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正发力的双臂骤然停顿,面巾外的双目狠盯了姜煜一眼,心中暗道,这北临王眼神真毒!
“若末将能成功救出北临王,自会向北临王详细禀报。”
燕云没有直接回应姜煜,并非信不过他,而是对这太师府中蕴藏的风险不敢掉以轻心。
如若遭遇绝大风险,燕云只能选择先保全自己,而弃姜煜不顾,因为庞太师不会杀姜煜,但一定会尽全力除掉自己!
如此一来,他就得罪了姜煜,无端为自己树了一个可能的大敌。
此外,姜煜若再度被囚,难保不受酷刑逼供,若供出燕云尚在人世一事,庞太师一旦严肃追查,将会连累很多人。
但是,姜煜显然对燕云的回答不甚满意,他双手负在后背,跟看猴儿一般,来回踱步的同时目光灼灼盯着燕云,渐渐地,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像!太像了!你虽不肯透露底细,但本王可以肯定,你跟燕昌那个浑蛋脱不了关系!”
姜煜此言一出,燕云正发力的双臂骤然停顿,此时儿臂粗的金属牢杆已经被撑开了部分,但离钻进去一个人尚有差距。
“你停下来作甚?”姜煜不满道,“哦,本王骂燕昌是浑蛋你不服气?”
这姜煜养尊处优惯了,且有恃无恐,他毕竟是王弟,就算被庞太师囚禁在此,羞辱折磨,但没有性命之忧,所以哪怕是在这地牢中,他仍止不住要发一通脾气。
“想当初先王驾崩,本王找那燕昌,想请他以武威将军的声望帮忙联系朝中武将,拥立本王为大虞王,可他以废长立幼为祸乱之本为由,死活不肯,还把本王训斥一顿,着实可气!本王骂他浑蛋,有何不可?”姜煜回想这段往事,一肚子怨气,几乎是跳着脚说完了这段话。
“更可笑的是,报应来了!王兄羸弱,本来就对燕昌拥兵二十万驻守边关极为忌惮,燕昌的小儿子又一枪把羌王挑落马下,燕昌功高震主,王兄就更加胆寒,想出了亲任大虞兵马大元帅这条妙计,把燕昌的边关兵马大元帅架空了,成了一个直面羌人的驻城守将,如果燕昌当初拥立本王,又岂会有这般际遇,他不是混蛋谁是?”
大虞立国以来,国君的子嗣历来一半习文一半习武,习文者虽在治国理政上有专攻,但不懂军事战争。若继位的大虞王是习武出身,总看不起文官,觉得他们啰啰嗦嗦,简单的事情往往长篇累牍,令人不齿。若继位的大虞王是习文上位,则对武官想尽办法压制,剥夺地位,以求王权安稳。如果当初燕昌真拥立姜煜为新王,姜煜本就是一名虎将,和燕昌存有共同语言,武威将军府或许还真不会有如此下场。
当然,这只是一种揣测,一个人的地位变了,心思就完全不同了。姜煜统兵打仗多年,对掌兵的好处深有体会,更知晓兵之厉害,他若继承王位,对武威将军府亦难保不存有其它想法。
姜煜一股脑说完这通话,便气定神闲瞅着燕云。
燕云并未有过多表示,蹲下身去,又用手中兵器缓缓撬动牢栏,同时问道:“北临王被羁押在此多久了?”
姜煜骂道:“春末时,本王接到王兄诏书,说是羌人联络了南蛮、北狄二部,欲同时进犯大虞,着本王速至王城商讨军务,他奶奶的……”
显然,太师庞羽又或者是大虞王姜宙,下了一盘大棋,早早将姜煜这个隐患囚禁在此。就算北临派人来救,还以为姜煜被囚禁在戒备森严的内城,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诸侯王困在太师府邸的地牢中。此后王城闹鬼,边境烽火不断,大虞王大肆斩杀朝中大员,如果姜煜还在北临,振臂一呼,难保不天下响应,灭旧主立新君。可现在呢,大员也好,猛将也罢,乃至沃土之上的万千百姓,因群龙无首,全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姜煜显然不知晓外界发生了这般多事,更不知晓他口中的“混蛋”燕昌已死,还以为燕昌发现他被囚在此,特意派人来搭救的。
所以,他才在燕云骂燕昌浑蛋,就是为了出当年的一口恶气。
燕云又问:“羌王被杀是何时发生的?”
姜煜抬头想了想,说道:“有两三年了吧,此事千真万确,羌人恐生变故,秘不发丧,还是我大虞密探传回来的消息,燕昌混则混矣,但生了几个好儿子,着实令本王羡慕之至!”
“外界为何不曾听闻?”
“羌人都不发丧,哼,以王兄的心胸,就更不会主动昭告天下了,否则,他该给燕昌何等赏赐才算公允?哦……倒是给燕昌封了个镇国公,然后把兵权削了,哈哈!”
燕云心中叹息,这姜煜还真是个粗人,如此危急之时,他尽想着套取自己口风。
姜煜心中也纳闷,这个蒙着面来救自己的人,神态和燕昌极为相像,按理是其家人,怎么自己这般嘲弄,对方却无动于衷呢?
这时,在燕云撬动下,牢笼的金属栏杆已经完全张开。
燕云将长枪和铜锏一抽,压低嗓门道:“我们走!”
姜煜虽困在牢笼中日久,且每日茶饭不思,但武人的底子还在,急道:“给本王一件兵刃!”
燕云便将铜锏塞到了对方手中。
姜煜猛然一接,右手便直往下沉,不由大吃一惊,赶紧用双手握住,才不致当场丢脸。
他这才仔细仔细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兵刃,这哪是武将平时用以破甲的铜锏啊,压根就是一根巨型六棱粗棒,莫说用以破甲,就是用来砸墙也足够了!
他舞是舞不动了,只好双手举着扛在肩上,面对燕云投来的目光,他老脸一红,很是尴尬。
燕云便从姜煜手中取过铜锏,吊挂在腰间钩子上,复又掏出一把短小的匕首,塞了回去。
姜煜拿着匕首,倒确实合用,可这又太小巧了些,尴尬又多了一分,不过在此场合,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跟紧末将!”燕云说完,就要向台阶奔去。
这时,楼梯口突然传来吭哧吭哧的脚步声,如铁锤擂地,好像整个地下牢笼都给震动了。
“你们打算去哪啊?”一个嗓音如破锣,且带着懒洋洋语调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