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能感觉到白绫下的灼人的视线让人拒绝不得,但就这般承认香典在手可不是他一贯的作风,“公子也会说笑,不久前的赛香大会《芎容香典》似乎便被人所盗,难道公子会认为堂堂梦魇宫会行那偷盗之事?”
说着紧紧盯着眼前盲医,警惕地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见对方除了与自己讲条件外再无别的动作才稍微放下心来,“别说《芎容香典》现在不在我手,即便在我手,那原本就属于梦魇宫的圣物,岂能随随便便就能交予他人?”
盲医却似知晓千面会这样说一般,也不生气,淡淡地坐着将脸转回去,“既然这样,那我便不勉强公子了。只是这位姑娘能不能活过今晚也尚未可知......”
他确实不需要勉强千面,只要清漪一直处于昏迷中高烧不退,千面自然会自乱阵脚。
千面看看眼前平淡如水的盲医,又看看躺在那里人事不知,脸上潮红的清漪,最后有些妥协道,“那我问你,你要《芎容香典》做什么?”
盲医垂首,似在看脚下的地板,声音有些低,“这东西流落在外太久了算不得什么好事,拿到它不过也是物归原主罢了。”
“既然先生所说物归原主,这香典本就属于梦魇宫,那留在梦魇宫里岂不是物归原主?”千面听到他说要物归原主,便几不可见的皱了眉,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
“《芎容香典》名义上虽属于梦魇宫圣物。但这六十多年来从未在梦魇宫呆过片刻,而梦魇宫也不曾要回,所属权自然算不得是梦魇宫的。”盲医有些好笑地重新看向千面,“此物乃是梦魇宫前一任宫主嘱托本家之物,若非梦魇宫宫主亲自来取,其都应是本家之物,不知宫史大人如何认为?”
确实,在梦魇宫销声匿迹前夕不久,江湖上便传出了《芎容香典》下落不明的传言,原来是宫主将它嘱托他人代为保管了。
“既是将香典交予你们。为何又会出现在晒香大会之上?难道不是你们保管不善?”千面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哪能这么容易交出去。
“六十年前,本家家主与梦魇宫宫主有约,六十年后将以《芎容香典》作为信物,凭此想认!所以。本家才会将香典流落至赛香大会。为的便是与梦魇宫宫主相认。却不曾想招来了无名小贼。”盲医的声音冷了下去。看向千面的视线格外浓烈,似穿透了那层白绫射到千面的身上,让千面极为不自在的后退两步。
“既是这样。本座倒愿意帮先生找上一找,但也不敢保证能够找到这香典。”千面知道若自己不松口,对方是绝对不会救清漪的,只能叹息退让。
盲医却是极为自信的一笑,说道,“若是先生愿意找,定然会找到。今晚,我便要见到香典!”
他的语气清清冷冷却是不容置喙,让千面几不可见的皱了眉头颔首算是应下。
“《芎容香典》我可以答应替你寻来,那这离魂又是怎么回事?当真是闻所未闻!”千面对眼前这人底细尚不清楚,决不能任人牵着鼻子走。
说道离魂,其实千面极为熟悉,其效用与他的引魂香相似。但引魂香引的是凡人之魂魄,离魂裂的却是仙魂,按理说此物不应该出现在云苍大陆。但自从一千年前造梦香尊救世,便将仙凡两界的有些东西打破了。
“至于离魂到可不必着急,待这位姑娘醒后公子一问便知。公子也算得上聪明人,此物该作何处理定然心中有数。”说到离魂,盲医倒稍显意外的松了口,但又让前面隐隐感觉到不安。
“先生是指内子知晓离魂是何物或者拥有离魂?”千面却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但若他说的是真的,清漪当真有离魂她又是想干嘛?
千面有种十分强烈的预感,一定不能让离魂在清漪身上久待,想也不想地便答应了,“内人一醒本座定会将离魂双手奉上!现在先生可以开始救人了吧?”
“慢着!”盲医略微抬了手摆了摆,不急不缓道,“还有第二个条件!”
千面的耐性早就被这人磨光,若不是因着清漪命在旦夕,早以于他大打出手或将人捏死在这里了。此时,见他不慌不忙提出第二个条件,言语里的不耐烦顿显,“还有什么就快说!”
