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依然在恢复期的伊莎贝拉在自己的房间里单独吃早餐,老亨特先生总是亲自侍候。
老先生黑色制服笔挺,雪白衬衫领子一丝不苟的竖起来,一只手标准的背在身后,另一只手随时为自家宝贝小姐添点什么,伊莎贝拉一边自在的吃着东西,一边很愉快的跟老先生说着话。
多么高雅的场景。
然而他们的对话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老管家压低声音,笑容诡秘:“……昨晚女佣莉拉在厨房结束一天的工作之后打算回到阁楼,然后就在楼梯间亲眼看见了这一幕:奥古斯汀小姐把少爷推出房门,说着什么‘虽然如此,唯恐有伤风化、离经叛道’之类的话,跟少爷道了晚安,就毫不客气的关上了门……”
“噢哈哈哈哈……”伊莎贝拉捂着肚子想大笑又不敢,一只手撑着头,很忍耐的小声笑着。
“今天,少爷一大早就下楼了——要知道昨晚他从奥古斯汀小姐的房间被赶出来时已经是差不多凌晨一点了——但他显然活力十足,神采奕奕。虽然如此,他也不去书房处理事务,而是不停的出现在楼梯附近,心神不宁、充满期待,最后连佣人们都对他感到同情了,于是您的女管家詹宁斯太太向他道早安时好心的告诉他,说奥古斯汀小姐已经在梳洗了,他才放心的在大厅坐了下来……”
“哈哈……这真是自从哈里为了向我求婚而冻感冒之后我听过的最好笑的事……亲爱的老亨特先生,你能想象吗?我的哥哥也会有这样一天!……想想他那副心神不宁,走来走去的样子吧!真遗憾没有亲眼看到那一幕!”
“亲爱的小姐,我认为你对斯宾塞少爷的评价应该更仁慈一些,那年他打算向你求婚,又缺乏足够的勇气,于是假装在雪地散步等你出门,结果得了重感冒,实在值得同情。”
“哦,他已经得到了我们全家人的同情,亲爱的老亨特,你现在应该更同情我。快点讲下去吧,海伦娜下楼之后发生了什么?”
“奥古斯汀小姐刚刚出现在楼梯上,少爷就站起来,我从未见过他像那样容光焕发、充满幸福的期待,而他的深情显然得到了回应,奥古斯汀小姐走下楼梯,立刻把手放进他的手里,两个人很快就决定在早餐前应该到小山上散步。然后……”
老管家颇有些得意的低声说:“……您农庄上的牧鹅姑娘在远处看见,这对幸福的恋人在山顶的大树下拥抱!”
“哦!”伊莎贝拉捂着嘴笑,“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立刻结婚!在我看来订婚完全是多余的程序。”
“显然奥古斯汀小姐必须先改信新教,等她和两位小少爷一起受洗之后,兰顿就再也没有任何理由不立刻举行婚礼啦!兰顿不久就会重新响起孩子们的笑声,这真是太令人欣慰了!”
老管家遥望远方:“兰顿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响起过孩子们的笑声了……”
按照通常的情况来说,那对幸福的恋人现在应该有说不完的话,然而菲茨威廉的话出乎意料的少,他总是笑着凝视海伦娜,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至于话题,显然无论海伦娜正在说什么,他都会感到无比幸福,就算海伦娜说的是“那边那群鹅很肥”也一样。
海伦娜暗自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小疑惑,因为她也算得上是个“有秘密的人”,很多问题要细究起来,她是无法解释清楚的。
松了一口气之后,海伦娜就俏皮起来,一定要追问菲茨威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这又给了菲茨威廉一个倾吐情话的机会,他表示对不受控制的情感无能为力,所以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心是从何时开始背叛了自己的理智,如果一定要回忆的话,在第一次见到海伦娜走出船舱、握着她的手扶她走下甲板时,他就有种奇异的微妙的感觉,似乎无趣的人生从此要发生某种变化。
借着两个人挽着手自在散步的机会,菲茨威廉很想再蹭一个拥抱,然而这企图一直没有被海伦娜察觉,直到他们走到山顶,并排站在一棵大树下眺望远方的风景时,海伦娜把头靠在菲茨威廉肩上休息,这才让菲茨威廉如愿以偿的获得了一个拥抱的机会。那牧鹅姑娘赶着鹅经过,正好看到了这美好的一幕,于是回到山下笑嘻嘻的告诉了自己的母亲……这个八卦就这样跟着她在林奇做女佣的母亲传回了林奇。
那这对恋人到底有没有接吻呢?很多人都这样问。
……年轻的牧鹅姑娘这才发现,因为怕被那两位发现而没有多偷看一会儿,真是太遗憾了!
