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停在公路路面上,飞机上的士兵接连跳下,迅速包围了安秉臣和胡安。舱门中的那名机枪手依然一动不动,紧盯着这两个放下自动步枪的可疑分子。
为首的一名海军陆战队少校大步走上前来,看看安秉臣,又看看他那件沾满血渍的迷彩服,以及满是裂口和布条的裤子,皱起了眉头:“你们是什么人?武器和衣服从哪里来?”
安秉臣摇头:“前面有辆面包车,车里有四个人想杀我们。”
“后来呢?”
“我拿了他们的衣服,还有武器。”
“这么厉害?”少校绕着安秉臣走了一圈,突然醒悟:“对了,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嗯,你就是联合国总部的那位中国大使吧?”
他转过头,对着直升飞机那边:“立刻通知坎贝尔将军,我们找到他了。”
“海军陆战队找我?有什么事吗?”安秉臣愣住了。
“一架空军丢失的飞行炮艇轰炸公路隧道造成数百人伤亡,那架飞机的目标据说是一支互助会车队,我们奉命过来控制现场并搜索幸存人员。现在,看到你,我算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了。”
“为了什么?”
少校毫不客气地瞪着他:“尊敬的大使先生,你在联合国总部的手下威胁要向纽约发射核弹,原因是你的车队遭到了美国空军炮艇的伏击。就个人观点来说,我其实很乐意看到你和你的人全部完蛋。但是,海军陆战队还有整个东海岸都不想给你作陪葬。”
安秉臣冷笑一声:“少校,我从来没有寻求过贵国政府的庇护,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带着你的人上飞机离开吧,否则我将有理由认为,你们才是今天这场灾难的幕后操纵者。”
“我他妈才不管你怎么想,你的脚踩在美利坚的土地上,而我的职责是守护和保卫这片土地,让它不至于被像你这样的混蛋们炸得乱七八糟……大使先生,请跟我们上飞机吧,最好,不要逼我动用武力。”
少校以同样冰冷的目光瞪着安秉臣,周围的海军陆战队士兵呼啦一下拥了上来,看样子准备先礼后兵,无论如何也要把人“请”上直升飞机。
落到美国人手里,这个结局比死于隧道温压弹袭击好不了多少。他们可能会暂时软禁他,以便奇货可居,向互助会讨要核心技术,也可能他们更愿意一劳永逸地解决这枚肉中刺眼中钉,消除帝国的最大威胁。
他不能跟着美国人走。但是,他还有选择吗?
安秉臣看看自己腹部斜插的那根树枝,破损的伤口里又开始流血,殷红色的液体滴到了鞋面上,他的头感觉有些眩晕。
胡安斜靠在他的手臂上,折断的小腿让这位墨西哥人不时咧嘴皱眉,怎么看都不像是还有战斗力的模样。
“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你们了!”一个充满激情的高昂的声音从公路边的树丛中传来,这个声音显得如此与众不同,所有人都忍不住侧目望去。
一个穿着罩头长袍,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从林中小径走了出来。
这个人的步伐缓慢而坚定,他的声音有某种强烈的情绪感染力,让人不由自主感觉到,他的出现,瞬间让整个世界都恢复了原有的安宁。
“站住!不许靠近……”两名距离最近的海军陆战队士兵举起了手中的自动步枪。
这个人的脚步顿了一下,那两名士兵不知为何突然瘫软倒下,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异样。
他的声音并未因此出现任何波动,依然洋溢着说服力:“感谢你们,海军陆战队的勇士们,你们帮我找到了他。我必须向各位表达由衷的谢意,要知道,在普林斯顿的灌木丛中长途跋涉,真不是一次令人愉快的经历。”
海军陆战队的少校往后退了一步:“拦住他,开火!”
安秉臣看到,那个神秘的长袍男抬头望向这边,在少校的手刚摸到腰间手枪皮套时,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圈模糊可见的波纹。这道锥形波纹以螺旋方式荡漾着,一闪即逝,持续时间大概只有十分之一秒,勉强能让人眼看见。
少校的眼神猛然一怔,紧接着口鼻中涌出大股鲜血,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安秉臣这才发现,直升机舱门边上的那位机枪手,不知什么时候也已歪倒在枪身上,如果不是胸腹间还有根系留带,他也许会直接从舱门里掉下来。
周围剩下的五名海军陆战队员全都条件反射似地蹲下散开,同时举起自动步枪准备朝那名诡异的访客开火。
那位神秘人只是微微转动了一下自己的脸。
五个人几乎同时倒下。
没有一位久经训练的陆战队员能扣动扳机开火,也没有任何比呼吸声和躯体坠地声更大的响动。
安秉臣清楚看到了在空气中频繁闪现的锥形螺旋波纹,这明显是某种常人理解能力之外的攻击方式。
“灰山疗养院的……异能者?”他低声问胡安,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质疑。
难道,这场伏击从一开始就是灰山疗养院的阴谋?如果是这样,胡安又在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阿方索教授,到底想要干什么?
