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呵呵一笑,就要撑了窗棂翻进去,却被千面冷着眸子一凌,又只得搓着手收回去。
“那你开门让我进去。”清漪搓着手,又四下张望一番,才小声道。
千面也不忍清漪在外受冻,这才关了窗户,将门打开。清漪跐溜一下,自将将打开的门缝里溜了进去。
清漪脱下一盖了一层薄薄雪花的披风,被千面接过去,抖掉了上面的积雪,才展开挂在了屏风上。
这间屋子虽是靠近圣湖,却不见潮湿。千面又常年怕冷,屋子里的炭火就不曾熄过,竟比清漪的房间还要暖上几分。
屋子里是淡淡的龙涎香的馥郁香气,而临窗的桌上,反扣这一本香典。
千面倒了被热茶送到清漪跟前,才又折回窗前铺了厚厚的毛毯的矮榻上坐下,拿起了桌上那本香典。
“怎么样,今日我娘过来,没瞧出什么破绽吧?”清漪端了茶水,一路盯着千面没穿鞋袜的光脚待他坐定,才抬眼眸询问。
千面自书中抬头,看了清漪一眼,眯了眼睛讥笑道,“我还以为你是过来关心我身体的,看来我这演技不太让人满意。”
清漪哪能听不出千面的挖苦之意,立马正了神色,义正言辞的说道,“我就是过来看你身体怎么样了,顺道问问又没有将我娘糊弄过去,她该不会知道你是装病的吧?”
千面轻嗤不语,复又看向手中书籍,清漪却是不依不挠,凑了过去,“我这不是担心你吗,若要叫她发现我俩合起来骗她,非得受罚不可。”
“既然是怕受罚,今日你就不该过来。想必姨娘现在已经去过你屋子了。”千面头也不抬,淡淡说道。
其实,自他请求下山暗中帮助清漪开始,便不再虚弱,身体亦在一天天的恢复。
“你放心,我与守夜的宫人交待了,我睡下了谁都不可打扰。”清漪坐在千面对面晃荡着双腿,拿手将头支在桌上,砸吧着嘴,自言自语道,“凭我的经验,每天这个时辰,我娘定会去香室待上一两个时辰,哪里有那闲工夫管我。”
千面听清漪这般信心十足的模样,只是勾了唇,摇头不语,门外却是响起了苏烟藏着愠怒的声音,“依你看来,你娘我还真的是清闲得紧,不然怎会将你在这儿逮个正着?”
听到苏烟的声音,清漪吓得一下站了起来就像要躲,却哪里还躲得了。
就在她焦急地在原地团团转时,苏烟已推门进来。清漪只能堆了笑,巴巴地跑过去,却被苏烟美目一瞪,悻悻地缩回了伸出去的手。
“娘,你怎么过来了?”清漪极为艰难地维持着脸上纯良无害的笑意,明知故问道。
苏烟扫了眼安静坐在榻上看书的千面,深沉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语气却仍旧严厉道,“我怎么过来?自然是跟着你来的!身为女儿家,深更半夜地往男子屋里跑,这还像个什么话?”
清漪被苏烟这一声厉斥吓得眼皮抽了两抽,低眉顺眼道,“这不方才听说千面晕倒了么,漪儿担心得睡不着,就过来看看,现在看来他好得不能再好,女儿也就放心了。”
苏烟不说话,似在酝酿这下一轮的怒火。
清漪背着手,垫着脚尖,一步一步地朝门口挪去,小心地打着呵呵,“既然千面没事,又有娘亲你看着,这里也没我什么事,我就先回去歇着了?”
清漪一边说,一边一步一挪地向门口靠近,却在手将将碰到门闩的时候,苏烟发话了,“你以为这样就能躲过惩罚了?我看不罚一罚你,你还真记不得为娘是如何教你的!”
“女儿都这么大了,还要受罚,多丢人!”清漪嘟着嘴巴,可怜巴巴地将苏烟看着。
苏烟对清漪这幅装巧卖乖的模样并不领情,自袖中掏出一本书来,冷冷一笑,这笑容让清漪背脊一阵发凉,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苏烟书本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另一只手心拍着,一步一欺走向清漪。直到清漪后背紧贴了门,才森森地笑了,“还知道丢人就好。这本《女戒》,先抄个十回八回的,便能记住了,不会太丢人。”
清漪听得苏烟要让自己抄女戒,吓得差点晕了过去。这一辈子,她最怕的,便是抄书!
本坐在桌边安静看书的千面,却是闷声一笑,对苏烟道,“姨娘还是不要为难漪儿了,这《女戒》怕是给她十年,她也是抄不完的。何不让她替小怪挑虱子来得自在?”
原本以为千面说话,定然会帮自己一帮的,却没想着这厮表面看着纯良无害地在替自己说话,实际是变着法儿地给自己下套。
清漪恨恨地翻了个大白眼向戏谑地盯着自己的千面砸过去,才委委屈屈绞着手指蹭到苏烟跟前,“诚然如千面所说,小怪身上的跳蚤也足够漪儿抓上三天三夜了......”
说到小怪,是清漪一次在山腰捡回的一只长毛犬,那毛足足有一尺来长,耷拉着一双近乎能拖到地上的耳朵。体型又较一般的犬庞大一些,却被清漪取了个与之实难相衬的名字,小怪。
想到那小怪身上,能织几件狗毛大衣的长毛,清漪就是一阵恶寒。要从中跳出细如针尖的跳蚤,其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但跟抄书比起来,清漪更愿意选择那个看似困难的惩罚,小怪你有福了,居然让姐姐来伺候你。
苏烟听得千面这般建议,在看清漪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方才还怒火中烧的心又柔软下来,点了点头道,“既然千面为你说了话,你便去将小怪身上的跳蚤收拾干净,一只都不许剩。”
清漪得到苏烟的发话,忙不迭的点头如捣蒜,哪里还有一副委屈欲哭的模样,笑得有牙没眼的。
见着清漪如获新生般的模样,苏烟才觉得似乎被千面下了套让清漪钻了空子,心中隐隐为那陪伴了自己数年的小怪担忧起来。
此时要收回说出的话已是不能,苏烟抿唇沉吟一下,才又说道,“千面这般通情达理,既然这出发给清漪免了,那这女戒,便由你来替她抄,如何?”
听到母亲的话,清漪欢快的神色被惊讶所取代,瞬而变得期待起来,让千面抄女戒,多么难得的机会。
一个看似纯良,实则狡猾如同狐狸的俊美男人,执笔抄着供女子习读并遵从的女戒,是何等模样,隐隐让人有种期待。
本以为千面会拒绝或让苏烟换个其他法子,却不想他答应是甚是爽快,接过苏烟手中的书便抄写起来。
此时,换做清漪在一边目瞪口呆起来。
苏烟对千面的表现甚是满意,这才没有追究清漪深夜在男子房中逗留之事。
临出门前,用眼角斜了清漪一眼,沉声道,“时辰也不早了,千面身子不好,还需要早些休息。你与我一道走吧!”
清漪知道,此时自己再要留下已是不能,只能温顺地垂了头跟着。
行至清漪院门前,苏烟才停下转身与她道来,“今日早些休息,明日我会差人将小怪送过来。午膳后,你来我房里寻我,你爹来信了。”
说道纳兰王,清漪的思绪竟跳跃到了沈非墨身上。自三年前离府过后,自己便再没见过父亲一眼,而今能有他的消息,自然让人激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