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柔守着桑乔到退烧,才算是松了口气。桑乔现在这情况,与其说是生病,还不如说是心伤。心里太难受了,但又不愿意表现出来,所以她的身体就反应了出来。等桑乔清醒之后,梁柔说:“我没通知你父母,由我来照顾你,你想哭就哭,别憋着。在我面前,你也不用强撑着。”
桑乔手背上还输着液体,听到梁柔的这番话,她反倒是笑了,哪里还哭的出来。
人生在这样艰难的时刻,身边还有梁柔这样一个朋友,桑乔觉得挺暖心的。而且,人的悲伤也就是那么一股子劲儿,真发起烧来,桑乔反而有斗志了。如今已经走到这步田地了,也没什么退路了,只管勇往直前就是了。
梁柔也是无奈,这种时候还能笑出来的,可能也就桑乔这么一个女汉子了。想当年梁柔离婚的时候,前前后后哭了多少次,要不是有安安牵绊着,梁柔都不一定能坚持下来。心里又是心疼桑乔,又是觉得桑乔的个性真不是一般人,就叹息说:“你说说你,这个时候,你都不表现的柔弱一点,还等什么时候。”
桑乔笑死了,“我柔弱给谁看?给你看?可别了吧,我还打算保护你呢。我就这德性,注定孤独终老也就算了。”
一直以来桑乔都知道,她不是大众意义上的完美女人,她不会撒娇,不懂示弱,心眼少,心肠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没有顾虑过,任性也是真任性,但她就是这性格,改不了的。多年前为了邢封,她尝试过改变,让自己留长发,学厨艺,做个坐在男人身边会抿嘴浅笑的温柔女人。但装的就是装的,她不是那种人。
日子过到如今,她也不想做那种人了。累!
桑乔问梁柔,“梁辛今天干嘛去了,我早上去领离婚证了,也没见到他。”
话题一转移,说到梁辛身上,梁柔也就不想其他的了,如实回答说:“他去了之前他失踪后找到他的地方,说是想去现场看看情况,就算想不起什么来,也能实地调查一下。”
桑乔点点头,“是该去。”跟邢封是在相对清醒的时候被找到的不同,梁辛是在完全昏迷的情况下被找到的,那么找到梁辛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案发现场。当年桑乔找到梁辛后,第一反应当然是送梁辛去医院,没有在第一时间好好的探查当地的情况。等梁辛被送医,桑乔心思就都在梁辛身上的伤情是否严重方面,对事发地,倒是真没有返回去继续调查。
“你弟弟,别看失忆了,逻辑能力还是很强。他天生就是做警察的料。”
听了桑乔这话,梁柔梗了下,她心里其实是想说关于梁朝城的事情的,去世了十多年的人出现在元家,这件事梁柔觉得有必要告诉桑乔,但是.......又说不出口。这么多年,最让梁柔梁辛骄傲的,就是他们又个因公殉职的父亲,就算他们穷,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资源,姐弟俩也从不认为自己比谁低一头,只因他们有个英雄父亲。
但现在父亲不仅没有牺牲,还出现在元家,看起来跟元家交情不浅的模样,这就让梁柔很为难。这等于动摇了姐弟俩骨子里最根本的倚仗与骄傲的来源。现在桑乔说梁辛天生就是做警察的料,显然也是因为梁辛的父亲就是刑警。
最终梁柔什么都没说,她不仅没有告诉桑乔,更没有告诉梁辛。
梁辛现在失忆了,对父亲只知道个皮毛,根本无法了解梁柔心中这种欣喜又彷徨的感情,梁朝城的事情,梁柔打算自己去查,去了解。
曾经他们的父亲,是因公殉职了,那么对梁辛来说,就只有这个结果,其他的,都由她这个姐姐来面对吧。
下午的时候,梁柔接到了来自陌生人的电话,对方开口就自报家门,“我是李梓晴。”
梁柔:???
