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进酒楼,虎子就一头扑到李铁肩上狠狠拍了两把!李铁笑呵呵地推开他打趣道:“好小子!果然是要娶媳妇儿的人了,这力气也见长了!”虎子红着脸咧了咧嘴,摸着后脑勺笑问:“山王究竟是个啥称谓?铁叔,我咋听着像土匪头子呀?!”抱着山楂迈进门来的胡氏嗔怪地对虎子叱道:“胡说啥呢?!啥叫土匪头子?你铁叔可是正经买卖人!过不久就要在乌支县开野货铺子了!”
正说着,段氏和刘娟儿手挽手地迈进门来,身后跟着芳晓、立春和春分、荣欣、童儿、碧磷,碧磷和童儿今日护主有功,荣欣和春分也妥妥帖帖地并未闹出事来,刘娟儿在返程途中就赏了她们一人一个装着碎银子的小荷包。胡氏扭头只见夏如实等人和风尘仆仆的肖末远远避在一边,忙对虎子努嘴道:“你快安排安排,这都快到酒楼开晚膳的时候了,到时候忙起来还怎么说话?”
虎子一想也是,忙把肖卫招了进来仔细交代一翻,肖卫转头就去找吕管事,等众人都安排妥当,虎子特意去见了肖末一面。肖末正坐在一楼大堂喝茶歇脚,怀里还搂着大包袱,见虎子摆着一脸和善的笑容前来,他忙抬起身来恭敬地行了一礼“刘少爷,您是不是赶上开晚膳的摊子就试试我的手艺?”虎子摆摆手,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兀自倒了杯茶“不急,肖师傅先坐下吧!”
过后开始拉话聊天,虎子才知道自从辣椒被龙椅上那位断了市之后,富味楼也很是折损了一部分买卖。他们当初靠着刘娟儿的蜀味火锅和几味辣菜狠捞了一笔,没想到还没把名声打开,大西朝的东西南北各处上到京城下到边远县镇全都收到了辣椒断市的旨意!南方那边也还没有地方大面积种植辣椒,这样一来,富味楼就算是挖地三尺也弄不到辣菜的原料,肖末这个蜀菜大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很快就被富味楼降职成为厨工。
“……刘少爷您说我这亏不亏心啊……我还以为咱们蜀菜就要重振雄风了!不过咱们万岁爷的做法也有道理呀!您说皇上若不亲自考量考量,咋能知道这辣椒的好处?!好在如今看到了曙光,眼见着辣椒就能重新上市了!嘿!乐得我呀!我可跟您说啊,这事儿假不了!李爷的消息可灵通了!”肖末满脸红光地嚼着茶点,一盏茶的功夫就喝空了茶壶。
虎子喜笑颜开地点点头,又追问道:“既然辣椒就要重新上市,富味楼理应也能听到风声才对,怎会轻易同意你这个蜀菜师傅请辞?你又为何要跟着李爷来乌支县找到我们家?富味楼在紫阳县根深叶大,你呆在那里应该更有作为才是呀!”谁知肖末板着脸连连摇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有用的时候就把我当个大爷,没用的时候恨不得把我踩在脚底下!我可指望不上这样的东家!”
他话音未落,却见刘娟儿不知何时已来到两人身边,笑眯眯地点头道:“就是!富味楼的蜀味火锅还是我卖给他们的方子呢!没想到他们竟这样眼皮子浅!蜀菜除了麻辣,还有鱼香、咸香、香酥等口味的菜色,怎么也不能把肖师傅这么地道的蜀菜师傅降成厨工呀!肖师傅你放心,来了咱们酒楼,咱们定不会亏待你的手艺!”肖末听得眼睛都红了,他当年就觉得刘娟儿是最懂蜀菜之妙的人,如今能在刘家的酒楼大展拳脚,辣椒眼见着又要重归市场,怎能不激动?!
