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精疲力尽,聂焱才从梁柔身上翻身下来躺平。就跟两尾搁浅在沙滩上的鱼一样,目光直视上方,有些空洞,不停的喘息。
梁柔浑身就跟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有她自己的汗,当然更多的是他的。
聂焱不出声,好似下一刻就能睡过去。但是梁柔却没有这样的安稳心情,她拖着疲倦的身子转了个身,侧躺着面对聂焱,将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浑身热汗像是在蒸发,热气蒸腾到梁柔手上。她的手一碰触到他的身体,就被聂焱伸手抓住。
他跟她的手交叠在一起,放在他的胸口上。
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梁柔身体非常疲惫,但是精神力却清醒的惊人,她没有忘记之前聂焱说过的话,梁柔用一种怕惊醒了谁的口吻试探着问,“你说谁死了?”
聂焱的手一紧,牵扯着梁柔的心也跟着一紧,紧接着听聂焱说:“聂子赫。”
梁柔下意识的往聂焱身边缩了下,有些惶恐的问,“你动的手?”
良久没有得到回应。
梁柔忍不住去看聂焱的眼睛,他一直都没有低头看她,感觉到她的瞩目,才‘嗯’了一声。之后,沉痛的说:“他作死!”
今天是元彰出殡的日子,聂子赫依旧不知收敛,甚至特意驾驶着滑翔机带着元福想要在元彰墓地正对的那片海域上纵情玩乐。聂子赫这是想做什么?挑衅吗?让死去的元彰看看,你都已经入土,而他聂子赫却依旧能在天空中翱翔。
聂焱难以忍受,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元彰为了救他白白死去。更忍受不了聂子赫这样肆无忌惮的卑鄙行径。
若不是今天,不再如此敏感的时期,大概聂焱还是能容忍聂子赫的。可是不,聂子赫不给聂焱冷静的时间,他就是要不断的挑战聂焱的神经。
聂焱会失控,会动手,是意料当中的事。
两个人都静默了好一阵。
梁柔听着聂焱的心跳,脑袋一度一片空白。
聂焱缓过神来,同样转过身来将梁柔抱进怀里,两个人就跟严丝合缝的玉佩一样,嵌在一起。他的眼睛正对着她,眼睫毛甚至交错在一起,聂焱很认真的问梁柔,“你怕我吗?”
梁柔满眼复杂。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元彰的死对梁柔刺激也很大,在元彰死后,梁柔几乎每天都能想起浑身是血躺在车里一路往医院送时的元彰。那温热的血曾经穿透过梁柔的衣服,一条生命,就那么眼睁睁的在眼前流逝。
也曾恨过,咬牙切齿过。
在遇到这样的恶性事件时,人的本能就是要报复,要血债血偿。
听到聂焱说聂子赫作死,梁柔的心里大概就有谱了。明白元彰的事,聂子赫绝对是元凶之一,聂焱为元彰报仇,这是聂焱本该做的事。
然而,这世上有多少事,是脑袋里想过千遍万遍,但一经付诸实施,心里还是会有道坎过不去。
聂子赫能泯灭人性找帮手杀害聂焱,但反过头来,聂焱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却没办法做到坦然面对。聂焱今晚的失控,来自于此,抵不过内心深处人的天性,从小的教养,伤害一个小动物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更何况是人。聂子赫.......在过去长久的岁月里,聂焱都将之视之为亲弟弟的人。
梁柔能感觉到聂焱内心的震荡,同时,她心里也有高高的筑墙。
她是警察的女儿,在面对这样事情的时候,内心深处的正义感跟她爱聂焱的心在互相拉扯。也许这时候她该大声斥责聂焱泯灭人性,该打电话报警,更该第一个站出来揭发他。可是不行啊.......她爱他啊,她清楚的知道他都经历过什么,也明白若是他不反击,往后恐怕那不知来路的枪口对准的人就是他。
不是每一次都会这么幸运,有个元彰出来为聂焱挡枪子儿。
想到聂焱有可能会被人谋杀致死,梁柔就说不出他错了这样的话。
眼泪不可抑制的流,梁柔知道自己背叛了父亲,背叛了过去那么多年来接受过的教育。但她真的没有办法,她不能不管他啊。
聂焱将梁柔抱的很紧,轻声说,带着不易泄露的惶恐,“别离开我。”
他其实心里也是被不断拉扯着的,他要自保,就要不顾一切,手段使尽。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他就在这个漩涡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梁柔终于哭出了声,几乎是用尽全部的力气告诉他,“我陪着你,不管你干什么,我都陪着你。”
爱情是什么呢?
