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笑过之后,赵彩凤只觉得连难受都好了几分,可想而知这害喜也未必就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至少跟人聊聊天,打打岔什么的,也总比一直想着要好很多。
钱喜儿瞧着赵彩凤好多了,只接着开口道:“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昨日去梅影庵上香,遇上了程姑娘,她说萧家已经同意换两人的庚帖了,看来若是这仗不打起来,只怕是要先办喜事了。”
赵彩凤听了这话,心里也跟落下了一块石头,萧一鸣的人品,她自然是信得过的,既然到了还庚帖这一步,相比萧夫人也已经打探清楚了,那些关于程家大姑娘的闲言碎语,大抵是没有穿出去的。赵彩凤只微微松了一口气道:“萧三少爷也是时候成家立业了,萧夫人如今可算是想通了。”
钱喜儿知道赵彩凤和萧一鸣只见有那么一些关系,且两人又是闺蜜,自然无话不谈,她也就随口问了一句道:“彩凤,说句心里话,若是三少爷愿意明媒正娶你进萧家,你会不会选择嫁给他呢?”
当初刘七巧要嫁给医药世家的杜家,都因为身份问题被折腾的要死,这些事情钱喜儿那时候虽小,却也是知道的。所以赵彩凤没能和萧一鸣在一起,大抵也是因为这个问题。
赵彩凤听钱喜儿这么说,只靠在引枕上拧眉想了想,摇头道:“不会。萧一鸣虽然人不错,可我还是更喜欢我们家穷秀才一些,人生在世,吃一些苦不碍事,但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咱得一直看到五十年后的自己。所以从长远看,我家穷秀才其实也不必萧一鸣差到哪儿的!”
钱喜儿见赵彩凤这么说,只笑着道:“人家都是举人老爷了,你还一口一个穷秀才。”
“那又怎么了?”赵彩凤只笑道:“我喜欢他的时候,他就是一个穷秀才,哪怕他以后金榜题名,位极人臣,他还是我心里喜欢的那个穷秀才。”
钱喜儿听赵彩凤这么说,想起自己对刘八顺的那一腔心思,也微微觉得脸红了起来。
客堂里头,许氏瞧见刘八顺穿着绸缎衣服,也知道定然是有钱人家,只沏了一壶茶送了上去,自己拿着针线篓子,到外头太阳底下做起了针线。
宋明轩只拎着茶铫子给刘八顺到了一杯茶,开口道:“八顺兄弟这几日功课复习的可好?”
刘八顺只连连摆手道:“这几日过年,忙的脚不着地,哪有空看书,不过就是晚上闲下来读几篇文章,手都感觉生疏了起来。”
宋明轩只笑着道:“你既然想了三年后再试,这段时间休息一下也无不可,没有必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刘八顺也是点头道:“这一科,便是文曲星附身,只怕我也是考不成的了,到底还是准备不够,阅历尚浅,文章写出来不够火候。”
宋明轩听了这话,也只有些郁结,他如今的问题也在这里,因不熟政务,文章里头总缺少了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虽然辞藻华丽,但未免会让人觉得夸夸其谈,犹如空中楼阁。
刘八顺见宋明轩拧了眉头,也知道他必定是有同样的困惑,只从方才带来的那些年货中,抽了一打压在下面的纸张,递过来给宋明轩道:“这是我姐夫送给我的朝廷邸报,这几个月朝廷动向都在这里头,我们多少熟悉着点,做文章的时候,心里也好有个数。”
宋明轩见了,只顿时就喜上眉梢道:“这样的好东西,你自己看完了吗?”