好在对方大概清楚梁柔不知道她的名字,随后又说:“子谈他.......是我男朋友。”
“哦哦哦!”梁柔急忙接话,“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太好。”
聂子谈的女朋友是市长的女儿,这件事梁柔当然是知道的,但是具体叫什么名字,在家里根本没有提起过,聂焱不会去说,聂子谈嘴里也没有说过全名,都是‘她她她她’的,聂子谈说一个‘她’,梁柔就明白了。
现在突然听到对方自报大名,梁柔会一时对不上号,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梁柔也不想让对方觉得被冷待了,毕竟聂子谈对这个姑娘,还是很上心的,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安安泄露一些他的生活细节就跟安安闹不高兴。所以梁柔热络的说:“安安回来经常提起你,说你特别好。”
这话倒不是梁柔胡说,安安对这位未来‘二婶’的确很喜欢。
没想到李梓晴下一句就说:“是吗?那怎么安安不愿意跟我周末去福利院呢?原本我们都说好了的。”
梁柔噎了一下。
要说安安也真是记仇,这两天聂子谈都快给安安买回来一个玩具店了,安安也还是不松口,说不理二叔就不理二叔,半点不假辞色。闹的聂子谈垂头丧气,没法子,恐怕这才跟李梓晴说安安不愿意去。
梁柔忍不住笑,又怕对方为这事不喜欢安安了,在亲生女儿跟聂子谈之间,梁柔很果断的选择了自己的女儿,于是她说:“不是安安不愿意跟你去福利院,而是那天你们一起吃饭,安安告诉你子谈喜欢毛绒玩具,回来子谈就有些生气,觉得安安破坏了他的形象。安安脾气更大,他二叔说了她两句,就生气了,到现在还不愿意理她二叔。”
那头李梓晴银铃般的笑声溢出来,很欢乐的模样。
梁柔也是大概猜测过李梓晴的性格,安安泄露了聂子谈的生活小习惯之后,聂子谈这边战战兢兢的生怕李梓晴看不起他,不喜欢他了,为了这个还给安安脸色看。却没想到第二天李梓晴不仅没有疏远聂子谈,反而更亲近了些。这就让梁柔很清楚,李梓晴此人,不仅不是个浮华高傲的女孩子,反倒很亲切可人。
安安也不是无的放矢的孩子,若李梓晴真的是特别招人讨厌的那种类型,她也不会对着李梓晴那么亲近,甚至卖了自家二叔。
自己生的女儿,梁柔比谁都清楚,安安这么多年跟着聂焱,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看人下菜碟的功夫,比梁柔大概也是不差的。
李梓晴笑过之后,说话就带着些许亲昵,“他活该,谁让他惹安安不高兴。我也该跟安安一样,不理他两天才好呢。”
仅是听声音,梁柔好似都能看到对方明媚的脸庞,是一种‘从小就没受过委屈’的语调,那种毫无防备感的亲昵,让梁柔莫名的很喜欢。
“那可不行。”梁柔也笑起来,情绪是会被感染的,她说:“子谈第一次谈恋爱,敏感的很,你要是两天不理他,恐怕就要闹失恋,玩茶饭不思这一招了。”
对方彻底哈哈大笑起来。
聂子谈在恋爱上,实在是经验不足,且情商不高。毕竟是没有过女朋友,再加上,聂子谈自身也有深层次的自卑敏感,他太投入,一切的小情绪都会放大。之前对着安安发脾气,也是因为次。从没有得到过什么的人,对能掌控住的东西都会格外的在乎与小心翼翼,聂子谈对爱情,对李梓晴,也是如此。
太在意了,患得患失就在所难免。
李梓晴笑完之后,特别促狭的说道:“嫂子,咱们是不是太不厚道了。”她这一句‘嫂子’叫出来,梁柔心里密密麻麻的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就是那种暖融融的,亲密无间的亲密感。连面都没有见过,这只是她们的第一次通话,梁柔却很不能自拔的喜欢上这个女孩子。
其实要不是李梓晴叫,梁柔是绝不会在对方面前摆大嫂的谱的,梁柔本身就不是那样的人,再说,梁柔跟聂焱的婚礼还没有办,对外其实也还没有宣布,加之李梓晴这样的家世背景,被聂兆忠钦点的联姻对象,梁柔本心里是有些疏离的。
隐隐地也怕对方瞧不起自己。
梁柔从没有过‘妯娌’这种关系,聂焱弟弟的女朋友,到底该怎么相处,她自己心里也没底。现在一通电话,倒是让梁柔彻底打消了心中的顾虑。