梁柔大概是答不出的。
可是这一刻,她终于冲破所有的阻挡,只有一个念头。上天入地,她陪着他。他成佛,他们一起登极乐。他成魔,她陪他下地狱。
有他在,她有什么好怕的。
就在这样风雷激荡的晚上,聂焱勾起唇角,抱着怀里的女人,如同抱住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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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柔洗了澡之后,拿了药箱来给聂焱处理手臂上的伤。他的伤口已经感染,化脓了一片。
絮絮叨叨的训他,“知道你忙着元彰的事情,可是自己的身体总要照顾好吧?就这么脓跟血一起乌七八糟的流,你不疼,我看着都疼!”
聂焱只是盯着梁柔看不说话,元彰死后这些天,他白天要面对来来往往不间断的人,晚上还要听手下人的汇报,不断的算计怎么才能尽早的找到真凶。
现在只是主谋被除,接下来就要找到具体的实施人,那晚到底是谁开的枪,现在还没有头绪。
这些日子,聂焱的头皮都像是绷紧的,一刻都没有放松过,这手臂上的伤,他还真没觉得多疼。还是到今晚,梁柔又是给消毒又是给他吹的,反倒让他觉得丝丝缕缕的疼起来。
梁柔包扎技术不错,还给聂焱扎了个蝴蝶结。
外面的天空已经亮起来,这一夜就这么折腾过去。梁柔叹口气,她该去上班了,临走不忘交待聂焱,“安安脸上受了伤,你今天在家里休息一天,也陪陪她。要不然又要跟你怄气。”
听到安安受伤,聂焱表情一变,最近的事情太多,他还以为安安被人袭击了,“严重吗?”
梁柔站起身,两条腿酸的不像是自己的,感觉灵活行走有些困难,不由心里埋怨聂焱,都是他弄起来没个完。两只手一边一只揉大腿根,随口说:“不严重,就是被叶黎昕推倒了。”说起叶黎昕,梁柔少见的跟聂焱抱怨,“是不是小男孩都那样难缠啊,一时离了人的眼,就要不消停。”
聂焱盯着梁柔不断抓揉的腿,问她,“要不今天请假别去了。”
看她那样,就知道不好受。
梁柔不同意,元彰出事那晚,她已经请过假,哪有每个月都请假的道理。再说医院人手已经不足,梁柔因为带孩子,已经被大家特殊照顾没有给安排通宵值班。她不能再矫情。
只是瞅着聂焱盯着她腿的样子,也还是气不顺,伸手推了聂焱肌肉分明的小腹一把,“你跟叶黎昕一样,都难缠。”
聂焱只是受着,不出声。
他实在是安静的厉害,梁柔就又忍不住给他开后门妥协,“明天就是双休了,我坚持一天,明天在家里陪你,好不好?”
果然看到聂焱脸上有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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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梁柔走后,聂焱才上楼去叫安安,安安昨晚哭过,早上睡的迟了。醒来眼睛还是肿泡泡的,见到趴在她床边的聂焱,嘟起嘴巴哼了一声。
聂焱看见安安脸上的纱布就已经没了笑意,这会儿只是问安安说:“你脸上该换药了吧?我给你换,让我看看你的伤。”
安安还从来没有磕着碰着一下过,聂焱看安安受伤,比自己受伤都心里难受。
安安两只手臂抱在胸前,她看到了聂焱的手臂纱布,傲娇地一扭头,“你手又不灵活,给我弄的不好怎么办?”
