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两只手,十分敷衍地瞟了一眼空空的锦盒,继而重新拾起书,仍然无话,仿佛她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正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她恼极了,再次拿掉他的书,这一次扔得远远的,啪的一声,书撞上书架落到了地上:
“拓跋九霄,我在跟你说话!”
他终于肯认真地看她,突然,他一手捉住她的手腕,另一手将锦盒扫开,猛地用力,将她拉向自己,她也很“争气”不偏不倚摔倒在他的胸膛。
她低低地惊呼一声,他坚硬的胸膛撞得她很痛,正想挣扎,他的双臂却禁锢了她的身体,冷然的声音扑面而来:
“这世上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敢这样对待我。”
林铃儿一惊,定定地去看他的眼睛,那里面分明是灼热的,可为何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挣扎了一下,他却箍得更紧。
“这是第1次吗?你认识我五六年了,我向来这样。”
她倔强地与他抗衡,在他面前,她从来不懂得服软,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温柔的女人男人才会喜欢,可她却不温柔,也不会娇滴滴地哄男人开心,有时她甚至怀疑,拓跋九霄到底喜欢她什么。
刚刚与那些老顽固的约定还横在心间,仿佛压了块石头般闷闷的难受,他这样一变脸,她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将来,两年后,如果她生不出儿子,她就要亲手帮他挑选妃子,到那时,她一定会挑个温柔似水的,倒要看看,他会不会爱上那样的女人。
想着想着,她竟委屈地红了眼圈,不愿在人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她越发用力地挣扎起来,别过脸不让他看到。
“放手,放开我!”
“是啊,你向来这样,不管我是何等身份地位,冥王也好,国主也罢,你从来就没收敛过这样的臭脾气。”
他的话中似乎带着不满,这不像从前的他。
从前,无论她如何说如何做,他都不会这样阴阳怪气,此时这话听起来像是责怪,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听起来应该是他对她很不满,可语气却又十分平淡,听不出感情晴色彩,她不懂,今天他是怎么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没好气地问。
他的唇边微微勾起一抹弧度,若有似无:
“你猜,你总是这样对我,我会不会生气?”
生气?
她被这两个字震惊了。
从他们团聚到现在,他处处保护她,时时纵容她,从未给她施加过一点压力,从未让她受到过一丝委屈,就算有,也是为了吴清清的事而在故意做戏,就连她打了他的脸,他都没有真正生气。
难道,他已经厌倦了这样的她吗?
这一认知让她的心咯噔一下,霎时间好像被掏空了一样。
两年之约在脑中变得更加无法忽视,两年后的场景也更加清晰可见,她仿佛看见厌倦了她的他拥着别的女人,在御花园里散步,明目张胆地从她面前经过,他甚至不会再留给她一个眼神,从前那般灼热的目光再也不会独独留给她一个人,他会有无数的女人,每夜流连于不同的寝宫,不同的温柔乡……
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努力全是白费,什么两年之约,什么给他生儿子让王族后继有人,也许根本是她在唱独角戏,如果他知道了,说不定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因为终于可以摆脱她了,还是她亲自把他拱手相让,将来会不会成就一段贤德王后的佳话?
她猛然抬起眼帘,毫不示弱地看向他:
“你当然可以生气!你可是国主,手里掌握着生杀大权,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谁敢不让你生气?”
他的眸光沉了沉:
“嗯,说得对。”
她一惊,他又接着说,
“总是对着一个乱发脾气、连国主都不放在眼里的女人,我当然会生气,也许……还会厌倦。”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在消磨着她的意志力,当她听到“厌倦”二字时,心中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缝,就像他那晚握住吴清清的匕首时,掌心顷刻间皮开肉绽,疼得她窒息。
“厌倦?”
她的声音带了哭腔,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原本这两年之约是她心甘情愿为自己挖的坑,只为了替他分忧,她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她以为他们始终是一体的,他们要一致对外,可是在听他说出这两个字时,她居然委屈得想哭。
如果他现在就已厌倦了,她的两年之约又有什么意义?