笑过之后,李梓晴就说:“安安不愿意跟聂子谈来,那就跟嫂子一起来吧。福利院这边,其实一直以来我们都有筹款,衣服、书本其实都不缺。最缺的还是医疗的配备,我打电话就是想跟您商量一下,能不能请您带一些医务人员加入我们,定期给福利院的孩子还有老人做义诊。”说完李梓晴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我听聂子谈说您很忙的,我也知道您在专业领域名气很大,您要是不同意,也没关系的。”
梁柔怎么可能拒绝,“不会,抽出一天来,还是可以做到的。再者说,我们安柔一直都在做慈善这方面的工作,心血管疾病,在我们医院都是有免费资助名额的,你倡导的行动,我当然要支持。放心吧,你叫我一声‘嫂子’,我怎么能给你拖后腿。”
李梓晴为此很开心,情绪很激动的跟梁柔说了预定的时间还有具体的安排。
梁柔拿了记事本一一记下,她是很认真的人,对这样的允诺,也要很努力的付诸实施。挂了电话之后,梁柔就开始一层一层楼的跟医生护士谈,其实也可以把大家都叫到会议室开会,但是梁柔觉得为了这样的事情,没必要搞的那么严肃,而且做慈善是非常个人的事情,不能道德绑架,更不能用一种上级对下级的权利来压迫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去做。原本节假日就是该阖家团聚的时候,若是有人不愿意去义诊,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梁柔亲自一个一个的问,当然有愿意前往的医生,还有些人想要把自家孩子也带上。
“平时放假在家里,不是玩手机就是逛超市要买东西,倒不如带去这种地方,也让孩子感受一些生活。”
对于这样的想法,梁柔是赞同的。医生的工作很忙,具体干些什么也很难对孩子解释,极少的节假日在家,其实跟孩子的感情建立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带着孩子出去,让孩子看看父母的工作,也能让孩子看看孤儿的生活,知道如今好日子的来之不易。
聂兆忠消息灵通的很,知道梁柔也去做慈善,就叫梁柔到他病房来,赞赏道:“你就该多做做这种事,你看看谁家的夫人不是热衷慈善的,这都是你要为聂焱打出来的好名声。”
梁柔真还没想这么多。
不过听聂兆忠这么一说,也明白了,现在几乎都是这样的搭配,男人在外拼事业,女方出席各种慈善场合,为家族彰扬善名。当初聂焱直接给安柔医院建立基金会,做慈善事业,也就是考虑到这一层,他直接连这个都帮梁柔想好了,替她周全。
梁柔其实根本没想那么多,她很单纯的只是想帮李梓晴的忙。
想想其中的细节,梁柔就拿出来对聂兆忠说,提起李梓晴,聂兆忠当然是更开心,“好好好,你这事情做的再好不过,我还担心子谈拿不下人家千娇百宠的女儿,看现在这个情况,倒是没什么问题。”
对聂子谈,聂兆忠总是没什么信心,从来没有付出过心血养育的孩子,了解其实也不多。
现在听梁柔跟李梓晴关系好,聂兆忠就很高兴,夸了梁柔好几句。
梁柔这还是第一次得到聂兆忠的夸奖,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她想要跟聂焱永远在一起,也计划着要办婚礼,若是举办婚礼,聂兆忠就必然要出席,再怎么,梁柔也还是想要得到聂兆忠的祝福的。总不能聂兆忠到时候直接不来,或者表现出不满的样子来,如果真出现那样的情况,最难堪的人,是聂焱。
过去种种,为了聂焱,梁柔就不打算再追究了。
日子总要往前看。
等下午下班,聂焱难得来接梁柔。顺便也去探望了聂兆忠,聂兆忠见到聂焱,也不吝啬的夸奖了梁柔几句。聂焱有些惊讶,但嘴上却还是硬的,“你成天在这吃好喝好,我看着人都养胖了,现在才知道她的好,是不是太迟了?”
聂兆忠这入院也时间不短了,聂焱忙起来根本顾不上聂兆忠,聂兆忠这里里外外都是梁柔在照顾。不仅身体给养的好,平时衣食住行梁柔也安排的很细致,聂兆忠现在红光满面的,眼看着离出院的日子也不远了。
聂兆忠吹胡子瞪眼,“她是我儿媳妇,难道我还要感恩她照顾我?”