这个小家伙。
好在聂焱跟安安作战经验丰富,故意跟安安说:“你妈妈怕你伤心没跟你说,我之前出了车祸,在医院住到现在。手臂好大一条口子,现在还化脓了。”
果然聂焱这话一说,安安就转头过来,小手伸出来碰了碰聂焱的手臂,看聂焱疼的往后缩,就小大人般的叹气,“我就知道你不回家,一定是有事。”
聂焱点头,哄安安,“我可想你了。”
安安煞有其事的点头,“那当然,我这么可爱。”
聂焱憋住笑容,接着夸,“不仅可爱,还漂亮。”
这下子安安眼睛都亮了,“对,我最漂亮了。”
爱漂亮的小姑娘。
安安也没让聂焱给她换药,她在医院里长大的,这点事情根本难不倒她。跑到自己的小梳妆台上小心翼翼的把纱布拿开,聂焱提着心看她脸上的伤,好在只是一个小口子,并不严重。
没等聂焱松口气,就听安安叹气,“这要是留疤可怎么办?我不想变成杨阿姨。”
她嘴里的杨阿姨是杨子姗,梁柔的同事,天生脸上就有胎记。
聂焱哪里会让安安留疤,当即表示,“你放心,我给你买最好的祛疤霜,保准一点印子都留不下。”
安安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还是很担心的模样。
聂焱看安安这样子,就舍不得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了。他今天无论如何都是要在公司出现的。
等安安给自己脸上贴上创可贴,聂焱就问安安,“你今天跟我去上班好不好?”
安安吧.......跟着梁柔上班都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就好奇的问,“是你每天不在家的时候呆的地方吗?”
聂焱点头,基海兆业的话,算是吧。
安安马上举手,“能把happy带上吗?这段时间它一个人在宠物中心,它现在离不开我。”
孩子都能带了,带条狗怕什么的。
聂焱一挥手,都带上。
安安选了粉红色的蓬蓬裙穿上,还给happy也扎了个粉红色的蝴蝶结在头上,跟着聂焱去基海兆业上班。
在车里的时候,安安还跟聂焱商量,“我妈妈总是把我当小孩子,什么事情都不跟我说,往后你要告诉我呀。要不然我会担心。”
小家伙盯着聂焱的手臂,眉头紧锁。聂焱已经换上西服,只是手臂看着依旧不怎么协调。一看就能知道,是包扎过的。
聂焱忍不住低头去亲亲安安的脸蛋儿,对孩子来说,外面的一切肮脏都是不存在的。在她心里,聂焱就是他最亲的人,最依赖的人。
抑制不住的叹出一口气,聂焱就用安安的语气跟她说话,“我可以告诉你,可是你不能告诉你妈妈。”
安安两只手在空中一划,“那当然,你当我傻啊。”
聂焱忍不住揉安安的头发,这孩子在医院里呆了一段时间,跟着医生家属混在一起,人多嘴杂,听来的话也多,绘声绘色的有些耍宝的样子。
安安跟着聂焱一路到了基海兆业楼下的地下车库,出来之后跟聂焱一起进了专用电梯。
“你这里比我妈妈那里人少多了,电梯里都没人。”
医院的电梯,不说配置能不能跟基海兆业的专用电梯比,就单拿人来说,医院的电梯里什么时候都是人满为患的。
根本不会如这里,就聂焱跟安安两个,还有傅守一和狗。
傅守一对安安的血统不了解,不过听着聂焱一路跟安安说话,他下意识的就觉得安安是聂焱的亲闺女。要不是血脉亲情,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亲密。而且安安在聂焱面前,有一种娇憨,不是刻意的讨好,就是孩子最本真的感情。
傅守一其实今天心里挺紧张,聂子赫出了事,聂兆忠不会轻易放过聂焱。
今天公司见面绝对会是一场血雨腥风,偏偏聂焱带着个孩子还有一只狗来,傅守一先开始觉得是胡闹,现在又有些回过味来,有个孩子在,聂兆忠再怎么也会留些情面。
只是可惜.......傅守一盯着对着聂焱表演小鸭子舞的安安,要是个男孩,就更好了。
聂焱带着安安去自己办公室,一路必定要经过公司办公区。聂焱如今的身份,原本就是公司所有人瞩目的对象。再者,今早上班,聂子赫飞机出事的消息已经以光速在公司里传播开来。怀疑聂子赫死因的人不少,但是不管聂子赫到底是怎么出的事,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聂焱,现在是唯一的,没有任何竞争对手的继承人。
如今看聂焱带着一个小姑娘来公司,粉扑扑的小裙子,一路拉着聂焱的手,胖乎乎软糯糯的模样。
“小聂总什么时候冒出来个女儿?”