———
早餐之后,克拉贝尔来访,海伦娜和伊莎贝拉都没有感到意外,自从伊莎贝拉生产之后,克拉贝尔是来探望她们次数最多的朋友,而她的姐姐范妮只跟她来过一次。最近一直阴雨连绵,这两天难得天晴,朋友们自然要找机会聚一聚。
海伦娜已经把克拉贝尔当作她在这个时代除伊莎贝拉之外最要好的闺蜜,所以当克拉贝尔听说了她订婚的消息,对她又是恭喜又是打趣,还一再声明自己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时候,海伦娜倒也能很坦然的回应,而且由于从斯宾塞夫人那里听来的八卦,海伦娜反而可以打趣克拉贝尔:“……某位人品出众的上校对你十分殷勤,这可是大家都看到的事实,难道你没有什么想法要跟我们两个好朋友分享吗?”
令伊莎贝拉和海伦娜意外的是,这个话题让一向活泼大方的克拉贝尔有点不自然,她匆匆的说“我十分敬重马尔沃斯上校,请你们千万不要随意猜测他的心意”,然后就坚决不肯再回应这个话题,伊莎贝拉和海伦娜疑惑的对视一眼,伊莎贝拉只好改变话题,问起范妮的健康。
其实大家都知道范妮根本没有任何身体不适,她是因为被安德鲁斯激烈的反应弄得太难堪,才躲着不想见人的,不过据克拉贝尔说,她们的父亲邀请了一位她们的远房堂兄到伦敦,这位堂兄气质高贵,颇有见解,他的陪伴对范妮心情的改善比其他人都有效。
海伦娜和伊莎贝拉对此都十分感兴趣,然而克拉贝尔仍然不愿意多谈这个话题,她提起了自己最感兴趣的话题,关于海伦娜开发的那些护肤品。
“……你一定想不到,最近你的‘时光之谜’突然红遍了整个伦敦!伦敦所有的女人好像都在谈论它,所有的夫人小姐都希望得到一两样你的护肤品,因为大家都不好意思公开谈论,所以‘时光之谜’变成了神秘的代言词,大家知道我是你的朋友,所以一看到我就会围着我询问所有关于护肤品的问题,并且希望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护肤品,为此我不得不向霍华德先生捎了两次信,请求他为了伦敦的太太小姐们赶紧扩大护肤品的制造规模。”
“什么?可我完全不知道还有这回事!”海伦娜十分惊讶,然后又转为气愤,“克拉贝尔有一次说得不错,男士们对年轻小姐的保护,就好像我们是傻瓜似的!菲茨威廉最近完全不让我知道外界的任何事情!”
“请不要指责霍华德先生,”克拉贝尔笑道,“就算我们知道你有多勇敢无畏,他对你的保护也是应当的,要知道这些太太小姐们虽然对你十分感兴趣,私底下一再打听伊莎贝拉恢复的进展,想要确认你的医术是否真的会成为女士们的救星,但却从未公开谈论过你和你高超的医术,甚至当波恩侯爵夫人在她的沙龙里当众表达对你的赞扬和钦佩时,她们还会高傲的呲之以鼻,绝口不肯附和任何一句对你的肯定,似乎那样就会降低她们的身份。可是私底下,她们却对你亲手制造的护肤品向往不已,就好像你的医术是来自于某种神秘的巫术,而这种巫术也被用于你的护肤品的调制,她们现在几乎都相信,你的护肤品一定会有着和挽救伊莎贝拉的生命一样神奇的效果……”
“她们真是令人生厌!”伊莎贝拉气愤的说,“伦敦社交群里的那些名媛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虚伪势利,我倒想看看,等她们或她们的亲人遇到难产这样可怕的事情,需要有求于海伦娜的时候,会用什么嘴脸来面对亲爱的海伦娜!”
“亲爱的伊莎贝拉!生气可不利于你的健康,她们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你知道我根本不在乎她们的看法,连我都不在意,你就更不必为我感到不平了。”海伦娜连忙安抚伊莎贝拉,“科学上的结论最后总是需要时间来证明,在我的名声得到拯救之前,她们为了自己的尊贵形象也只能这样做,我理解她们。不过,波恩侯爵夫人还真是令我意外,公开支持我对她可没什么好处,毕竟……”
海伦娜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伯恩侯爵夫人私生活的风流众所周知,上流社会虽然表面对她很客气,但私下对她都持鄙视和嘲笑的态度。
克拉贝尔自然也心领神会,用小折扇掩面笑道:“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她反而可以毫无顾忌的表达自己的意见,反正她的名声也不会更坏了不是吗?”
