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动!”她说道。
两个宫女刚才便吓得跪在地上,此刻被她一身吼,生生僵硬着身子保持着半起的状态,看着那个女子一鞭又一鞭的在自己身上挥舞着,看着眼前血飞扬,几近崩溃。
耳边有低低的吟唱慢慢的回荡盘旋,诡异的曲调似乎安抚了他们的精神。
“混沌天神……。”
“旭日听悉……”
“吾居山野……”
“割以吾发……”
“鞭与吾手……”
“以血为誓……”
“以命相请……”
安如琴捏了一把汗,这是她刚告诉她的咒语,她竟然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只要有一个字出错,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不,她加了新的东西,她竟然还加了新东西,原来她只是不知咒语怎么做,其他的事情竟然用了最毒最狠,当然也是最万无一失的方法。可是,这样做,也让她更危险。最大的可能就是救活了一个,却死了另一个。她竟是在用命救他,这就是爱吗?
安如琴看了看廖凡,如果床上的人换成他,她会不会如此?
宋莲出看着方筱悦,如果床上的人换成他,她会不会如此?
廖凡看着方筱悦,如果床上的人换成他,她会不会如此?
众人脸上的内容非常丰富,震慑于血人一样的方筱悦,感动于两人之间的爱情,感同身受于这份弄得化不开的深情。
随着方筱悦身上血流如注,床上的万俟烨已经完全停止了吐血,脸色也奇迹般的好转不少。可是就在停止吐血后的一瞬间,万俟烨突然又张开了嘴,众人以为还要吐血,却从他的嘴里飞出来一只红色的小虫子,方筱悦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那红虫子借由她手指上的血钻了进来,消失不见。
指尖传来一阵巨痛,方筱悦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眼,竟然看到了满世界的红,红色的床,红色的珠帘,红色的人,红色的一切。随后便是漆黑一片。
烨,希望你能康复起来!我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多活了这么久,已无太多遗憾,只是希望你能善待宝哥儿,善待玲珑,善待所有我在乎的人,谢谢!
“素娘!”
“悦心!”
“悦儿!”
众人只见那浑身带血的人儿,一个旋身,人就要跌落在地上。宋莲出离得最近,眼睛一刻没离开过她,便一个健步将她揽入怀中。
大家都把注意力关注在方筱悦身上,谁都没注意到,床上的万俟烨已经醒来。他怔怔的看着天花板,目光慢慢移了下来,越往下移动越觉得不对劲,入目皆是血,地上,墙上,铺天盖地的涌入视线。万俟烨的脑子轰的一声,飞速的从床上滚了下来,看到他最心爱的女人就躺在这一片血中,衣衫已经鞭烂,血肉翻出,就好似滚了刀山。他的腿一软,人便跪下来了。
“悦儿!”
“悦儿!”
一声嘶喊从殿内传出,几乎划破了在场人的耳膜。
那简直就不像是人发出的喊声。他的手伸了过来,那是要接过宋莲出怀中的方筱悦。廖凡和穆老都要上前为他把脉,他挥了挥手说:“不必了,我自己知道,已经全好了!”
宋莲出心中万般不舍,可看到万俟烨伸过来的双手,自己又能用什么身份,什么理由来抱她。
万俟烨接过方筱悦血人一样的身子,便是一阵心疼,钻心彻骨的心疼:“请你们先出去!我想跟她单独待一会儿!”
所有人都静静的走出屋外。
屋门刚掩上,便听见屋内又是一声接着一声痛彻心扉的嘶吼声:“啊……悦儿……”竟是比刚才的嘶吼更加骇人。
屋外的人,听到这声嘶吼,无不为之动容,宫女们已经泪眼婆娑起来,为何这对鸳鸯如此命苦,真不知何时他们才能长相厮守。
哪里都是伤,都是伤。躺在地上就像一个破布娃娃,一动就散了。
万俟烨仔细看着怀中的女人,真是惨不忍睹,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如今竟变成这样。
骗子!
骗子!“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说好的吗?”万俟烨喃喃出声。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说别的事情。你有你该做的事,我有我该做的事,我不是随意的不在乎自己,不在乎你。”
“有些事只有我能去做,我也有一定的把握才去做的。”
……
你这个骗子,你说这些话都是在骗我,根本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我那么信你。你却骗了我!
他埋下身子,头就贴在这一片血水中。呜咽至无声。殿外,廖凡、宋莲出、穆老甚至皇上都在无声的责怪着安如琴,当初她就不应该说出这样的办法。如今任谁看着那样的方筱悦都已心中了然——必死无疑啊!
可又能责怪她什么?如果方筱悦不用这样的办法,那么必死无疑的就是万俟烨,这就好像手心和手背一样,让人难以取舍,难以抉择啊!
安如琴垂下眼睑,她不能说,她不能说,现在唯一能救她的人便只有王爷,如果……如果他真的信守承诺,那方筱悦肯定会安然无事的。刚才看到那情形,听到那嘶吼声,他应该会做到的,一定会的!