“我对这女孩的妈,更感兴趣。”
“你快别痴心妄想了,小聂总这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
安安没想到聂焱工作的地方这么大,简直是梁柔所在医院的三倍还要多,而且安安能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她有些小小的胆怯,“聂聂.......为什么他们都看我?”
小孩子在熟悉的人面前再怎么张牙舞爪,对外,还是会有些害怕。
聂焱拉着安安的手,很坦然的跟安安说:“你这么漂亮,大家都喜欢你啊。”
安安却没有被聂焱哄住,她轻声说:“我才不信,他们是因为你才看我的。”
聂焱有些吃惊,低头望了安安一眼。
安安倒不怕聂焱,实话实说,“那个补课的老师说过的,聂聂你特别厉害,大家都喜欢你。”
把聂焱的话又返回来了。聂焱没想到那个讨厌的家教说的话安安会记在心里,有些懊恼当时该好好的跟安安多说说的。孩子实在长得飞快,在聂焱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安安就已经这样懂事了。
聂焱就说:“我厉害,安安不高兴吗?”
高兴当然是高兴的。
只是.......安安也会有小小的恐惧。
怕喜欢聂聂的人多了,聂聂就不喜欢她了。
只是这话,她并没有说出口。
聂焱带着安安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安安还有些不适应,happy却已经满屋子跑起来。显然很喜欢聂焱这间面朝海边的大办公室。
聂焱到后不久,就有人来通知说让聂焱去主席办公室一趟。
董事会主席........聂兆忠。
聂焱让安安跟happy在他办公室里玩,自己带着傅守一去见聂兆忠。安安在聂焱出门的时候,还保证自己会乖,还会让happy乖乖的,绝对不会弄脏聂焱的办公室。
聂焱的办公室超出了安安的接受范围,她有些谨慎。
安安小心翼翼时的表情跟梁柔如出一辙,聂焱心里一暖,心智更加坚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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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焱推开聂兆忠的办公室门,聂兆忠一个人双手拄着手杖站在窗前,老态龙钟的模样,在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听到聂焱一步步走近,聂兆忠突然动作,挥起手杖就轮向聂焱。
聂焱本能的伸手挡,却忘了手臂的伤,手杖打在手臂上的瞬间,聂焱就疼的面无人色。
聂兆忠大吼,“你这个逆子!”
整整一夜,聂兆忠没有闭眼,眼前不停闪现着聂子赫幼时的模样,自己一天天看着长大的孩子,就算有再多的隔膜。到了失去他的这一天,想起来的也只会是他的好。
聂兆忠全身发抖,“他能碍着你什么?股份、公司,这些我都留给你了,只留着他一条命,他妨碍到你什么了?!”
在聂兆忠看来,聂焱是他的继承人,是这栋大厦未来的主人。而聂子赫,不过是在未来的漫长岁月里,要在聂焱手下讨生活的人。聂焱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聂子赫从实质上根本妨碍不到聂焱什么。
面对聂兆忠,聂焱脸上像是刷了层糨子,僵硬的都不会动了。
聂焱一声不吭。
聂兆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喘着粗气说:“死了个元彰,死了就死了,他元天霖都没心疼,你在这充什么仗义!子赫他就算跟元家有些牵扯,可是他没那个胆子害你!”
