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辰淡淡地道:“刚回来,叔父的身体可好些?”
夏雅蓉点点头:“已有起色。”说罢四下瞧了一眼:“卫公子人呢?”
“你找他有事?”夏辰心道这女人还真是锅里盆里都惦着啊!一边向岳飞云献殷勤,一边还在惦记着卫寒。想到自己的卫寒之间的情感好像忽然有几分微妙变化,她一时有些失神。
自船上那一吻,这几日来虽然两人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都想当那是一个冲动的玩笑,可她能感受到也必须承认两人之间比友情多出几分甜蜜的亲呢感,有那么点像男女朋友互相爱慕但还未说明时的感觉。
忽想起自己和卫寒的年纪,这要真谈起恋爱来,是不是太早了些啊,要谈几年是头啊,而她对少年人的感情一向没什么信心,总归当成一时意乱情迷吧。
夏雅蓉把点心放到桌上:“我只是随口问问。”
岳飞云道:“我和辰儿要聊点事,你若没事先回去吧。”
夏雅蓉微微一笑:“天气热,我特意做的绿豆糕,知道少将军不喜欢吃太甜的,只稍加了点冰糖。”说罢浅施一礼:“你们聊着,我回去照顾爹了。”
待夏雅蓉离开,夏辰走到桌前拿起一块绿豆糕,看得出夏雅蓉有多费心思,竟将绿豆糕做成了枫叶状。“岳大哥,你觉得我这堂姐如何?”
岳飞云道:“说真的,不胜其烦。”见夏辰张口要咬点心,他忙拦道:“你还在服补药,莫吃性寒的食物,要是想吃点心让月娘给你做点枣泥糕、核桃酥什么的。”
夏辰将绿豆糕放下调侃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我怎么觉得我堂姐对你有意思呢?”
岳飞云连连摇头:“你别又拿我开玩笑了,想你堂姐爱慕的人是卫寒才对,她送点心来给我无非是想多在这住一阵子。”
夏辰想了下:“这话要是给我堂姐听见,一定会很伤心呢。”说罢收起玩笑的表情:“是我给岳大哥添麻烦了。”
岳飞云淡淡一笑:“我从未视你为麻烦,以后也不要说这种话。”
忽听一声娇笑自门外传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情人在谈情说爱呢。”
岳飞云苦笑道:“你到底还是来了。”
门被推开,红筝大大方方地走进来:“我一向说一不二,岳少将军该不是以为我那日只是恭维客套吧?”
岳飞云道:“当然不会,我一直在等你,请坐。”
红筝露齿一笑:“少将军一向这般会说话么?”说罢她的眼光瞥向夏辰:“想不到在这遇见小公子,怎地瞧着气色不佳呢!”
夏辰道:“这几日略感风寒,红护卫倒是一直好气色。”一想到这女子狠辣诡谲的招式,她便自然对之产生了几分戒备之心。
红筝掩唇笑道:“小公子面白唇淡,不仅是染了风寒,血气也略显不足,应该多吃些补品好好休息才是。”
夏辰道:“想不到红护卫还懂医术。”
红筝道:“自小随家母学了一些。”
岳飞云道:“红护卫不是中原人士吧?”
红筝道:“国已亡、人已故,红筝四海为家。”
岳飞云一怔:“红护卫莫非是大夏国人?”
红筝仍旧笑颜如花:“如今哪还有什么大夏国,不过剩些残族旧部还有那贪生图贵,向玄国称臣的!”
夏辰道:“红护卫似乎很瞧不起他们?”
红筝一摊手:“这世上不怕死的人本就不多,何况我也是寄人篱下混饭度日,哪有资格瞧不起人家。”
岳飞云道:“红护卫不纠结过往,实在是个豁达之人。”
红筝的表情好像听到了十分好笑的事,明眸更弯:“过往?我记事时大夏国就已不复存在了,我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夏辰道:“话可不能这样说,相信许多人都有复国之心,并会教育自己的孩儿勿忘前耻。”哪个朝代覆灭后,都有很多人闹复国,虽然他们中大数人是因为失去了曾经的地位不甘心,但也不排除有理想有追求的人。当然这不包括外族入侵的情况,因为没有任何一个民族甘心被奴役,所以她相信大夏国的人对玄国人的恨绝非个别。
红筝双眼微一眯:“小公子小小年纪,倒是很有见地呢。”
岳飞云笑道:“红护卫如果相处久了就不会把辰儿视作孩童了。”
红筝道:“我早已对夏公子刮目相看了。”
夏辰道:“不敢当。对了红护卫,你是替仙客赌坊做事么?”
