遥:“如果,时光就这样度过,就好了。”
“你们也可以啊,公主她……”花遥刚刚开口,却被尉迟焘打断了。
“花遥,我的事情,就和你的事情一样,你很难做出选择,是因为害怕伤害他们,我很难做出选择,也是害怕伤害她,她在我心中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却也举足轻重。”尉迟焘摇摇头,又道:“所以,我们夫妻的事情,你不懂,也不用管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对我们又不知道多少,何必还要自讨没趣呢。”
花遥点点头,心里知道,这是他们的家务事,但是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姻,花遥的本意也是好的,只是说出来之后,会感觉苍白无力。
“我是那个始作俑者吗?如果是因为我,我以后不会再出现。”
尉迟焘的嘴角露出隐隐的笑意,兴许是觉得可笑,花遥是在威胁他吗,尉迟焘撇了撇嘴,有些假装气哄哄地,对她说道:“不要自以为是。”
“是吗?”花遥嘟着嘴,又道:“不因为我,难道你还有别人吗?”
如此亲切的交谈,让旁人很难猜到两人的对话内容,怎么都不会知道两人在斗气。
但是尉迟焘觉得花遥是故意在刺激她,于是转愠为笑,逗她道:“我没有其她人,难道只有你吗?”
尉迟焘这样问,花遥回答是也不行,不是也不行,一时间觉得尉迟焘这样说话,挺聪明的。
“怎么了?”尉迟焘终于觉得将了花遥一军,花遥不说话了,气恼的样子甚是可爱。
“我有心帮你,你却开我的玩笑?!我还能怎么了!!”花遥虽然心里不是很生气,但是此刻能够扳回局面的做法,便是生气,做老大一样的生气!
“随你喽~~~”尉迟焘转头起身,面向门外,背着花遥,还哈哈哈地笑着花遥,让花遥觉得摸不着头脑。
“我都生气了,你还这样自顾自地笑,笑什么啊,有什么好笑的!难怪会有夫妻矛盾!如此看来,公主可能真是受了你的气,才高傲起来的呢!哼!”
花遥哼了一声,此刻才是真的有些怒了,尉迟焘对待和硕公主时,若也是这样,和硕公主不生气才怪呢,和硕公主可是花遥的表姐,花遥知道她的脾气,并不会受得了这样的轻视与委屈。
尉迟焘蓦然转过头来,一副好笑的表情,对花遥道:“我可没笑什么,也不知道公主的脾气是怎么养上来的,但是你不觉得你很傻吗,竟然和我探讨婚姻,还认为是你才导致了我婚姻的不幸?亲爱的小朋友,你才多大啊,真是天真幼稚的年纪,你要知道哦,我在没有遇见你的时候,就已经与公主不和了!”
尉迟焘依旧是一副小瞧花遥的模样,花遥在气恼中,也觉得自己可能真是太过自作多情了,但是尉迟焘之前的话语,意思不就是说他喜欢自己吗?两个人开诚布公,是花遥喜欢的方式,就算花遥过去不是尉迟焘的心结,那现在总算是一点点的牵绊吧?!
何必,前后自相矛盾呢?!
可是尉迟焘说了那样的话,伤人,冷血,以笑的姿态,让花遥无言以对。
尉迟焘怎么可以这样和花遥说话呢,花遥在这个时代,好歹只是个小女孩而已,如此伤害一个刚刚被自己表白的少女的心,他难道是精神不正常吗,花遥左思右想,尉迟焘的确是刚刚才向花遥袒露心意的啊!!
尉迟焘的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花遥不知道,但是可以看的出,尉迟焘对待自己的态度,前后扭转的太大,以至于花遥开始窘迫起来,似乎蒙受了奇耻大辱。
懊丧的花遥,没有低下头去,而是继续为自己争取有利的证据,“你是说,我没有破坏你和公主之间的感情,所以,想让我不要内疚吗?”
如此的解释,也能让花遥信服,毕竟在花遥的心目中,尉迟焘并不是如此伤人的男人。
明明是像父亲一般,交流没有阻碍,可以亲近自如,花遥才敞开心扉替他与公主说情,希望两人和好,可是慈父忽然变成了如此轻视花遥的人,真让花遥接受不了。
尉迟焘听了花遥的话,呵呵两声,表情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看不出寂静眼眸后的情绪,他缓缓道:“你果然太天真了。我是说过我喜欢你,但是,不见得我没同别的女人说过,我也喜欢她们!你难道也要将我与公主的不良关系归咎于那些女人吗?我可没有想让你减少内疚的心思,我的心就那么小,只能装的下美酒美人和前途,别的东西,哪里还有暇顾及呢?”(未完待续)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