刘娟儿和虎子安抚了肖末一番,眼见李铁他们已经陪着胡氏进了二楼的小包间,虎子抬起身来拍拍肖末的肩膀,让疾步前来的吕管事领他去后厨见见几个大厨和厨工,先把人在李大厨的院子里安顿下来。送走肖末后,虎子和刘娟儿一前一后地上了二楼,刚走过几层阶梯,刘娟儿就把薛乾生男扮女装去招惹她的事简短地说给虎子听,虎子整个人僵在了楼梯转角处,额上青筋暴起!
“这个畜生!!”虎子一拳头砸在墙壁上,气得双眼通红,刘娟儿伸手搂住他的胳膊轻声道:“骂得好,但别为这个畜生伤到自己的手!谁能想到他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好在有惊无险,幸亏我挑了两个功夫好的丫鬟跟着,碧磷和童儿都有急智,还知道先让一个人守在暗处以防不测呢!后来柳青和碧磷在暗中碰了头,柳青把他们戏班子用来做道具的渔网摸出来打乱了薛乾生的阵脚,这才容我们有了一瞬的逃跑时机!童儿说薛乾生的武艺非常高强,所以她不敢硬拼!”
虎子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他稳了稳心神,小声接口道:“这个薛家真是太过古怪了……娟儿,你不如送信回石莲村问问胡小姐,看胡举人知不知道江北道薛氏的底细!我今日伺机问了袁大人,袁大人只说薛氏一族以前从来没有在乌支县盘根的想法,盛蓬酒楼也不算是他们的祖产。他当时好似不想多说,当着客人的面我也没机会多问,或许胡举人知道些什么!他既然能和将军府攀亲,消息理应比较灵通!咱们承办了胡小姐和威远将军的相亲宴,你和胡小姐又交好……”
闻言,刘娟儿一脸意外地皱起眉头,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哥,你为啥要舍近求远?你不是去会见过未来的岳父和大舅子么?鲁家和薛家的祖籍都在江北道,你问谁也不如去问鲁家呀!咋变得这么笨呢?”不对……虎子哥不是变笨了!看着虎子躲躲闪闪的神情,刘娟儿的脸上慢慢冷了下来。
“虎子哥!!你给我说老实话!是不是又有啥事儿瞒着我了?!!”
刘娟儿的声音穿墙而过,正在二楼楼梯口附近的小包房里喝茶说话的众人纷纷一愣,李铁乐呵呵地打趣道:“这个小娟儿还是这么虎性!”段氏见胡氏满脸通红,抱着牙牙学语的山楂横了李铁一眼“就你话多!咱们小娟儿就是这么活泼,可我也觉得她比以前要文静多了,刚见面的时候吓了我一跳呢!那还不是嫂子教得好!”女不教母之过,胡氏很感激段氏的维护,却还是无奈地扶额道:“你们不是外人,我也不瞒着你们了,其实这酒楼靠虎子一个人是怎么都撑不起来的!多少也得靠咱们娟儿帮她哥掌掌眼,我和他爹也是没办法……”
李铁满不在乎地端起了茶杯“我看娟儿就是有这项天分!嫂子也别拘束了她!你们家现在里里外外这么多下人,有事儿也不用她亲自出面,那还不是呆在房里一边做女红一边杀伐决断?!只要不抛头露面,怕个啥呢?!”这下连段氏也连连点头,反而拉着胡氏的手劝她别太拘着刘娟儿,不然白白浪费了女儿的才干云云。胡氏以前是没人劝着说这些话,段氏这么一说,她渐渐地有了底气。
念及家主和故旧友人要说话,刘家的媳妇子和丫鬟们奉上茶点后就退去了隔壁屋,段氏连山楂的乳娘都赶出去了,所以他们说起话来洋洋洒洒的格外痛快。胡氏正抱着山楂问段氏“怀相好不好”、“晚上睡觉可还安稳”、“准备吃奶到几岁”之类的问题,李铁听得挺不自在的,只盼着虎子快来说话。
正想着,虎子就垂头挂耳地进来了,跟在他身后的刘娟儿脸上还残留着几分宽慰的神情,但看到李铁,她马上又换成了真心实意的笑脸。“铁叔!李山王!没想到你们的野货买卖都做到乌支县来了!”刘娟儿如花喜鹊一样冲到李铁身边,她年纪不小了,不好像以前那样扑到个男人家怀里,却还是搂着他的胳膊摇了摇。李铁微微一笑,反手握握刘娟儿的小胳膊,沉声道:“小娟儿,辛苦你了。”
