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见到方继祖,立刻去悦儿园里找扫帚。陈姐也是全身戒备,这个人来绝对没好事。
方筱悦却拍了拍两人的手,笑脸相迎。
“小姐,还是不要理他吧!”玲珑找了半天没找到扫帚,便着急的说,不想让方筱悦去跟他说话。
“没关系,拓拔冥不是还在吗?”方筱悦可是听万俟烨说过,皇帝失踪前最后一个陪在他身边的人好像就是方继祖。如果这时候见到他,说不定能有皇帝更确切的行踪。
拓拔冥几个月没见到方筱悦,还真的有些惦记她,这一见面就关切的问道:“素娘,几时回来的?”
方筱悦没回答,她才不相信他真的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而是问道:“大伯找到这里来,所为何事?”
还身穿着粗布衣服,做着樵夫打扮,一脸风尘卜卜的方继祖,除了比以前瘦了许多,两鬓的头发白了。虽然没了以前的锦衣官服映衬,但整个人反而比以前更精神了。他到没有多余的言语,仿佛以前的事都已做烟雾散去,一本正经的说道:“素娘,大伯是奉皇上口谕,特命我带着你和孩子,那孩子是叫宝哥儿吧,去见一见皇上!”
玲珑见到转变如此之大的大伯,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这是同一个人吗?可还是觉得形迹可疑,立马出声道:“小姐,他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没准是什么……什么假传圣旨!”
陈姐也觉得不可思议,以前那个唯利是图,蝇营狗苟的方继祖,居然看起来好像洗心革面了?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她与玲珑不同,并没说什么,只是站在边上静观其变。
“玲珑,我想大伯他还没那个胆子假传圣旨。但是素娘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还要我带上宝哥儿?皇上又在何处?”方筱悦几次入宫,都不曾带宝哥儿,皇帝即便知道她有个孩子,也没见过面,缘何现在要她突然带着孩子面圣?而且这个时候派来的人,居然是梁郡王的亲信方继祖,难道梁郡王竟跟皇上在一起?
“这个……这个……皇上并未告诉微臣,实在不知为何要见宝哥儿!”方继祖的确不知实情,他之所以成了皇上的传话之人,也是因为在宫变之前他正巧被皇上召进宫中。
事情很凑巧,以前皇上显少会在后宫召见外臣,可那天他却是在永年宫见的陛下。所以从后宫而起的宫变,他们第一时间便听到了风声。
随后皇上便带着他从永年宫长长的密道来到兰溪与江宁中间的梨花小院。
在梨花小院,皇上便直言不讳的道出他那些年跟在梁王身边所做的所有事,一件件仿佛皇上都是亲眼所见般。枉费他和梁王爷这么多年来都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却不曾想早就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
皇上问他,想清楚没有,到底是要继续跟在梁郡王身边为非作歹,最后再被他过河拆桥,还是跟在他身边,做个忠心护主的护驾有功之臣。
虽然他想过,皇上只是因为当时身边无人可用,才想稳住自己,但护驾有功之臣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大秦历代护驾有功之臣,都会位列三公,甚至封为异姓王,且爵位可世代承袭。在梁王被降爵为梁郡王时,虽有意让他回兰溪,以幕僚身份继续为他出谋划策,但到底不可能回到往日的二品官位。
那日不知陛下为何要召他进宫?竟然还允诺会可以考虑为他官复原职。如今看来,也许真的是他沾了这丫头的光吧!皇上最后也强调,他也必须拿出诚意,才能相信他的投诚,而条件就是找到并将方素衣和宝哥儿带到皇上跟前,他要见上一面。
念及此,方继祖脸上神情肃穆起来:“素娘,如今大伯能否东山再起,全仰仗你了,大伯绝不会有害你之心!”
方筱悦面无表情的审视着方继祖,他其实并没变,之所以现在会多自己如此客气,多半也是因为利益所趋,让他做了新的选择。万俟烨曾跟自己评价过这位大伯,他是个可用之才,毕竟为官多年,他对官场上的各种*作风都很熟捻,但可用却不可信,永远不能将他当作肱骨之臣,倒是一把肃清官场的好刀!
既然还有价值,倒是可以为万俟烨留下此人。如今不知道皇上是否已经得知宝哥儿的真实身份,但毫无疑问,方继祖的确不敢有害她之心。
“好!我跟你走一趟!”
“素娘,你想好了?”方继祖根本没跟他说过是因为这事要找方筱悦,只是跪下来苦苦哀求自己。不管怎么讲,他以他三弟的身份生活至今,心中对这个向弟弟下跪的大哥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所以才没管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还是带他过来了。
“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方筱悦也不想跟他多说什么。在她刚回渔光村时他就已经知道,只是一直没露面罢了。
“三弟,大哥会照顾好素娘的,放心吧!”方继祖以为他是担心方素衣的安危。
玲珑见小姐心意已决,便要跟着一同去。方筱悦这次没带她,只笑着跟她讲,这次时间不会太久,几天就能回来,要她不用跟着了。
方继祖看了看方筱悦,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皇上如今自身难保,她又怎么知道肯定能马上回来?
