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时分,喧闹了一天的朴茨茅斯军港本该慢慢沉寂下来,然而月4日这一天的黄昏很是不同,港湾内到处是忙碌往来的驳船和‘交’通艇,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那些宛若浮动堡垒的大型战舰响起,结实的锚链一节节地升起,沉重的舰锚得以重见天日,而在城区进入码头的路上,出租车一边急促地鸣着喇叭一边像赛车那样狂飙,将耽搁了归队时间的军官和水兵送往登舰的舷梯口……
在靠近出港航道的码头旁,停靠着英国海峡舰队旗舰“威尔士王子”号,这是一艘体态雄健、桅杆高耸的战列舰,它的服役仅仅比“无畏”号早了年,标准排水量只较“无畏”号少4吨,使用与“无畏”号相同型号的英寸主炮――尽管有这些“仅仅”和“只”,两者却属于两个技术时代的产物。因为“无畏”号的出现,所有非全重炮设计的战列舰在一夜之间落伍,‘激’烈的海军竞赛更使得这些“前无畏舰”、“准无畏舰”在油漆未旧的情况下迅速淡出列强海军的主力阵容,更新换代顺理成章,有几个人还记得它们完工之时所承载的厚望与期许?
“威尔士王子”号的军官会议室里,海峡舰队司令本纳德-克里海军中将和他的四位分舰队司令悉数到齐,周围坐着舰队、分舰队的高级参谋军官以及战列舰的舰长们。在这宽敞整洁的会议室里,有些人眼‘露’‘精’光、摩拳擦掌,有些人面‘色’纠结、思前想后,还有些人一脸忧‘色’、愁眉不展,气氛颇为怪异。
哈里奇舰队以‘精’锐尽失的沉重代价击伤了两艘德国主力舰,英国海军参谋部命令海峡舰队升火起锚、待命出击――本纳德-克里向麾下将领和军官们通报了这些情况,接着,众人进行了一番浅尝辄止的讨论,现有的情报不足以让他们对此战的前景做出准确推断,而不管前面是不世功勋还是刀山火海,只要上级一声令下,军人就必须无条件地服从。
夕阳渐渐西沉,血‘色’的光线透过舷窗照进指挥室,照在一尘不染的橡木地板上。
舱‘门’终于被推开,通讯官带着众人的沉重期待前来,他将电报送到舰队副司令费纳斯-瑟斯比将军手中。将军打开电报夹瞧了一眼,连忙递给本纳德-克里。
海峡舰队司令官面‘色’凝重地看着电报,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扫视众人。
“先生们,航空勤务队的飞行员已经侦察到德国舰队仍在之前的‘交’战海域徘徊,估计两艘受损战舰至少有一艘暂时失去动力。在这样的情况下,英王陛下亲自签署的命令,要求我们以第五、第七、第战列舰分舰队编队出击。如果今晚未与德国舰队遭遇,那我们的任务将是掩护第四巡洋舰队炮击德国海岸。”
这一转一折,众人的心情像就是坐了趟过山车,复杂难喻。
克里中将看了看手表,以沉稳的腔调说:“现在是点差分,大家即刻返舰做好安排。点分,第五分舰队启程出港;点4分,第七分舰队;点整,第分舰队。我们将在穿过多佛尔海峡后整编战列……先生们,祝大家好运!”
众军官们无人提出异议,只听得一阵安静的椅脚摩擦地板声。转眼之间,空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了克里、瑟斯比和几名舰队参谋官。
年近六旬的本纳德-克里背靠椅背,仰面朝天,双眼紧闭,比他年轻十岁的费纳斯-瑟斯比正好与之相反,他双手放于桌面,低头向下,双目圆睁,眼神很是茫然。
“这会不会是德国人的又一个圈套?”一旁的少校军官轻声发出质疑。英国人的思维方式可不像正常德国人那样刻板,在掠取广袤殖民地、压榨落后国家财富的过程中,英国商人、官员乃至一些军官用尽坑‘蒙’拐骗、威‘逼’讹诈的招数,日不落帝国由此一步步走向强盛。
头发‘花’白的上校显然见多识广,他答说:“肯定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我们必须小心防备。”
少校军官又道:“德国海军先是在北部海域布设水雷阵阻击我们的大舰队,又在中部海域引‘诱’我们的雷击舰队冲进他们事先布好的又一雷场,只要对我们的航线有较为准确的预判,他们很容易在多佛尔海峡口或者其他什么位置部署第三个水雷阵。”
听到这里,本纳德-克里睁开眼睛,而瑟斯比眼神中的茫然顿时被深深的忧虑所取代。
上校想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建议说:“看来我们有必要派遣扫雷艇赶往多佛尔海峡,而且舰队最好不走德国人猜得到的近岸航线。长官,您觉得呢?”