她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想要从他的怀抱挣脱出来,他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双臂像是铁打的一样牢不可破,她挣得脸都红了,却仍然被他死死地禁锢。
最后她不得不放弃了挣扎,咬着牙说:
“既然厌倦,何不放手?不用这样阴阳怪气地跟我说,我虽然简单,却不傻,不至于连这种话都听不懂。如果厌倦了,你可以明说,趁早说,我不会霸占着王后的位置,我会退位让贤……不,索性现在就来个选秀大会好了,我会帮你挑一个温柔似水的女人,让你每天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吓着,一个不够就两个,两个不够就三个,反正你是国主,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正好,大家都乐见其成,我也会在临走之前帮你办妥这一切,断了自己的念想!”
他一只手紧箍着她的身体,另一只手腾出来钳住她的下巴,强硬抬起逼她看向他:
“真的这样想?”
他探究地审视着她,目光如炬,好像要戳破她的伪装直击她的心底。
她狠狠地瞪着他,任他看着,表现得越发强硬:
“当然,我不会跟一个厌倦了我的男人在一起,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怕他不相信似的,她闭着眼睛狂吼了起来,重要的事情说三次,她用三个“不会”表明了她的决心。
他的眉皱了起来,探究的目光终是变成了心疼:
“既然对我这么没有信心,为什么还要定下什么两年之约?”
她方才还竖起了浑身的刺,恨不得刺得他体无完肤,在听到他说出这句话之后,那些刺竟然自动地落下了。
“你、你说什么?”
如烈火般的目光软了下来,变成了两汪软软的水,
“你都听到了?”
他都听到了,所以刚才他不是生气,也不是厌倦,而是在试探她?
他抚去她眼角欲滴的泪,低沉的嗓音嘶哑了几分:
“怕我承受不起那些臣子的质疑吗?怕我保护不好你吗?还是怕我不能兑现诺言,不能一辈子只爱你一个?”
他如此温柔的质问,让她再也绷不住那心痛的感觉,瞪大的眼睛里,泪珠像蹦豆一样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刚才回旋在腹中的委屈一股脑儿地奔涌而出,她像个孩子般大哭着说:
“我就是不想让你那么难受,我就是想帮帮你嘛……”
她一哭,他刚才云淡风轻的伪装全都土崩瓦解,看着她扑簌而下的泪水,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不停地帮她擦试着,她掉一颗,他就擦一串,却怎么也擦不完。
最后只能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让她的泪都蹭到他的龙袍上。
他的大手紧紧地扣着她的脊背,嗓音越发暗哑:
“我不会让你帮我选妃,谁都不行,就像我不能亲手把你送到别的男人身边一样,包括南宫绝。不管是两年还是三年,你跟他们订立的契约在我这里都不做数。”
她恍然大悟,难道他不让她去看南宫绝,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
因为南宫绝曾经喜欢过她,所以他很介意?
没错,在这方面,他一直不是个大度的男子。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她抬起头抹抹眼睛,问:
“不做数?什么意思?”
他捧起她的脸,深情地望着她:
“不管你生不生得出儿子,你都是我的唯一。”
这句话,让她刚刚止住的眼泪又禁不住流淌,她瘪着嘴,好像委屈得不行,其实她是感动得不行。
这样哭着,又听他说:
“我只要你。”
她正要哭得更大声,他却勾起唇角,温柔地吻上了她的唇。
他没有加深这个吻,只像是一种安慰,待他放开她的唇后,她又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抽泣中肩膀不停地抖动,连带着他的双手也抖起来。
他无奈地看着她: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果然如此。”
她一愣,在他心中,“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是这么理解的吗?
她觉得很好笑,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在胡说什么?”
见她笑了,他唇边的弧度也跟着扩大了几分。
她想了想,又有几分担忧地说:
“你说不做数,可我已经跟那些大臣约定了,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他说:
“君无戏言,你是君吗?”
她摇摇头,这天盛只有一位国君,那便是他,除了他,谁也没有资格用这句话。
“可……”
她还是担心,却被他打断。
“当然,如果你想跟他们玩玩,我不会干预,毕竟这对我来讲,似乎没有什么坏处。”
她有些不明所以,抬起头无辜地看着他,却只见他的眼中跳动着火焰,那么灼热、撩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