红筝道:“也是也不是,我只是与他们合作比较多吧,但有重要的客人到仙客赌坊,赌坊的人便会请我去保护他们的安全。”
夏辰想了下:“就是说和保镖差不多。”
红筝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夏公子形容得很是恰当,镖局一般是替人保护财物,我呢是保护人。”
夏辰没想到她会这样理解,但也不多作解释。“红护卫,那你一定见过赌坊的坊主罗?”
红护卫摇摇头:“我只知道他很年轻,但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
岳飞云道:“既然没见过,你又怎知他很年轻呢?”
红筝道:“看身姿,凭感觉。”
夏辰刚刚也和岳飞云有同样疑问,但红筝的回答她却挑不出任何毛病,有些时候人与人之间凭的就是一种感觉。
岳飞云点头道:“我相信你的感觉不会错。”
“而且……”红筝有意停了片刻继续道:“他举手投足间有一种高贵风范丝毫不见江湖气,身上的味道也很特别。”
夏辰心下一惊:“有多特别?”难道是药味?难道是花漫楼?
红筝耸耸肩:“我说特别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总是不停地变换,有时是麝兰香,有时是茉莉香,还有时像果香,总之每次都不一样。”
夏辰揉了下额头:“此人若非行事极谨慎,便是有意用香料掩饰其本身的味道。”若非像花漫楼那样身上已被药香浸透的人,又怎会如此在意这细节。而若非这坊主有意为之,那些刺客又怎会无声无息般到了画舫,想自己和卫寒、岳飞云登船都费了不少周折。
红筝道:“夏辰公为何对那坊主如此好奇?”
夏辰微笑反问:“安阳城中又有谁不好奇?今日我难得遇上一位与之打过交道的人,自然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红筝道:“其实我也很好奇,每次见他总有种揭下他的面具看个究竟的冲动。”
她的话把几人都逗乐了,夏辰道:“红护卫这次的任务想必是保护海崚王罗?那坊主是何时找你的呢?”
红筝道:“当天晌午他把我约到一艘画舫上说的。”
“原来如此,你们先聊,我有点累。”夏辰起身道。她心想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何况这红筝既然是做保镖生意,就会知道替雇主保密身份的准则,所以她说的话是真是假还不一定,许是故意引自己和岳飞云入歧途也未可知。
午饭时卫寒并没有过来,夏辰心想海崚王就要离开,皇上又要设宴,卫寒一定有许多事要忙。
夏辰问岳飞云:“岳大哥,下午可有时间?”
“有,你有什么事么?”
“我想请岳大哥陪我出去走走,之前我在一家古玩店相中了一见东西,但那天没带够钱。”她想去看看展掌柜,但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没办法骑马,并且展掌柜那边万一有什么状况,有岳飞云在也好办些。
岳飞云微微一笑:“你还有这爱好,行,我陪你去。”
路上夏辰简单地向岳飞云说了一下自己与展天的关系,当然花漫楼那块儿她没提,只说买古玩时认识的。
岳飞云道:“难怪那日他会回来找你,并想帮我们离开。”
夏辰叹道:“我也没想到他会不顾自身安危来救我。”
岳飞云面生疑惑:“如此说来此人家底殷实,也颇重人情,为什么会落草在先,劫财在后呢?”
夏辰知道这其中必有个特殊的原因,或许展掌柜能知道些什么。
展掌柜见到她十分高兴:“小公子,上次的事真是谢谢你,我儿子难得把店铺打理的很是不错。”看到跟着进来的岳飞云,他微笑着道:“这位公子一表人才,是小公子的朋友么?”
夏辰不由得暗暗惊讶,这展掌柜竟不知展天被抓的事!她扭头向岳飞云使了个眼色才道:“他也很喜欢古玩玉器,所以我带他来看看。”
展掌柜道:“我上次出去带了些好货回来,小公子可想看看。”
夏辰微笑点头:“好啊。”
紫金冠、白玉带、琉璃杯……翡翠马栩栩如生,夏辰惊讶地问:“展掌柜,这些东西?”他这是把皇宫盗了么!