“哦……这么说来,她只是在哗众取宠,标新立异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海伦娜有点失望,虽然说着毫不在意,但一想到社会上有人理解和支持自己,还是很欣慰的。
“那倒不是,”克拉贝尔看出海伦娜的失望,认真的说,“据我看到的,波恩侯爵夫人对你的赞赏都出自真心,而且因为她的处境和身份,让她可以更加勇敢的表达自己的意见而不用顾忌别人的看法,私下说一句,我现在简直有些喜欢她了,因为我发现她的直率和真诚比很多尊贵的夫人小姐要可爱得多。”
伊莎贝拉对此深表认同,讽刺的说:“没错,我简直可以立刻说出一大串这样的‘尊贵的夫人小姐’的名字,我得感谢她们的敬而远之,让我们可以不用勉强跟她们做朋友,要是她们全都跑来看望我,假装亲热的围着海伦娜,向她索要能够保持美貌的神秘护肤品,我们才受不了呢!”
这样说着,克拉贝尔有些羞愧,因为她的姐姐范妮其实也算是其中一个。要不是想到今后海伦娜可能会很有用……她恐怕连那唯一的一次看望都不会来,虽然她在家里要求跟克拉贝尔共享所有海伦娜亲手制作的护肤品。
“亲爱的伊莎贝拉,别管那些人啦!只要不久之后你精神焕发的重新回到社交场合,她们看到你健康的样子,意识到海伦娜医术的神奇,自然就会改变态度了!我不管,反正我今后……是一定要请海伦娜去陪着我的!”
克拉贝尔话没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羞红脸笑了,海伦娜和伊莎贝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个调侃说今后她生产一定要全程陪护,另一个逼着要她坦白承认到底哪位绅士让她产生了幸福的期待,把克拉贝尔羞得满脸通红,三个姑娘闹成一团。
克拉贝尔直到喝完下午茶才离开,菲茨威廉和哈里都对她表达了感激之情,感谢她在这样特殊的时期还能经常来陪伴伊莎贝拉和海伦娜,让她们心情愉悦。
看着依然一脸淡然的海因茨,海伦娜忍不住在克拉贝尔离开之后,找机会向他打听八卦:“亲爱的堂兄,你好像跟马尔沃斯上校一直有信件来往吧?最近跟他见过面吗?”
“是的,最近两次去伦敦城区拜访朋友都是跟他一道。”
“听斯宾塞夫人说,马尔沃斯上校几乎就快要向克拉贝尔求婚了,是这样吗?”
海因茨面无表情的想了想:“我无法对一种推测表达意见,只能说上校从未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海伦娜很不满:“亲爱的堂兄,我们只是出于关心朋友的幸福,讨论一下某种可能性而已,真的需要这样严谨吗?难道马尔沃斯上校没有提起过关于克拉贝尔的话题?”
海因茨看上去更无奈,而且目光有点不自然的闪避:“确实有过,他总是会情不自禁的说起克拉贝尔小姐的可爱之处。”
“克拉贝尔当然很可爱!谁都能看得出来!那你是怎么回答的?有没有鼓励上校?”
海因茨开始心不在焉,四处张望:“很遗憾,我并没有资格随意评价一位年轻小姐,至于我的朋友,我想他有足够的能力把握自己的幸福。我很理解你因为自己获得了幸福,就希望看到朋友们获得幸福的心情,海伦娜,不过我要去写信了。”
“喂!……”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最近几天,阿囧买方便面没调料包,走平地会绊到脚,写的文出现大BUG,上厕所发现没手纸(啊呸呸呸!)…………
为何有种被怨念缠身背后中箭的赶脚…………
阿囧掐指一算!—_—冷汗连连……连忙翻出小海大纲,码好新章节,前来献上……
阿囧一个星期没出门了,宅家里赶稿子,时间观颠倒,不明昼夜,现在午时12点阿囧尚蓬头垢面,求同情,求轻拍~~~~打滚~~~~
如无意外,明天还会有一章。
现在进入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部分,有些大场面会很难写.亲们一定都对**还有印象,瘟疫不仅仅是疾病的扩散,更是对社会正常运作的大破坏,社会秩序一旦被破坏,就会出现各种乱象,混乱中的感情故事会更狗血,更有生死的沧桑,阿囧会把重头戏留到这一本实体书交稿之后来好好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