“你们都还没给素娘把过脉,或许人没事……”皇上突然说道。
几位医生,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的确如此,他们谁都没来得及把过脉。
安如琴这才说道:“不必把脉了,她没死,但也是命在旦夕!”
“你到底什么意思?”宋莲出现在简直就是怒火中烧,他现在最想掐死这个女人,事已至此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宋公子,人死有心跳停止、脉搏停跳、呼吸停歇三个特征。她现在可能仅剩下一口气吊着而已,能不能活,能活多久谁都不知道!一切还要看天命!”
“你这个臭女人!还说的这么难听!”宋莲出不听则已,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能不能活,能活多久都不知道!这不都是拜她所赐,出的什么馊主意,更可气的时,她竟然一脸得坦然,根本就不觉得那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那宋公子想怎样?想让王爷死吗?”安如琴脸上毫无惧色,眼睛直直看着宋莲出问道。
“……”宋莲出一时语塞,他说不出来,毕竟万俟烨也是他此生最重要最挚爱的兄弟!
“好了,都不要吵了!事已至此!朕会允许万俟烨追封她为康亲王妃!”皇上的话,让众人都安静下来。
这是真的要办后事了吗?
……
第二日,悦心郡主变成活死人的消息,便传遍大街小巷。
“怎么会这样?前日我还看见郡主坐着马车从我门前过呢?”
“谁知道啊?这人怎么说不好就不好了!”
“我听说是康亲王中了毒,怎么如今变成悦心郡主成了活死人?”
“那这两人恐怕今生便是有缘无份了吧!”
百姓们唏嘘不已,茶馆酒楼里聊的说的全是这些话。
万俟烨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走着,行尸走肉一般,竟是连马车都没坐。悦儿的音容笑貌不断的在他眼前浮现,兰溪城内、大街上、皇宫里、郡主府甚至康亲王府里都有她的影子,她在那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是不是老天故意捉弄他们,让他们备受这种生死离别的折磨。似乎从一开始,他们就总是要经历这些挫折,还都不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挫折,每一步都让人提心吊胆,唯恐有去无回!
他跟她说过,等他南征回来,他便十里红妆娶她为妻,等他南征回来他便与她厮守到老,她做她喜欢的事,他绝不阻拦。等他南征回来他便与她白头到老,她不是最爱孩子吗,他们便要生上十几个,凑成一个蹴鞠队的娃娃!等他南征回来他便再也不会跟她分开,永远不会再分开!
南征,南征,南征!
万俟烨的眼睛突然变成了红色,他心中的怒火开始燃烧。是因为谁?因为丽妃,因为大理,他会让丽妃不得好死,他会让大理国灭!
天牢里,娜尔朵每日被狱卒们凌辱,却没有任何办法自尽,只能生生受着这一切。丽妃因为脸上的黑斑,就是让狱卒们用同样的办法凌辱她,也无人饥不择食的去碰她。
“随便什么办法?她脸皮极厚,怎么羞辱怎么来?”万俟烨下了命令,要让丽妃生不如死!
天牢里立刻得了圣旨,要让丽妃赤身游街示众——赤身,不着寸褛!
以前丽妃总是用黑衣黑斗篷遮着自己的脸,那么现在便让她赤身*的再兰溪城内游街示众,让人们都看看这个蛇蝎女人,她浑身上下的黑斑还不如她心黑恶毒。
丽妃曾经以绝美的容颜被封为丽妃,容貌被毁后虽然做事更加不择手段,可也更羞于示人,没有什么比让她毫无遮掩的让众人看尽看光更让她生不如死了!
丽妃惊悚不已,在天牢里痛不欲生:“为什么?万俟烨,你为什么不一刀砍了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娜尔朵哆哆嗦嗦的看着丽妃,心下惊恐,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万俟烨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个魔鬼,他是怎么想到要用这个办法,如果是这样对她,真的是生不如死啊!如此一对比,好像自己的那些凌辱都要好些!尽管她也早已不想苟活!可那些狱卒看她看得特别紧。
“不要这么对我?万俟烨,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万俟烨,我诅咒你!我诅咒你,这辈子都得不到你爱的人!”丽妃声嘶力竭,可依然无法改变事情的进展。
翌日,丽妃赤身游街的消息不胫而走,大街小巷挤满了看热闹得人。
丽妃,不,现在丽妃早就被扁为庶人,她只能用她的本名慕容雪。
深秋时节,江南的天气也开始有些寒冷,百姓们都已换上薄棉衣。慕容雪赤着布满黑斑的身子,戴枷坐着刑车游行。
人们从来没见过这么丑的女人,虽然一开始有些男人起哄,可再看清楚丽妃竟然满身都是黑斑后,也纷纷做出恶心要吐的动作来!