盲医不以为意,勾了勾唇道,“第二个条件倒也简单,需要公子答应我事后万不可对这位姑娘提起今日之事以及离魂的去向。”
他要的,不过是她平安,仅此而已。其余黑暗的东西,都由自己来承担吧!
千面微微一愣,竟不曾想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最后一个条件竟是这么不可思议,但对他和对清漪来说倒是有利无害的,自然点头应了。
盲医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自袖中取出一支香递给小童。小童恭敬的将那支香双手接过,躬身送到千面身前。
千面狐疑地接过手中之香,双眸微微诧异地看向眼前盲医,眼里狐疑和探究的神色更为明显,“此香可助这位姑娘魂魄融合稳定。”
其实,不用他说千面已然知晓这香是到底是什么。只是,他从未想过,这世上竟还有这香的存在......
一千年前,造梦香尊殉世,此香便成了传说从未在出现。哪怕梦魇宫为造梦香尊所建,也再未见过当年救世之香。
只是,这香又不全是当年那香。千面放缓了呼吸,闭眼轻嗅,此香清淡悠远回味绵长,却少了那份香甜之气。
嗯,这份香甜之气是什么?千面在记忆中思索回忆,过了好久似看到眼前漫山遍野的纯白色像梅花一样的东西,但则花却又比梅花大而且花香更为清淡香甜。
有人说,这花名叫梦萝花,是她所爱之人为她所种。这样的香味能勾起人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回忆......
是了,这世界上将不会再有那般洁白的梦萝花,因此也再制不出当年那味香来了吧?
这样也好,千面有些颓然,踉跄着蹲在清漪身前。
“漪儿,你可还记得这个味道?这是你调出来的东西,今日却要用来救你性命......”千面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轮回,但也犹在庆幸。幸好当年她调出了这香,才能救到一千年后的她。
再不犹豫,掏出怀中的火折子,将手里的香点上。瞬间整个船舱都被那道淡淡的香气充盈着,所有人的心思飘忽起来,如同回到了幼时还未出生的形态,回到了母亲的肚腹之中那种祥和。
渐渐地,所有人包括焚香的千面都陷入沉睡,除了那一站一坐的主仆二人。
划船的船夫似禁止般立在船头,还保持着划船的姿势,却是一动不动任船随波荡去。
整个船上的人皆在焚香那一刻睡去,盲医缓慢地揭下覆在双眼上的白绫,赫然是一双湛蓝如湖泊的眸子。他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躺在那里的女子身前。
在这清淡的香气里,女子潮红的脸色逐渐退了下去,呼吸冗长均匀肌肤透着淡淡的粉色。眉宇间也没有了那种忍受的痛楚之色,脸上表情缓和开来。
他俯身在她耳侧落下一吻,最后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许久他才站起了声,走出船舱,跃人河中......
“对不起,我只能这样救你......”昏迷的清漪似听到有人在耳侧留下这样一句叹息,那么熟悉,熟悉地让人心疼。
她慢慢醒了过来,瞧着扑在自己身侧熟睡的千面,有片刻的失神,那声叹息是他对自己说的吗?
手指有些颤抖地抚上千面那一头泛着光泽的银丝,他的手里还捏着一支未烧完的香。
清漪将千面手中的香取过,细细一闻,眉头便皱了起来。好奇怪的感觉,这香味是如此的熟悉,但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在哪里闻到过。
清漪捏着那位点完的半截香,将香头掐灭,小心的用手绢包了收进怀中。这东西,她还得慢慢的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想将千面推醒,问问他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但不经意地扫了船舱一眼清漪才发现不对劲。
静,太静了!
整个船舱坐了十来个人,但不该这么安静,似乎连呼吸都没有。清漪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舱内坐的众人,包括船头的船夫都嘴角含笑地睡着了。
这种感觉太诡异了,似乎整个船上的人,在一瞬间都被催眠了。清漪起身,来到每一个睡着的人面前,仔细探脉观察,发现他们真的只是睡着并无什么大碍,才稍微松了口气。
只是,到底是何人能让这么多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状态下全部睡去?清漪赫然想到了被自己收起来的那香。
千面点了那支香按理来说不会太长,而自己醒来掐断时,此香也未燃烧多久。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船上这么多人包括船头摇船的船家同时陷入沉睡,那么这香的威力当真是不可小觑的。
千面素来只爱解毒,从不碰香。这香,他又是哪里得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