展掌柜神秘一笑:“小公子莫要多问,这批货来的便宜,小公子若有喜欢的,尽管开口。”
夏辰心里惦记着展天的事,大概看了下拿起那条白玉带问:“展掌柜,这个多少银子?”据她所知玉带非皇亲国戚、名爵高官不能佩戴,所以极为罕见。尤其这条玉带整条由活环串连,首部玉带块上有一龙首钩,首尾部玉带块上均雕有牡丹花纹,其余玉带片上亦雕有栩栩如生的麒麟、貔貅等神兽图案。每个玉带块两边镂雕凤形环孔。质地为上等和田白玉,首部四个玉带块上有酱红色沁,更添了几分自然美色。如此精细的雕琢工艺已达出神入化的程度。
展掌柜道:“就知道小公子好眼光,这条玉带就说是稀世珍宝也差不多了,我花了大半家私才买到手,唯一可惜的是只能做收藏,不能轻易示人,所以我想留作传家宝,他日就算家中生变,只要有它在手也足够东山在起。”
“展掌柜考虑的真是长远,这个做为传家宝再好不过了。”夏辰细看之下断定这玉带的主人绝对非王即侯,能辗转到商人手里,不是盗的就是抢的,而展掌柜敢收购,十之八九是盗墓所得,从其崭新完整程度看,时间应该并不久远。
展掌柜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儿子无心家业,我不替他早做打算不行啊。”
夏辰问:“怎么展公子又走了?”
展掌柜道:“我一回来他就走了,能替我守三天店铺已经是不易了。”说着那起那尊翡翠马:“这个小公子若喜欢,五百两。”
夏辰见这翡翠马是整块玉所雕,颜色由浅到深,浑然天成,雕工精致细条优美,这个价钱当真是便宜至极,她垂手从戒指中取出五百两银票交给展掌柜:“成交。”
离开古玩店,岳飞云终于忍不住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夏辰眨了下眼睛:“就靠这古玩啊,便宜买高价卖。”
岳飞云一脸惊讶:“这么说你很精通此道?换作是我不买亏才怪了。”
夏辰微微一笑:“岳大哥,看样子展掌柜不知道展天被抓的事,这怎么可能呢?”
岳飞云一皱眉:“我也很奇怪,就算他自己没有招出来,刑部的人也该查到才是。”
夏辰咬了咬嘴唇:“展天一早就想让展掌柜变卖家产到江南去做别的生意,看样子他早预料到有今天,所以早做了准备。”
“嗯,按你所说他常年在外,许还另安排了假身份,所以刑部的人才没有查到。”岳飞云赞成她的想法。
夏辰本还想去风月山庄看看,但又不想让岳飞云同行,于是道:“岳大哥,我想去探望一位朋友,而我担心卫寒回来找不到咱们着急,不如你先回去。”
岳飞云道:“也好,你自己小心些。”说罢吩咐车夫停下,又交代了几句另雇了一辆马车回府去了。
来到风月山庄,花漫楼果然早已和商无尘走了,绮云也随行而去,赛雪则留下打理山庄。
夏辰问:“风月哥哥可有捎信儿回来?”
赛雪摇摇头:“我家公子这次走的十分匆忙,至今也未传来任何音信。”
夏辰问:“他以往出门也是如此吗?那万一生意上有什么事,或是家中有事要怎么办呢?”她觉得花漫楼绝不会这样扔下家业,他们一定有联系方式才对。
赛雪道:“不瞒夏公子,我觉得我家公子在家可晓天下事,出门亦同样能知晓家中事,至于他怎么做到的我就不清楚了。”
夏辰听了这话,忽然感觉像是有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一般,她四下扫视一眼站起身:“我先告辞了,如果他回来,烦请通知我一声。”
“是,我送公子。”
一直到傍晚卫寒才出现,带着一脸倦意,神情凝重地将夏辰叫到岳飞云的书房:“辰儿、飞云,出大事了,昨晚送到天牢中的饭食被人下了毒,牢卫和犯人被毒死大半。”
夏辰惊声问:“那展天呢?”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