胡安摇摇头:“这是个异能者,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直升机的引擎突然轰鸣起来,看样子驾驶舱里的飞行员发现外面情况有变,打算启动飞机逃走。
那人朝机舱方向看了一眼,空气中再度闪过一串荡漾的螺纹涟漪。引擎的轰鸣声立刻消停下来,已经开始转动的螺旋桨叶片也渐渐恢复了平静。驾驶舱里,再没有任何动静。
“人类,其实是一种脆弱的生物。一直以来,大脑是他们最引以为傲的重要器官,但同时也是最脆弱的部位。如果你能找到合适的方法,一种可以绕开钢盔和颅骨的新方法,那么,整个世界都将属于你。”那神秘客走到少校倒下的地方,撩开了自己的头罩。但是,安秉臣仍然看不见他的脸貌,因为这人脸上居然还戴着一个圣诞老人面具。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阿卡。”那人转动了一下脸部,面具上的两个窟窿中,一双精光灼灼的眼睛望着胡安,似乎对他充满了好奇。“那么,我的同类,你又是谁?”
这个异能者居然可以看出胡安的底细!
胡安抓住安秉臣的手,把自己的身体挪到了互助会会长前面:“我是灰山疗养院的使者胡安·巴萨尼奥,这个人受我们保护。”
圣诞老人的面具后面,传来一声叹息:“灰山疗养院?应该是圣心修道院吧,这个名字已经消失很久了。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们居然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给可怜的凡人当保镖?”
“所有的使者必须团结在一起,我们是同类,是一家人。”
安秉臣第一次听到使者这个词,他猜那应该是异能者对自己的称呼。
圣诞老人笑了起来:“不管叫什么名字,你们这群可怜虫根本不懂上天赐予我们神圣之力的真正意义。”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声音略微提高了几分:“我们拥有神的力量,为什么还要和这些蚂蚁一样的凡人混在一起?圣心修道院的使者,你们懂得什么叫自由吗?神的意志,应该凌驾于凡人之上。”
胡安鄙夷地哼了一声:“阿卡使者,那么您这位神,又是受谁的差遣呢?”
名为阿卡的异能者没有被胡安的挑衅激怒,相反,他却大声笑起来:“差遣?不。我是自由的,没有人可以左右阿卡大神的意志,绝对没有。我只是来这里,帮助我的追随者们完成一个小小心愿,作为对他们长久以来坚定信仰的回报。”
“而你,我的同类,你和我一样,有着桀骜不驯的性格,这很好,这是走向自由的第一步。我希望解决完这个麻烦后,我们俩人可以就这个话题好好谈一谈。”
说着话,阿卡把脸转向安秉臣,看来准备要解决这个“麻烦”。
胡安再次晃动了一下身体:“阿卡使者,这个人受我们保护。”
阿卡的声音变得冰冷起来:“我的同类,请不要把我的礼貌理解为软弱可欺。卑贱的凡人,不值得阿卡投以关注的目光。杀死了他,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的凡人,他们最终都应该拜倒在我们脚下,侍奉我们为神。如果圣心修道院的那些腐朽规则让你无法理解自由的含义,你可以选择自行离开。但是,千万不要试图阻挡阿卡行使神的权力。你刚才说过,所有的使者必须团结在一起,我们是同类,是一家人,对不对?而且,根据我的观察,你恐怕根本无法阻挡我的精神冲击波。”
安秉臣这才明白,刚才他看到的空气中一闪即逝的锥形螺旋波纹,居然是这位异能者发出的精神冲击波。这种无声无息的技能显然专克有神经系统的高级生物,从中招的海军陆战队官兵的表现来看,那些人的大脑可能在一瞬间被轰成了浆糊。
不过,这位阿卡似乎是个野路子的自由异能者,他不属于灰山疗养院,甚至还狂妄地把自己当成了无所不能的神。
但在安秉臣看来,这家伙就是个赏金刺客。
只是,这位赏金刺客的武器,却比世界上任何一种可见兵器都更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