方筱悦没再做任何解释,催促这方继祖离开。回家接了宝哥儿,便启程往江宁府方向驶去。
拓拔冥无奈的看着方筱悦跟方继祖离开,不知道这次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马车一路向北,方继祖至始至终没说目的地在哪里?方筱悦自己也奇怪,为何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能在颠簸的马车上打起盹来。路过江宁府时,她让方继祖顺道去了下康王府,只在大门上跟门房报了备,便继续向北行驶。
方筱悦看了看车窗外,似乎马上就要到江州。万俟烨让人给她递来过消息,皇上在江州妙峰山附近,看来似乎是真的。
方继祖一路上都是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他想说点什么,但因为以前的事,又不知要如何跟这个侄女开口。后来见她也没有交谈的意思,便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这是要去江州妙峰山?”方筱悦突然开口问道。
方继祖没想到她竟然知道这个地方,不过以康王的情报网,她能知道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看来,康王殿下已经知道了!”
“不止是康王,恐怕知道的人已经不少了!”方筱悦摸了摸自己脚上的靴子,大热天的又在江南,虽然是双单层靴,但还是非常捂脚。可又没办法不穿,因为她一直随身带着那只宝贝。那只已经救过她和长公主一命的宝贝。如今是去救皇上当然更要带上。
“的确现在处境堪危。皇上谁都不敢信!”方继祖知道在找皇上的人分了好几拨,他们在山上可都看见。的确已看到康王和皇后的人。
“废话!”方筱悦白了一眼,这时候,换做任何人当皇上都不会相信任何人,可他为何偏偏相信眼前这个人了呢?
“可皇上却非常信任我,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方继祖蹙着眉头,这个问题他已经想了半个月多月,忐忑不安的跟在皇上身边,吃的东西是一天不如一天。他们甚至一起吃过山上的老鼠。如果不是他亲眼看到,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一个九五之尊会沦落至此。
是吗?是信任吗?或许有的时候你能看清坏人的弱点,总好过看不清好人的弱点。从这点上来讲,方继祖的确是个更好的选择。
“妙峰山山上可有地方住?”方筱悦问道,她的脑子里却在想他们要如何进山而不被人发现,又要如何营救出皇上回帝都。
“没有!我和皇上在……在山洞里住了半个多月!”
“那你是如何出来的?”
“我扮作樵夫大摇大摆的出来的啊!没人知道皇上身边还有我在,加上我已经快一年没上朝,所以那些搜山的士兵并不认得我!”
住山洞?吃的喝的,岂不是都要自己来动手?这些事对于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皇帝来讲,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想必这都需要方继祖来做吧!
“你怎么突然就把宝押在了皇上身上?”这是方筱悦不明白的地方,方继祖为梁王谋划了十几年,这其中肯定也有面对过其他的诱惑,他都未曾改变过,显然对梁王而言应当还算是个忠臣。可这样的忠臣竟然一朝说变就变。
“不跟皇上,难道还要再去受冷血的梁王虐待?还是说要倒戈到梁王的死对头楚王那?或者说那个刚如朝堂的寿王?又或者说不问政事的康王?”方继祖说道康王时,有意的看了看方筱悦,这丫头就真的这么死心眼的跟了康王爷?
方筱悦笑出声来,是啊!好像如今这样的局面,好像还就跟着皇帝好一些,人家不是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
“你就不怕皇帝也跟梁王一样?”
“不怕!那也就是最糟的情形了,跟在梁王身边一样的结局而已!”方继祖的话有些发飘,似乎对自己多桀的命运发出淡淡的惆怅。
方筱悦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方继祖,他的头发上多了很多白发,两鬓全白了不说,就连后脑勺也有了大片大片的白发。这一年来的沉寂的确让他更加沉稳了,虽然眼神流露出的还有那么一点闪烁不定。
妙峰山还未到,方继祖就让她下了车。
“马车太张扬,再往前四处都有探子,步行反而好走些!只是抱着孩子,是不是有些……”方继祖又打量了下方素衣的穿着,还真是难为她,过了一年还是如此朴实无华,虽然比起他的樵夫打扮还是“华丽”了些,但还不至于太出挑。
“没关系!”方筱悦不是客气,的确是没关系。她现在的体力和实力已非比寻常,抱孩子这样的事更是不在话下。只是不好当方继祖的面施展她的功力罢了。
为了躲开那些探子的视线,他们选了一条非常偏的背山路走,因为走的人少,道路尤为崎岖。方继祖原本担心抱着孩子的方筱悦走不下来,却在半山腰处发现,吃力的是自己这个年过半百的老骨头。
看着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方筱悦,大气都没喘几口。方继祖不得不服老的说道:“还是年轻好啊!不过素娘啊,去年见你的时候,还面黄肌瘦,弱不经风的样子,这一年你的变化还真是大,而且这身子骨似乎也真的好了很多!”