克里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他却不授命下属人员去传达这一命令。思虑片刻,他缓缓说道:“就算德国舰队确实有两艘主力舰中雷受损,伤势非常严重,而我们能够赶在他们撤回德国海域之前截住他们,又有多大的把握获胜?”
瑟斯比附和道:“不管他们时不时真的陷入了困境,那里距离德国海岸并不远,德国海军能够很快调遣巡洋舰、鱼雷艇和潜水艇赶去增援,那些航速在节以上的超轻型鱼雷艇也可能以中途加油的方式抵达。”
“我们的战列舰航速慢,单舰火力弱,唯有发挥数量优势才能克敌制胜,所以理想的‘交’战位置应该是在英吉利海峡内,其次是泰晤士河口附近,越靠近德国,我们的劣势越明显。”克里接着搭档的话往下说,气愤的语意让旁边的参谋军官们听得心惊‘肉’跳,少校军官连忙转头确认舱‘门’是否处于关闭状态。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激’,克里停顿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腔调已经缓和下来:“扫雷艇的航速太慢了,根本不适合这次行动,而我们的严密戒备使得德国水面舰船很难有机会在多佛尔海峡和泰晤士河口附近海域大规模布设水雷,潜艇则只能携带少量水雷,德国人向北海北部派遣了许多潜艇,以潜艇部署雷场的几率应该很低。”
这一番合情合理的分析下来,舰队参谋官们终于对克里的用意心领神会。对抗德国主力舰队本就是英国大舰队的任务,海峡舰队的实力决定了它只适合在英吉利海峡和泰晤士河口附近实施防御作战,防止德国海军突入海峡,威胁英法之间的海上‘交’通线。尽管有不少人觉得区区数万人的英国远征军在两百万军队相互碰撞的德法战场上是毫不起眼的,但自战争爆发以来,英国向法国送去的不仅仅是上万人的部队及维持他们作战所需的各种物资,更是让法国人坚定对抗德**队的信心与底气。在日德兰惨败之后,如若海峡舰队也遭受重创,那么英**民最后一点斗志也会消耗殆尽,要是德国舰队再趁虚突入英吉利海峡,不仅整装待命的部队无法运往法国,已经抵达法国的英国远征军也将被切断后路,无论战术还是战略层面,后果都不堪设想!
计划的时间点将近,舰舱内回‘荡’着雄浑的轮机轰鸣声,舰体微微颤动着,舷窗外的景物开始后退,克里带着军官们登上舰桥。夕阳已近地平线,舰船在海面上投下的‘阴’影面积比实际体型庞大了许多倍,一如德国海军在连续获胜之后给对手造成心理影响。
实施反潜警戒的轻舰艇已率先出港,海峡舰队旗舰“威尔士王子”号与第五战列舰分舰队所属的艘战列舰缓缓驶过航道,然后是拥有4艘战列舰的第七分舰队和拥有艘战列舰的第分舰队,第九分舰队的艘战列舰就像是一群老兵当中年纪最大、体况最差的几个,落寞而又无奈地留在港内,它们之中已有四艘拆下主炮用于新设计的浅水重炮舰,这些浅水重炮舰最初是计划用来支援陆战队在德国东北部海岸登陆的,如今英国主力舰队已经丢失了优势,这个直‘插’德国人软肋的计划不再是沙滩上的建筑,而是一个可笑的空想。
与此同时,疾驰在英格兰中部的一列火车上,穿着一身皇家海军制服的英王乔治五世正默默注视着鲜‘艳’如血的晚霞。在兄长意外病逝之前,他当了年的海军学员、年的海军军官,以为自己的一生将以此为业,并meng想着作为舰队指挥官赢得一场特拉法尔加式的胜利,命运却让他登上了王座,成为领导一个国家而不是一支舰队的最高指挥官。日德兰海战的铩羽,斯卡帕湾外的沉沦,他苦苦思索失败的原因,设想着自己不是国王而是舰队司令,结果是否会大为不同――这是个没有答案的设想,而且让乔治五世陷入到另一个痛苦当中:如果他的兄长阿尔伯特-维克托还活着,英国和德国未必会因为“巴尔干的那些‘混’账事”而兵戎相见,英国将继续凭借雄厚的国力和发达的造船工业保持对德国海军的优势,迫使德国人同时维持庞大的陆军和海军,也许用不着一场血‘肉’横飞的战争,德国便会因为财政崩溃而退出造舰竞赛,将争夺海洋霸权的野心收进口袋里。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假设,现实的状况是英国正面临着一百年来最严峻最危险的局势,如果法**队不能抵挡住德国人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如果俄**队不能够及时从背后给德国人‘插’上一刀,英国将在一片血‘色’中迎来自己的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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