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离独身一人在黑寂的空间里歇斯底里的疯狂喊着,他红着眼朝出来时的方向大步奔走,可任凭他怎么喊怎么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卿卿——”
他红着眼声嘶力竭的大喊一声,没听到任何回应,他颓然跪倒在地上,绝望的四顾。
卿卿,我是知道你跟在我身后我才放心的踏出那裂缝的,可是为什么我出来了,你没能跟出来……
为什么它闭合得那么快!
卿卿……
你现在是不是在恨我,你是不是以为我因为容德碰了你的事,愤怒到不要你了?
我没有……
我是生气,我是愤怒,可我愤怒到那种地步了依旧连动你一指头都不敢,舍不得伤你分毫,我怎么会不要你?
“卿卿——”
秦夜离再次歇斯底里的大喊一声,准备站起来再次去找时,突然间他整个人从黑暗空间里消失了。
再睁开眼时,他已经回到了戾王府那个房间里。
什么幻境,什么黑暗空间,好像只是他的想象。
可他知道那不是想象,那是他真实经历过的所有。
他看着自己身下的小榻,看着小榻上凝固的血迹,再看面前的凳子上,空无一人。
那里本该坐着一个美丽的女子,她之前正蹙着眉心疼的为他挑出伤口里的碎骨,然后喂给他补元丹,微笑着等他伤口愈合。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怔怔失神的望着那孤零零的凳子,已经发红的眼眶,变得酸痛难忍。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扭头看向那边的桌子!
那桌子上本该有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
不……
为什么连那布袋子里的孟纯阳也不见了!
秦夜离目眦欲裂的看着空荡荡的桌面,心口猛地一疼!
他连滚带爬的从小榻上滚落在地,抬起头惊惶的望着桌面,却没有力气站起来走向那桌子。
“孟纯阳……孟纯阳怎么也不见了……”
“难道我和卿卿被拉进幻境中时,他也被拉进去了吗?”
秦夜离紧紧抠着地面的绒毯,猛地按着心口,喉间涌上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他紧紧抿着嘴唇没让那口喷涌上来的血溢出嘴唇,他低下头不再看那空荡的桌面,惨然而笑——
孟纯阳怎么能不去呢,那幻境本就是千年前的孟纯阳留下来的,卿卿进去了,连他这个不相干的外人都进去了,孟纯阳这个主人怎么能不去?
可是……
秦夜离心口又猛地钝痛了一下,这次再没能忍住,血液从唇缝间溢出。
“可是,我出来了,卿卿没出来……”
“孟纯阳也没出来……”
秦夜离捂着眼睛,手指在颤抖。
他一怒之下离开了那个幻境,却把媳妇和那个可恨的人留在了幻境中。
想到这残酷可笑的事实,秦夜离再忍不住,捂着眼睛放声大笑起来。
天底下谁能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
除了他,再没人了吧。
他将他的媳妇和三个孩子留在了一个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那里还有他一直提防着的情敌。
他不知道他的媳妇会在幻境里待多久,他不知道他的媳妇会不会在幻境里待到三个宝宝出生……她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血脉之力供养三个孩子,万一孩子将她吸干了,那她和孩子……
秦夜离不敢想,他喃喃念着,“不会的,孟纯阳不是也跟进去了么……他是九尾狐,他有血……卿卿被孩子们吸干之前,他能给卿卿喂血……”
“可是如果他连命都不要也要保护卿卿和她腹中那三个与他毫无关系的孩子,那卿卿……卿卿……呵,没有人会不感动吧?卿卿也会感动的……”
“等到他们出来时,卿卿……还会是我的卿卿吗?”
“他们出来时,我的三个孩子,还会是我的孩子吗?”
秦夜离望着桌面失神想着。
他想到自己在这儿等到青丝成白发,垂垂老去……
他想到他苟延残喘着想最后见卿卿一面,临终前却看到他的卿卿被别人揽着从幻境中走出,三个孩子在别人怀中仰头萌萌的叫“父亲”,看见他时却陌生如路人……
“唔……”
秦夜离喷涌出一大口血,血液溅在小榻旁垂落的流苏上,染红了一大块。
他近乎疯癫一般的大笑着。
笑声里,是比他脸上笑容更深的绝望和悔恨。
他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让卿卿走在前面呢,如果卿卿走在前面,也许他们就不会分开了……
不,他不该让卿卿走前面,他应该像以前一样不管去哪儿都将卿卿拉着,抱着,不放开她的手的,如果刚才没有放开卿卿的手,现在站在这里的一定是他们夫妻两个。
擦干净嘴唇上的血迹,秦夜离缓缓站起来。
他面无表情的扫视四周,他要找到那把剑,或者是那把剑变作的令牌。
当时就是那把剑带他和卿卿进幻境的,只要找到那把剑,他就能想办法再进去了!
