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屋顶碎瓦,斑斓地洒在地面上,享受着这舒适而静好的午后,白毛小狗安逸地阖上了眼皮。
“不行!此事万万不可!”浑身一个激灵,小狗迅速地睁开眼,警惕地张望。
刘老气急败坏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若是依了你,这斗茶会传承的规矩不都被坏了吗?不不不,不行,我反对!”
“你说反对就反对?!刘老难得来参加一次斗茶会,却跟我说起了斗茶会的规矩。”吴老也不是吃素的人,灰白的胡子随着他的张口而一翘一翘的,伸着苍老得皱巴巴的手指,他气得直哆嗦,“我赞成!我极力赞成!本来调茶就是一件随心所欲的事情,非得沐浴更衣!调整心境!”
“哪里来的那么多事端!我出云国茶师的没落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食古不化!什么都流程化!”他气得急了,更是口不择言:“我看吴老你就是因为太过于循规蹈矩,所以才一直无法突破,一直都是茶匠!”
隐客与乐客之间向来不同心,其间的斗争从未停歇。
北凉郡郡守尴尬地坐在偏座,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来来去去,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拿起放于一旁的茶水,慢慢细饮的姿势似是在喝琼浆玉液。
事情还都怪那个沉荼!
没事干什么要跟吴老的宝贝孙女儿杠上!
好好的一个斗茶会,本是想促进北凉郡的发展,没成想,却被几个人弄得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按照以往的规矩来不就行了吗?这些茶人真是吃饱了都不消化吗?
郡守暗暗地叹息了一声,抹擦去杯口的水渍。
“我一直无法突破?我一直都是茶匠?!”刘老气极反笑,“那你呢?你又是茶师了?!你若是要创新,你若是要另辟蹊径,你将你吴家的茶方公布出来啊!也让天下的人都看看,讲究新意的吴家到底是怎样培养出一个个的茶匠,无法突破的!说不定还真的就给你找到了茶方的漏洞!”
两个老爷子就像是斗鸡,争得脸红脖子粗,谁都不让步。
年纪这么大了,精神头还这么好。
郡守两眼发滞,盯着手中的茶杯一动也不动。
“郡守大人啊!”吴老老泪纵横,突然朝着郡守颤巍巍的就跪了下去,“你可要替我吴家做主啊!我吴家为了斗茶会的创新,为了斗茶会的未来,才提出了意见,理应是受到重视才对啊,更别提我们吴家这些年给茶会还有北凉郡做出的贡献了,这老匹夫,他他他……”话说到这,他已是泣不成声。
“我怎么了我!”刘老一脸嫌弃地看着地上那个老人,“臭不要脸!一大把年纪了,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
说的真对,真是深得我心!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要脸!
心里虽是这么想,郡守却装作惊恐的模样扶起了地上的吴老,口是心非的安抚他,“我知道吴家这些年来也不容易,所做出的贡献也是不可抹灭的,但此事关系到斗茶会的传统,我说了也不作数啊,毕竟我也不是你们茶会的人。”
推推推,推出去,休想让我来做这个人神共愤的抉择者。
若真是应了他,只怕北凉是再也没机会承办斗茶会了。
他已经可以想象到,若是应了吴老所求,外界的反应该是有多么的激烈。再想到为了斗茶会塞的银两,他的心颤了颤,心疼地攥紧了手心。
不不不,这斗茶会不能在自己手里头搞砸了!
嗯……
说到茶会的人……
郡守眼睛一亮,“现如今能做主的也就只有古先生了。”
古先生!
出云国唯一的茶师,古先生。
就算茶师那又如何,黄门那些人……
“不是听说他身体不好吗?”时时刻刻关注朝堂动向的吴老显然是一切都了然于心,听到郡守的提议也有些不以为然,“缠绵病榻十几年,恐是茶境早已跌落,如今请他来不是太给他长脸了吗?”
刘老本也有些犹豫,但听对方的语气,他心里的犹豫也瞬间没了。
连多余的一眼都懒得看对方,刘老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那又如何?!难道你还有过茶师境界的经验?你个区区茶匠竟是在嫌弃古先生,也不看看自己的脸到底有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什么都不知道!
就知道调茶的废物!
吴老懒得与他就此事上争执,嘲笑地扫了他一眼。倒是郡守听懂了他话里的含义,微微颔首道,“二位先生都说得有理,只是此事不能再拖了,若是误了钦天监计算出来的吉时,那便是我们的不是了。如今看来,也只有请古先生一趟了……”
两个老人急急地上前一步想要说话,余光扫到对方,却又什么心情都没了。
哼!
十分有默契地冷哼一声,二人互相背对。
看到他们的反应,饶是郡守再高的忍耐力,也忍俊不禁的笑开了,“哈哈,二位先生也不要争了,就这么定了吧。”
风带着暖意盘旋着吹过,小狗盘着自己的小尾巴,将脑袋重新放在前腿上,舔了舔舌头,才舒服地打了个哈欠。
“几位的意思是要我来做这个决定?”古月一脸的病容的躺坐在轮椅上,身体虚弱至极,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他已是咳嗽了好几声。
掩住了口鼻,像是怕感染了病毒一样,吴老往后连退几步,才开口说道,“久闻古先生身体不好,我本来想着也是不要叨扰您的,只是刘茶匠一定要说来见见您,实在是打搅了。”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鼻子里挤出来的,站在古月身旁的管家打扮的人有些怒意,看着对方的眼睛里,更是燃起了熊熊烈火。只是古月未曾开口,他也便没有说话,手却是放在了腰间的剑鞘上。
古月虚弱地朝着对方拱手作揖,道,“我已是残躯,恐是无法做这么重大的决定,只是历年来斗茶会都是一样的流程,今年若说是要创新,考生们怕也是未曾有过准备,实在有些仓促了。”
这便是表态了?!
刘老一张严肃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点笑意,可惜吴老却是垮了脸,脸色也是越来越臭。
“你说了便算吗?”吴老长袖一甩,转身就走。
古月听到这无礼的话却没有恼怒,只轻声说道,“可以算,也可以不算。”
但是,在这里,我说的话还是能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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