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娟儿在前世曾看过三只小奶猫打退眼镜蛇的录像,当时她就被猫儿如此彪悍的天性所惊,但从来也没机会亲眼见到猫儿同蛇的厮杀缠斗,还当那段录像是被人故意拼凑出来博眼球的。是以她一直以为猫儿最多就能对付普通的无毒水蛇,面对凶狠残暴的毒蛇理应没那么容易占上风,但看着脚下一条条半死不活的花斑长蛇,刘娟儿不得不相信猫儿当真有这番本事!
只等大头菜带领上百只野猫在与蛇群的战斗中大获全胜,那些原本在村学内四处游走的各种长蛇或死或伤或逃得无影无踪,白奉先这才夹带着刘娟儿和虎子跳下屋檐,手中始终不曾放开姜先生的头发。刘娟儿方一落地就撒丫子朝千里马萝卜的尸体跑去,边跑边哭,最终一头扑在僵硬冰冷的马身子上大放悲声。刚刚大获全胜的大头菜也一脸悲戚地蹲在刘娟儿的身侧,不时舔舔她颤动的胳膊。
“奉先,你为何突然同我断了音信?盛蓬酒楼来人那日,你一大早就就提半截蛇身子来我房里,几乎没把我给吓得翻下炕!那**不是说村子里有人布局,设阴谋诡计要害咱家么?咱们不是议定了要联手将这贼人给翻出来?莫非……你故意亲近娟儿,惹得我娘生气,就是为了引蛇出洞?不对!是引蛇入我家?”虎子俯在白奉先身侧不停嘴地连声发问,白奉先却并未急着作答,只轻轻点了点头,两眼始终不离刘娟儿悲伤忪哭的背影。
虎子见白奉先心不在焉的模样,当真是来气,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急声道:“别瞧了,你又没法子替她哭,让她哭出来也好呢!你听我说啊,眼见我爹就要带人过来了,没准乌氏马帮那头也会派人过来探看,你可得把前前后后都和我说清楚,我到时候也好帮着你说话呀!不然你明明是一个走了的人,咋会突然出现在村学里,你这不是惹人生疑么?”
“大虎兄说的对,我自然要同你言明,但也想等娟儿冷静些以后再说,此事……我想当着你们二人的面一同言明,也好让她心中有数。”白奉先对虎子淡淡一笑,眼皮微垂,脸上半分急色也无。
“这……这里面怕是有不少腌臜事儿吧?当真合适学给我妹子听么?对了,别的先不管,你先告诉我为啥突然就断了音信?你不是说清明那日也要偷偷跟着咱们上山,以防有人伺机动手么?你可不知道,这婆娘……这个阴人教唆姓宋的闺女用白草乌错害了五子,害得五子把好好的亲事都退了!”虎子心浮气躁地朝姜先生背上踹了一脚,犹自不解恨,又补了重重的两脚。
白奉先恰好瞧见刘娟儿的从马背上抬起头,用一只手背狠狠揉着自己的眼皮,可见是哭得差不多了,这才对虎子接口道:“此事却是我办得不到位,让你们受苦吃亏了!我原本是一路紧跟着潜到山庄去的……对了,你那庄子后门的锁被孙家找能人配出了锁匙,那道锁不太便当,轻易就能让人配出来。你但凡是尽心点儿也不会让孙家钻了空子!”
见白奉先顾左右而言他,虎子急得直抓后脑勺,但沉心一想,方才察觉他的意图!他这恐怕是想把自己和他约定的计划也学给刘娟儿知道,这样一来……刘娟儿岂不是要知道她的白哥哥已经全然明了她的真实生世?思及此,虎子不禁在心中犯起了嘀咕,就怕呆会子妹妹会怪他多嘴,但既然白奉先是她选定的良人,这秘密总不能待到成亲以后才坦白吧?
虎子一时间越想越远,似乎眼前已是一阵锣鼓喧天的热闹场景,红艳艳的花轿由远而至,自己心爱的小妹妹正身穿喜服,头上罩着喜帕匍匐在自己背上轻声道:“哥,咋办呀,莫非要等入洞房以后我才告诉他……还是别了,他要是嫌弃我可咋办?我还是把这秘密给瞒一辈子吧!”
“大虎兄?大虎兄?!”白奉先见虎子突然开始神游飞天,忍不住抬起空着的左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无效,干脆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娟儿已经快走过来了,你如何突然开始心不在焉?趁这会子人还未到,我们就去这个贼人的卧室里秘谈一番吧!”说着,他又牛回头,对迎面而至的刘娟儿微微一笑。
不等刘娟儿收拾好零落的心情,却见一声微弱的呻吟声陡然而起,白奉先手中一松,三人同时往地面上看去,只见光着上半身的姜先生就如一条被打到七寸的长蛇一般在满是灰土的地面上慢慢蠕动着,这样子诡异又恶心,看得刘娟儿一阵反胃,不由得想,这家伙该不会真是个蛇变的妖精吧?!
“恩……放了我……我就不唤蛇……咕噜……”姜先生撑起一对细瘦幼白的胳膊在地面上艰难地攀爬了一番,半天才吃力地抬起头,顶着一头乱发朝茫然地看着自己面前刘娟儿的双足“不是白先生……你是……”待他看清刘娟儿的面容,一脸惊慌地朝后方缩了缩,半是呻吟半是自语地嘟啷道“刘家人……为何来得这么快……你们……你们全都知道了?……”
“不知道,这不是要问你来着么?你若是聪明,就给咱们来个竹筒倒豆子吧!”刘娟儿怀里搂着大头菜毛绒绒的身子,对虎子冷冷地抬了抬下巴,虎子会意,上前一步拖住姜先生的头发就朝某一方向疾步而去,走了好几步才回神,又扭头对刘娟儿问:“这婆娘……这下作胚子的卧室是在哪儿来着?”