“这个女人就是慕容雪啊!哪里有雪的半分影子?”
“你不知道吗?别人下的是白雪,她是黑雪?”
“哈哈哈……”
“听说就是她害了康亲王!间接害了悦心郡主!”
“什么间接啊,她可没少在背地了陷害悦心郡主!”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坏?”
“我还听说她跟那个残害女童的吕毅是一丘之貉?”
“是吗?真是个坏事做尽的女人,难怪这么丑!”
“就是这个女人!简直坏透了!”
……大伙开始朝慕容雪砸东西,甚至有人往她的身上泼脏水!这大冷的天,再有脏水泼上身,慕容雪浑身上下立刻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味道,她真的特别想蹲下来取暖!
冷,凄冷、寒冷,冷彻心扉!这是个绝情的世界,那是个绝情的男人,要恨只恨自己为什么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是没有死!
慕容雪的心里满满的全是恨,但是随着人群激愤,随着那越来越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砸过来,她已经完全没空再去想恨他不恨他。她现在真的是一心求死!如此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披头散发的慕容雪,牙齿不断的打着颤,根本就没办法停下来。
冷!冷!冷!
快把我冻死吧!冻死吧!泼水吧,泼吧!
狱卒阻止了众人泼脏水的举动,理由是:“大家先不要泼,还要游行七日,今日只是第一日,泼多了把犯人冻死了,剩下六日如何行刑?”
天啊!七日,竟然要游行七日?
从街上回来,慕容雪的身上还臭着,便被人穿上了厚厚的棉袄,又被人连灌了四五碗姜汤!如此出了一夜的汗,竟然连个高烧都没发作!
天!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没有发烧,烧死也比这样强啊!
万俟烨走进天牢,冷眼看着缩在角落里的慕容雪:“想死?死真的是太便宜你了!你就慢慢熬吧!”
这七日,前三日还是兰溪城的人看热闹,后来便有越来越多的外地人赶来看这空前绝后的赤身游行,而且这个女人还曾经拥有非同一般的妃子身份。
“烨儿!你有没有想过父皇的颜面?想过你皇两个皇弟的颜面?”皇上知道万俟烨心中的怒火,也知道他心中的恨意。可毕竟丽妃的两个孩子还活着,这两个皇儿,日后如何面对天下人?
“父皇,此等恶妇,如果不是悦儿,如今死的便是您的这一个皇子?我已对她仁至义尽,没有追究良妃之责已经是本王的宽容了!”万俟烨现在就像个冷面阎王,谁的话都不听!
“好!随你!随你!”毕竟这个丽妃还差点害死了宝哥儿,害死他最喜爱得孙子,他最爱的儿子的唯一血脉,“你还要做什么?先跟朕说一声,朕好有个心理准备!”
“父皇,我要南征,我要灭了大理国!”万俟烨目光坚定!
“可是你要亲自带兵?”
“不用,区区一个大理,只要十门火炮开过去,不管我大秦的哪一位将军,灭了他大理都是手到擒来之事!”
“好,都依你!你说派谁去,就派谁去!”
十月初十,大秦上官云端亲率五万大兵,十门火炮,从出征到抵达再到最后一举灭掉大理国,只用了半个月时间,辉煌了两百多年历史的大理国瞬息被灭。
冲冠一怒为红颜便成了康亲王闻名四国的第一大特征!从此天下人都记住了另一个名字悦心郡主方筱悦!
然而这还没完!更刺激的还在后面!
十月二十六日,一则空前绝后,旷古烁今的消息再次引爆了全国,不,引爆了天下!
“康亲王要为悦心郡主冲喜成亲!”
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瞬间便传遍了全城,传遍了全国!
“一个亲王竟然要冲喜?”
“听说悦心郡主为了救康亲王用了最毒最狠的巫爱咒!”
“悦心郡主不是说快死了吗?”
“冲喜能冲活了?”
“听说已经没有心跳,也摸不到脉搏了!”
“康亲王莫不是疯了吧!”
“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敢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这大街小巷的议论,更是到了白炽化的程度。毕竟有女人为病危的男人冲喜的,却显少有男人为将死的女人冲喜的,更何况这男人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
康亲王府内,康亲王的幕僚们也纷纷反对起来:“王爷,我们觉得可以追封王妃,但做出冲喜的举动来,实在有损王爷威严!”
“王爷,冲喜是要耗损……”
“都给本王闭嘴!”万俟烨根本就听不下去,虽然就连父皇都侧面暗示过他,不必做冲喜的举动,可是他心里的难过有谁能懂,他黑着脸走出了康亲王府。
大街上看到黑着脸的康亲王竟然又徒步行走在大街上,虽然仍然是不绝于耳的议论声,但更多的却是掬了一把同情泪,尤其女人们,无不为之动容!
众人不关康亲王回不回应,都对他默默行了屈膝礼!
同时,也在心里留了个疑问,堂堂亲王真的要做这样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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