“为了不被人欺负,当然要自强不息!”方筱悦的话一语双关。
方继祖知道她在暗示什么,其实刚才他的话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无端挑起了去年的那些事。方继祖尴尬的想收回自己方才的言语,现在听方筱悦这么说,更加觉得难堪不已。
他们是上午从渔光村走的,好在现在天长,从爬山开始一直到皇上的落脚点,天还没完全黑下来。
见到山洞中正在烤鱼的皇帝时,方筱悦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人。那个一脸威严、气质高贵不可侵犯的皇上,此刻身上的锦衣便服已经被树枝刮起了毛,挑出了丝。原本虽然有些松散但还算细密的脸,也有了数道已结痂的划痕,头发乱的好像杂草一般,后脑勺甚至还真的沾上了几根稻草。
“皇上,臣把人带来了!”方继祖行了礼,便禀报道,神情毕恭毕敬。
方筱悦因为有皇帝的特赦可以不用跪拜他,便站在洞口,打了个招呼:“皇上,你找微臣?”
因为天渐渐暗了下来,山洞中没有其余光源,方筱悦借着烤鱼的火光看了下山洞里的情景。在里面铺了两个杂草铺成的床铺,山洞中不知什么味道,似乎聚集了很多蚊虫。
方筱悦和宝哥儿一进来,这些蚊虫就好像嗅到了极其新鲜可口的食物一般,立刻不管不顾的扑了过来。只一小会儿,宝哥儿的脸上就被叮了近十个包。这些蚊子都很毒,宝哥儿被叮的奇痒难耐,好在方筱悦临走时慌乱抓了一瓶驱蚊水,是去年剩下的,可能效果不太好,但总比没有强些。
她手忙脚乱的从包袱里拿出驱蚊水,给宝哥儿全身上下涂了个遍。
等忙完,还没等到皇上说话。
她和方继祖面面相觑,不知皇上这是何意!
“方尚书先到洞外等一等,朕跟方典乐私下说说话。”皇上的声音有些干哑,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方筱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山洞中受了风寒,那咳嗽声,好像要把整个肺刻出来一般。
“皇上,要不要喝点水!”方继祖抬脚准备往外走,听见皇上剧烈咳嗽,便又从容的折回来,拿起一个缺了口的碗,准备去打山泉水。
“不……不必了……”皇上摆了摆手,示意方继祖出洞守着。
等方继祖一离开,山洞中又起了片刻沉默。要不是看到皇上垂着眼睛翻动树枝上的烤鱼,方筱悦几乎以为他是不是坐着睡着了。
宝哥儿看着眼前的怪爷爷,有些害怕的抱着方筱悦喊了声:“娘!”
皇上似乎被这声奶声奶气的喊声唤醒了。这才第一次抬眼看了看仍然站在山洞口不远的方筱悦和宝哥儿。
“过来吧!是不是被朕吓着了?”
“还好!”方筱悦抱着宝哥儿走了过来,宝哥儿缩着小身子,紧紧贴着方筱悦,头都不愿意回一下。方筱悦知道,他这是害怕了,便一直在他耳边小声的说:“宝哥儿,不怕,娘抱着呢,不怕。”
“他叫宝哥儿?”皇上突然指着宝哥儿问方筱悦。
“是!”
“可不可以让朕瞧瞧他?”
方筱悦本来就知道,皇上想看一眼宝哥儿,但见到这样狼狈不堪的皇帝,反而不知道要不要给他看。
宝哥儿都听懂了,听说怪爷爷要看他,便更紧的箍着方筱悦的脖子,险些要把方筱悦掐死。
“宝哥儿,娘要被你勒死的!”方筱悦轻拍了下宝哥儿的手,宝哥儿立刻松开手,担心的看了看娘,确认下有没有不小心真的被自己勒死。
方筱悦看到认真端详自己的宝哥儿,便知道他当真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娘没事,如果宝哥儿再勒下去,娘可能才会死掉!”
宝哥儿听到后,便咧开嘴笑了起来,虽然还是紧紧依着方筱悦,但抱着她的脖子的手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用力了。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可不可以让爷爷看看?”皇上被他们母子俩旁若无人的互动触动了,这句话是直接对宝哥儿说的。
方筱悦听到皇上自称爷爷,心里咯噔一下,猜测到,皇上是不是知道了宝哥儿的真实身份?
宝哥儿不愿意,依然背着皇上。方筱悦无奈抱着他转过身去,可宝哥儿刚面向皇上就又将头转了过来,总之就是不愿意让怪爷爷看到他的脸。
方筱悦无奈的说:“孩子跟皇上您还不熟悉……”
“没关系,这才像个正常的孩子!”落魄至此,像个疯子。大人见了估计都有些怕,更何况一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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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亲们元宵节佳节快乐!
乐乐明天要回娘家喽,猴海森!
高铁3个半小时,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