“在那边,我来领路吧!”刘娟儿撇了撇嘴,抱着精疲力竭的大头菜绕到虎子身前朝东北边的一间屋子走去,白奉先摸着下巴愣了一会神,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拍了拍衣摆上的浮灰,这才跟在虎子身后走了过去。
“放开……我……”姜先生的头皮被虎子扯得火辣辣地疼,偏他还没发现自己光着上身,只满脸怒色地对虎子吼道“刘大虎!你先是在山庄里侮辱了宋家闺女的清白,这会子又对我如此无礼,莫非是也想玷污我的清白?!你这个天打雷劈的不得好死!你们全家……”
“闭嘴!你这个不男不女的阴人!学啥不好学人家扮女人装神弄鬼!我呸!你还有清白在?哼哼,你若是老老实实把自己如何协同孙家和那姓宋的布局给说出来,我呆会子就留你半口气,你若是还敢不老实,别怪我不客气!”说着,虎子手中力道更加重了几分,几乎把姜先生的顶发给撕扯下来。姜先生疼得受不住,偏偏又浑身无力,只死死抿着嘴在自己腰间一摸,这才发现自己的上半身连一块遮羞布也没有,光溜溜的就如长蛇一般!
随着刘娟儿一脚踹开木门,露出一个雪洞般朴素寒酸的房间,虎子又拉又拽地把姜先生拖进了房门,就手一扔,生生扔开几尺远。姜先生光滑赤裸的脊背撞在木床的腿上,背后一片火辣辣的疼,她呲牙咧嘴地挤出两滴眼泪,抬起伤痕遍布的脸对刘娟儿乞怜道:“我好歹也教过你半日,算和你有师徒之谊,你为啥能由着你哥欺辱我?我……连件衣裳也不给我……”
“莫要再装了……”白奉先反手磕拢了门,一脸淡然地沉声道“打从第一日见到你,我就感觉你身上有些不对劲。过后为了查出用白草乌谋害虎子的真凶,我曾多日在孙家和村学之间来回奔波,躲在暗处仔细观察,发现你从来都不肯让烧水的婆子服侍你洗澡更衣,且对女子的行事规矩十分着魔,但又并不通女学,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闻言,姜先生不敢接话,只垂着头嘤嘤低泣,暗中将一只手靠在腰间摸了又摸,白奉先眼中一闪,从衣袖里取出个什么东西举在眼前冷笑道:“是否在找这个?看来你以往捕蛇的日子还比较久远,瞧这引蛇笛的边缘都磨光了,你当我不认得这个东西?”
闻言,刘娟儿和虎子同时瞪大了双眼,只见白奉先手中举着的一个细竹管似地东西,此物通体发白,尾部泛青,一时看不出是什么质地。刘娟儿忍不住好奇,就手丢开大头菜的身子凑了过去,就这白奉先的手仔细查看,发现这竹管上有一面钻了一排细致的小孔,就如一支小型的笛子。
白奉先见姜先生蜷缩在木床下不敢抬头,又是一声冷笑,扭头对刘娟儿朗声道:“娟儿,大虎,你们可知羊圈里那头羊为何受惊冲上山?是因为这个恶毒胚子在昨日早间跟随你们上山之前,偷偷摸摸溜到刘宅的后门处藏了两条黑蝮蛇。娟儿,你还记得黑蝮蛇有剧毒吧?”
闻言,刘娟儿吓了一跳,一手捧心朝白奉先急声问:“白哥哥,你咋知道的?莫非你一直就没走,而是躲在暗处排查跟踪?那……那啥,你是不是故意对我……所以才被我娘赶出去,又让姜先生登堂入室的?!”
自己这个妹子未免也太聪慧了点!虎子叹着气摇了摇头,静立在刘娟儿身后接口道:“娟儿,奉先是故意那么做的,你也知道他一向不是个孟浪之人,但咱们不敢事先把奉先查到的疑点学给爹娘听,怕他们经不住吓,所以只好用了这么一计……你可别生气啊,奉先他可难受了,咱都不是故意惹你伤心的!”
好啊!你们两个背着我设计布局,害得我伤心了这么久!哼!刘娟儿大大翻了个白眼,干脆抖着衣袖一路走到墙角处,重新抱起大头菜的身子抚弄两把,故意扭过头去不看他哥和白奉先双双讨好的表情。
“咳咳……”为了化解尴尬,白奉先清清嗓门接口道“我在村学里发现这姓姜的行为举止颇有不妥之处,过后又发现他经常私会宋艾花,两个人有好几次都背着孙家人上山,在树丛隐秘处……”
“咳咳……奉先,你咋啥都敢往外说……”虎子板着飞红的黑脸,翻着眼皮朝刘娟儿的方向瞥去,白奉先顿了顿,又清清嗓门低声道:“他们想来早就有私情,又发现了大虎兄秘密修建山庄之事,是以才联合孙家那两位当家之人布局,恐怕是觊觎你们刘家的丰厚家私。”
“少胡说……你当我有多贪财?”姜先生突然抬起头,一脸冷笑地接口道“我不过是为了和艾花长相厮守,她若是能顺利嫁入刘家,我又能在刘家长任西席,便是不能做正经夫妻,也能得平安享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