秦夜离在房间里一寸一寸找着,几乎要将房中所有的东西都翻过来了,依旧没能找到那把缠人的剑。
之前他嫌弃的时候,那把剑偏要缠着他,怎么都不肯走。
现在他拼命找它,它却不见踪迹。
极度悲痛的秦夜离呕得差一点又要吐血,捂着心口退后两步颓然的坐在床上。
这时,他的手突然碰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他下意识一看,只见枕头下面露出了一个金色的东西,他的手正好按在了那金色物体上面。
他觉得这东西眼熟,将枕头拿开,才认出这就是他送给卿卿的佛舍利。
或许是那天晚上他和卿卿在床上时,卿卿不小心将它掉在了这里。
沉默的拿起佛舍利,他想起自己将它送给卿卿时,卿卿看到它那一霎露出的悲伤模样。
那时候她就已经联想到了千年前的容德小和尚吧?
想到那和尚,想到在幻境中看到的那和尚与卿卿之间的一幕幕画面,秦夜离眼中闪耀着红色的光——
他从佛舍利光洁的表面上看到了自己此刻的倒影,也看到了自己眼中的猩红。
一如方才的容德一样。
他想到结界升起前眼睛猩红的容德抱着千年前的卿卿做了什么,心中那因为丢失了卿卿而暂时压抑下去的怒火,再一次升腾起来!
之前因为卿卿在场,他还多少克制着,生怕自己不知轻重的样子会伤了卿卿和她腹中的骨肉,可此刻连卿卿都丢了,他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了,他还克制些什么!
他,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容……德……”
秦夜离死死捏住佛舍利,眼珠中的一丁点红光蔓延得越来越广,几乎将他半边眼球都覆盖。
他周身涌动着翻滚的气浪,在他极致悲痛的怒吼声中,只听啪嗒一声,他手中的佛舍利被他毫不留情的捏做了两半。
无比坚硬的佛舍利破了,而滔天怒火让秦夜离仰着头望着屋顶咆哮,让他没能看见佛舍利中那残存的一缕烟雾。
那是被诛魔剑放置在佛舍利中的残魂。
那一缕残魂在突然失去了依存的佛舍利后, 茫茫然的在房间里飘了一圈,看到秦夜离时他正要扑上去,却被秦夜离周身翻滚的气浪一冲,猛地被吹到了窗外。
再一看,那烟雾已经消失无形。
……
天界。
神君看着面前的一幕幕画面,他也有点呆。
他不过是觉得不穿衣服的九尾狐苏玉娘有点脏眼睛,于是暂停了勾勒幻境中的画面,小憩一会儿,谁知道再次将画面勾勒出来一看,不得了了,那傻子化身这是要翻天啊!
那傻子不是不知道这幻境有多重要,明知道这幻境关系到千年前的秘密,可还是一怒之下破开幻境离开了!
最可恨的是,他要是将小狐狸带上也就罢了,他竟然自己走在前面,将小狐狸独自一人留在了那幻境中!
饶是神君一向淡定冷静,此刻也被自己人间界的化身给气得想吐血了!
他重重捶了下寒玉床,然后跳过那化身在黑暗空间里疯狂喊叫的画面,直接看那化身此刻的处境——
一看,他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蠢货,你知道你捏碎的是什么吗!”
神君气得想爆粗口,一直以来的礼仪和教养让他闭了口,可一句蠢货还是忍不住骂了出来。
你捏碎的是你自己的一缕残魂!
神君握紧拳头极力忍耐着,怕自己一个情绪不稳之下,满身的浊气破体而出,造成天界的大灾难。
他咬牙。
早知道这蠢货会自己毁了幻境跑出来,他当时哪儿还需要顾忌着怕毁了幻境啊,他早就将化身是千年前的和尚这事儿告诉化身了!
他不就是想让化身和狐狸媳妇在幻境中看完那一切,从而知晓千年前的和尚留下的秘密是什么吗!
他担心那秘密太过重要,怕自己不小心破坏了幻境会让他们失去知道重要秘密的机会,这才忍耐着,谁知道……谁知道……
“你蠢得让我要开始考虑考虑究竟要不要和你合二为一了!我真怕,与你合二为一后,你会严重拉低我的智商!”
神君咬牙切齿的说完,然后气闷的闭上眼,透过一缕神识直接去了人间界那化身傻子的身上。
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粗暴的出现在化身脑中。
他冰冷中带着几分嘲讽,在这个愚蠢的可怜人脑中说——
“蠢货,你就是容德的转世,幻境中的容德就是你自己!”
留下这个印记后,他抽身而出回了天界。他压根不想去管这蠢货知道他自己就是千年前的容德后会是什么反应,悔恨也好,发疯发狂甚至自杀也好,让那傻子自己折腾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