聂焱不买账,“明天就让她给你扎针的时候使坏,就不往准的扎,戳你一身窟窿眼。”
听听这话,找着让聂兆忠发脾气,大骂。
不过聂兆忠脾气发的大,聂焱倒是没什么反应,领着梁柔出来的时候,还是笑微微的。
梁柔就觉得聂焱跟聂兆忠这对父子,绝对是冤家。之前聂兆忠身体最不好的时候,聂焱都会坐在床边给聂兆忠念报纸,看起来恭顺又孝敬,这如今聂兆忠好容易好点了,聂焱却变着方法的气他,父子俩见面就没有个心平气和的时候。
也是让人摸不清底细。
上车回家,看聂焱心情还好,梁柔就嘀嘀咕咕的对聂焱说了李梓晴电话的事情,她好开心的,毕竟等李梓晴嫁进来,跟梁柔也就是一家人了,要真是娶进来一个高傲难相处的弟媳妇,梁柔自己恐怕是最难自处的一个。
聂焱摸摸梁柔的脸,“你喜欢就好。”
梁柔拍他的手,“什么我喜欢就好,要子谈喜欢啊。”又不是她要娶媳妇儿。
聂焱搂着梁柔的腰,两个人搂在一起,就听聂焱说:“原本想着等子谈结婚就搬出去,不过既然你这么喜欢,住在一起也没什么大问题。”
这个事.......梁柔也有自己的想法,“子谈这些年一直没受重视,现在好容易能在家里了,你让他搬出去,恐怕他要多想的。”
从一开始,梁柔就想过,若是聂子谈娶回来一个千金小姐,难相处又瞧不起人,要怎么办。让聂子谈带着老婆搬出去是最好的,但梁柔也明白,聂子谈这些年都在苦熬,现在好容易熬出来了,被人称一声‘聂少’。是多难得的事,让他搬出去,恐怕会伤了聂子谈的心。而且聂子谈要娶的太太,身份不同,名门千金嫁过来,当然是要当女主人的,哪里能被赶出去啊。
梁柔甚至觉得要搬,大概也是她搬走会比较好一点。
只是这话,哪里敢在聂焱面前说。
现在遇上李梓晴这样的女孩子,真是佛祖保佑,谢天谢地了。
梁柔握握拳头,“你放心,我一定会跟她好好相处的。”只要对方释放出善意,梁柔无论如何也不会搞砸了关系。
在这样的家族中,梁柔原本就有些小心翼翼,跟妯娌的关系,也是重要的一课。
聂焱接梁柔一起回家,聂子谈去接安安,一路追在安安身后,‘好安安,乖安安,最好的宝贝安安’。夸了一路,也没见安安多说一句话。
梁柔哭笑不得,“这记仇的性子是像了谁?”
聂焱其实不是个记仇的性格,否则的话,他现在根本不能跟聂兆忠和平相处。本质上,聂焱很重情的,别人对不起他,他最多就是冷漠相对,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手反击。但只要对方给聂焱一点点的好,他就会加倍回报回去。梁柔更是个软性子,偏偏安安不,记仇就是记仇,半点不动摇。
看安安这样,聂焱梁柔都觉得新奇的很。
聂子谈一脸苦相的求助。
梁柔就说:“别巴结她了,到时候她会去的。”
安安噔噔噔跑过来,聂子谈就开心了,“真的吗?嫂子你答应了,安安能同意?”
果然见安安撅着嘴,不怎么同意的模样。
梁柔一笑,手指头在安安的下巴处戳了戳,“到时候妈妈也去,你跟妈妈一起好不好?”
跟着梁柔,安安当然是愿意的,一听妈妈说,她立刻问,“妈妈你去干什么?”
“今天你的未来二婶给我来电话了,让我带着医院的人一起去,顺便给福利院的人做个义诊。”
安安欢呼起来,“我妈妈就是厉害。”
聂子谈倒是脸蛋红红的,“嫂子,麻烦你了啊。”
说的像是他麻烦到了梁柔一样,梁柔只是笑,“不用你说这话,我不是冲着你去的。”
这下子,聂子谈耳朵都红了。
好气氛一直延续到晚饭后,聂子谈跟着聂焱进书房的时候,还是一脸笑嘻嘻的模样,没想到聂焱进到书房就变了脸,吩咐道:“关墨已经同意要对元家对手,你这一阵子皮绷紧一点。怕是要起风了。”
聂子谈表情一肃,脑筋转了转才明白意思,然后略显沉重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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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来的很快,梁柔带着安安还有医务人员一起去福利院,聂子谈跟李梓晴他们是一路。
今天医院的医生护士好几个也带了自己家孩子,跟安安相处在一起,孩子们年纪都差不多,安安大概还是属于最大的一个,自己就当起了小姐姐,照顾其他的小朋友。
梁柔心情挺不错,到了福利院,见到李梓晴,更是欢喜。李梓晴长得不是那么特别艳丽的模样,带着眼镜,鹅蛋脸,笑起来嘴角两个小梨涡。
聂子谈已经详细对梁柔说过李梓晴的情况,李梓晴现在是一家幼儿园的副园长,专心在做幼教的工作。
都是带着任务来的,梁柔也没多聊天,就安排医生护士进入工作状态,开始义诊。
突然有人叫梁院长,梁柔回头,就在瞬间,梁柔认出了缓步向她走来的人,正是不久前梁柔在元家的晚宴上见过的,元虎的女伴。
“没想到梁院长还有这样的闲工夫来这里作秀!”来者不善,此人说话夹枪带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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