聂子赫从来都是个没胆子的货色。
聂兆忠正因为深信这一点,才从没有对聂子赫起过除去的心。
只是这话聂焱根本不认,他冷笑,“他有没有胆子,你很快就知道了。”
聂子赫做的事情远不止这一次的谋杀案,从小到大,聂焱不屑于跟聂子赫交手。可是聂子赫却从没有放过聂焱一条生路。
聂兆忠就算被聂焱气昏了头,却也还有一丝理智尚存。
“你什么意思?”聂兆忠问。
聂焱懒得回答。
很快一切就会浮上水面,没有了聂子赫,聂子赫背后那些等着他上位的人自然会坐不住。
聂兆忠面对聂焱的冷淡,真是气的一佛生天,呼哧呼哧喘气半晌,才又说:“那飞机上还有元家的人,元家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这话说的聂焱都笑了,元彰死了,怎么不见他们元家人追究责任?
现在死了个元福,倒是让元家坐不住了。
元福的命是命,难道元彰的命就不是命?
要是昨晚,聂焱大概还会心存一丝犹豫,到了今天,他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同以及肯定。他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聂兆忠被聂焱堵的胸口发胀,他有心脏病,知道自己不能任由身体这样发展下去。生生压住了胸口的郁气,残酷的说:“事情你既然敢干,那就要做好准备收拾烂摊子。我绝不会管。”
不管是基海兆业内部的问题,还是跟元家的敌对,聂兆忠都不打算插手忙聂焱。
聂焱对此可有可无,说实在话,聂兆忠对他的帮助,从来都有限。也许因为聂兆忠认为聂焱比聂子赫强,所以聂兆忠事事为聂子赫考虑,却很少为了聂焱打算。
聂焱不置可否,转身就走。
他走后,聂兆忠拄着手杖在地上狠戳了两下。却也被地毯上一片深色吸引,他目光凝固..........地上是血。
聂焱从聂兆忠办公室出来,傅守一第一眼就看到了聂焱手上的血。
当即跳起来,就往聂焱身边扑。
聂焱摇摇头,“回去再说。”
傅守一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暗骂聂兆忠不是东西,从聂焱小的时候开始,就从没把聂焱当成自己孩子心疼。
聂焱一路回到自己办公室,安安带着happy就在沙发上蜷着,她说到做到,真的很乖,没有乱跑。
见到聂焱,安安马上惊呼,“聂聂!!”
聂焱的脸实在白的吓人,傅守一帮着聂焱把深色的西装外套脱了,里面的藏青色衬衫已经被血染成黑色。
安安吓傻了,围着聂焱转,却又不敢说话。
聂焱安抚孩子,“没事,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之前出车祸受了伤。”
安安不多话,只是点点头,眼泪却已经落下来。
暗暗的自责,她责怪聂聂不回家来陪他,却不知道他流了这么多的血。安安摸摸脸上的创可贴,跟聂焱的伤比,她脸上其实根本就不叫伤。
傅守一手忙脚乱地找出医务箱,拿着剪刀准备把聂焱之前包扎的纱布都剪开,重新上药。
聂焱有一刹的舍不得,那是梁柔给他包的。
不过傅守一哪里还能听聂焱的,咔嚓咔嚓就给剪了。聂焱的伤口化脓,虽然早上梁柔处理过,可是被聂兆忠这么不留余力的一杖,还是又给打的血肉模糊,其中还混着黄色的脓液,看着让人生怖。
聂焱的手捂住安安的眼睛,不让她看到自己的伤口。
他的手臂上是枪伤,原本就不好恢复,在加上之前忙碌,完全没有好好休养换药,现在伤口倒是比之前更可怕了。
傅守一说:“还是去医院吧,看这个情况,不及时处理,怕是这条胳膊要废了。”
聂焱手心里安安的睫毛眨啊眨的,眼泪珠子扑簌簌的掉。
这孩子比梁柔哭起来还让人心疼。
聂焱摇摇头,“去医院也不过就是哪些步骤,把多余的地方清除掉,重新包扎就行了。”
傅守一虽不是医生,可是他曾经接受过傅家最精密的训练,傅老爷子是指着他给聂焱保命的。所以包扎对于傅守一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
那消毒过的小刀给聂焱清除了被打的脱离身体的皮肉之后,重新包扎。
聂焱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傅守一都替他疼。
等包扎好,聂焱急忙把安安拢进怀里,他一只手受伤,抱不了孩子,所以就只能让安安靠在他身上。沉声跟安安说:“你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让我什么事情都告诉你,你现在这么哭,往后我可不敢跟你说了。”
安安擦着眼泪,摇头。
半晌才说:“我是大孩子了,难道就不能哭了吗?”