刘娟儿喉头一哽,差点落下泪来,只有这些莫逆之交才会又狠又准地体贴到她的内心深处,有的时候甚至比父母亲人说的话还要贴心!刘娟儿眼角泛着水光,鼻尖通红,重重地点头笑道:“好在我所做之事从未偏离我的本心!”这是只有她和李铁才听得懂的话,段氏、虎子和胡氏也只是半懂不懂。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虎子和刘娟儿依次在茶桌边坐下,段氏悄然起身关上了包房的门,胡氏一脸惊讶,正要开口问,却见李铁已经掏出一个木匣子推到她面前。胡氏满脸疑惑地起开木匣,陡然见到一千两的银票,吓得她膛目结舌!却见李铁一脸郑重地沉声道:“嫂子不必多言,这算是我借给大虎的,也好助酒楼渡过难关!咱们都是过命的交情,嫂子若要推脱,那就是打我的脸了!”
虎子猛地扑到李铁身边,双手按在他的手腕上颤声问:“你们咋会知道?!”刘家人险些把命丢在五林村,为了怕李铁为难,这几年刘家从来没有主动给五林村那头递过信。李铁和段氏好像很忙,也只寥寥来过几封信。
李铁脸上又凝重了几分,他抬眼看着刘娟儿,见她也是一脸震惊,突然觉得有些话不知如何开口。他想到白奉先真诚而热烈的眼神,想到他简朴的衣着,清瘦的身子和扑朔迷离的前程……当着刘娟儿的面,让他如何开口?
正坐在一边哄山楂吃糕的段氏眼见李铁开不了口,想到刘娟儿特别喜欢猫狗和小孩子,干脆抽身转到刘娟儿身边,一把将吃了满脸糕渣的山楂放到她怀里。山楂眨巴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搂住刘娟儿的脖子,女童身上独有的奶香味冲鼻而上,刘娟儿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嘴角,在山楂脸上“吧唧”亲了两口。
段氏这才坐回李铁身边连声道:“嫂子,大虎,小娟儿,我来替我当家的说吧!你们听了别伤心,白小公子是个有远见、又刚毅的人!他不会放弃自己的前程,不论多困难也会迎难而上!嫂子你听我说,是这样的,白小公子去了五林村,把你们家在乌支县遇到的难处都说给我当家的听了,我都听哭了……”
白奉先?……刘娟儿僵直地抱着山楂,只觉得自己脑门上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发凉,一颗心沉甸甸地坠入谷底。白家都败成那样了,白奉先居然还惦记着自家受困的买卖!他怎么能这样?他为何不回来?他究竟想去哪里?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胡氏已经听成了泪人,虎子的眼角也泛起水光,刘娟儿却目无表情地打断了段氏的话头“段婶儿,我相信白奉先很容易就能说服你们前来乌支县给咱家积聚助力,那你们有没有问过他自己打算怎么办?”
李铁斟酌着开口道:“奉先可真是个铁血男儿!他只花了几日功夫就帮落魄的白家撑起了一门书墨铺子的买卖,如今白家好歹也有个嚼用的进项……”
“铁叔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刘娟儿一把将山楂塞进了胡氏怀里,声音显得有点尖利“他以后打算怎么办?若他就打算守在家里做书墨买卖,你又咋会觉得难以开口?!是不是买卖没撑多久?还是遇到了啥难事儿?!”
李铁无奈地咧了咧嘴,半响才开口道:“奉先已南下,要去拜访一位武官。”
吴大将军明明在乌支县,白奉先却要去拜访一个南边的武官?刘娟儿无措地看着李铁,恨不得从他脸上瞪出答案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