这话倒是把聂焱问住了,是不是成了大人,就不能哭了?
对啊。没错,是这样啊。
长成大人了,就算失去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就算皮开肉绽,伤口见骨,也不能哭。
聂焱大拇指帮安安擦眼泪,小家伙怕眼泪滑倒脸上的伤口处,擦的格外卖力,脸蛋都擦红了。鼻头也红红的。
聂焱问,“你为什么哭?”
好好的,哭什么。
安安一双眼泪瞅着聂焱,“我看着你疼,我也疼。”
聂焱搂着安安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如果这世上的人都能这样对他,他恐怕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傅守一拿着聂焱换下来的血污纱布出去没一阵,就又进来了。
“小聂总,二少夫人来了。”
二少夫人........尹雅。
聂子赫出了事,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尹雅会坐不住,是因该的。
只不过,尹雅该去找聂兆忠才对啊。
傅守一说:“聂总已经离开公司。”
聂兆忠说不管了,那就是真的不管了。
聂子赫出事,基海兆业会动荡是必然的事。还有元家,谁也不知道不按常理出牌的元家会干出什么事。傅守一还在说:“二少夫人说了,今天要是您不肯见她,就是做贼心虚!”
傅守一说的并不全面,其实今天尹雅来,就是来闹的。
聂子赫刚被获准能进入董事会,一切都向着更好的地方发展,偏偏这个时候,聂子赫外出的滑翔机出事故,到现在海事部门还没有打捞到人。
大海上风雨难测,生死不过一瞬间。
尹雅万念俱灰,她争了斗了这么多年,甚至不惜给聂子赫生下孩子。眼看着聂子赫要进入董事会,要手握实权,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出了这种事。
会崩溃是能预料的事。
尹雅今早来基海兆业,进门就大喊大闹,无非就是说聂焱为了争夺家产谋杀兄弟。
话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虽然关于聂子赫的事情,心里犯嘀咕的人恐怕不在少,可是像尹雅这样大鸣大放的叫嚷出来,她是第一个。
傅守一脸色难看至极,这件事无论最后结果怎么定性,聂焱身上的这盆脏手是被泼定了的。
这名声传出去,谁不说聂焱一句心狠手辣,连亲兄弟都不放过。
聂焱对名声不怎么在乎了,只是他了解尹雅,今天要是不见尹雅,怕是会没完没了的闹下去。聂焱没什么心力花在女人身上。
“既然她想见我,就见。我没什么好怕的。”
傅守一出去后,聂焱让安安去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室,“我要工作一下下见个人,你跟happy先去自己呆一会好不好?”
后面的休息室里有电视,安安应该能自己搞定。
安安果然带着happy乖乖的去,还不忘叮嘱聂焱,“你受伤了,不能太劳累。”
有这么个小管家婆,聂焱觉得自己的心情都好很多。
休息室的门关上,聂焱站起身坐到了大班椅后,再没有一丝柔软显露。
尹雅来的很快,进门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聂焱,你变了。”
陈词滥调,聂焱听多了。
没想到尹雅的第二句却是,“聂子赫死了,你以为你就能高枕无忧?哼!你信不信,没了他,你死的更快!”
聂焱眉心一跳。
这话显然不是无的放矢,信口胡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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