“我一早就看完了,所以才特意带过来给你的,这些东西朝中大臣家家都有,可像我们这样的寒门士子,到底是不容易得的。”
宋明轩一时间感激的话都说不清了,只开口道:“刘兄弟,我宋某何德何能,认识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宋明轩说完,只站起来想着刘八顺鞠了一躬,刘八顺便急忙站起来还礼,又道:“这都是举手之劳,宋兄不必放在心上。”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外头门口又传来了人声,宋明轩寻着那声音看了一眼,见是翠芬和郭老四正站在门口。许氏只急忙迎了上去,见郭老四手里端着一碗饺子。
翠芬只接过了郭老四手里的饺子,递给许氏道:“听说彩凤害喜害的难受,今儿我包了白菜饺子,送一碗过来给彩凤吃。”
许氏来了不久,并不知道这翠芬和郭老四之间的事情,见他们好心好意的来送饺子,只笑着接过了道:“那可真谢谢你了,她一早上才吃了两口热粥,我看着都心疼了,我一会儿就端进去给她吃去。”
郭老四只站在门口往里头望了一眼,就瞧见刘八顺和宋明轩正坐在里头,脸上便带着几分不自然的笑,问道:“大娘,你家这是有客人呢!”
许氏只笑道:“明轩在书院的同窗来了,正在里头呢!”
郭老四只笑道:“那真是巧了,我也是玉山书院的学生,不知今儿来的是哪一位,也不知道我认不认识。”
许氏哪里知道郭老四有啥花花肠子,见他这么问,便回道:“是刘家的少爷。”
郭老四只点了点头,倒是没直接厚着脸皮进去招呼。翠芬又跟许氏闲聊了几句,便和郭老四一起走了。
刘八顺瞧见郭老四离去的背影,只纳闷道:“那不是郭跃吗?怎么会在这讨饭街上。”
玉山书院的人都知道,郭跃抱的是诚国公家三房七爷的大腿,跟诚国公家守寡的三奶奶有那么些猫腻。虽然这种事情大家从不在明面上说,可私底下传言还是传得很不堪的。不过宋明轩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所以他对郭老四这些腌臜事情,可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的。
“他就住这儿,方才那个说话的年轻媳妇,是他的娘子,”宋明轩说到这里,也忍不住多加了一句道:“不过这郭老四实在有些不像样,管外头都喊他娘子叫表姐,所以这讨饭街的人都对他不待见的很。”
刘八顺听了这话,顿时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只睁大眼睛问道:“什么?他居然有老婆?”
宋明轩提起郭老四就觉得不齿,只无奈道:“何止有老婆,还有一个三岁半的儿子呢。”
刘八顺这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了起来,只往门外又看了一眼,感叹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许氏端了饺子进门,瞧着上头还冒着热气,只送到了赵彩凤的房里,问道:“隔壁翠芬送了饺子过来,彩凤你要不要趁热吃几个?”
赵彩凤在房里就听见了郭老四的声音,这会子见许氏果然端着饺子进门,只开口问道:“是郭老四送过来的?”
许氏只笑道:“翠芬和郭老四一起送过来的。”
赵彩凤原本就不想吃,一想到是郭老四送过来的,只觉得犯恶心,弯腰对着痰盂吐了好一会儿,摆手道:“婆婆,您端出去吧,郭老四送来的东西,我真没法吃下去。”
许氏听赵彩凤这么说,反倒有些不高兴了起来,只嗔怪道:“人家不是知道你害喜了,这才巴巴的送过来,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道理呢!”
许氏是个心里憋不住话的人,赵彩凤当然不能把郭老四下毒害翠芬的事情告诉许氏,这万一要是说了出去,郭老四身败名裂倒是不打紧,连带着翠芬这脸面上,总归是会难看几分的。
“婆婆,我是真的吃不下去,不是不领他们的心意。”赵彩凤只好违心的说了几句。
许氏便只好把饺子端了出去。
却说钱木匠带着杨氏回了一趟余桥镇,经过昨晚那一番恳谈,钱木匠心中的疑虑也多少放了点下来,两人一路上还算有说有笑的。
余桥镇上的住的大多是几户大户人家家生的奴才,有的在这边守着别院,有的在这里打理庄子。因为钱木匠拐了程家大小姐的事情,程夫人大发雷霆,把钱家一家人都给发卖了。好在那时候钱木匠的大哥有些出息,和媳妇两人在余桥镇下面的江浦村买了几亩地,一家人才算是把这个难关给度过了。
也因为这件事情,钱老太对钱木匠这个儿子只恨得牙痒痒,钱老头死的时候,钱木匠回家祭拜,被钱老太拿着扫帚给赶了出门。从此之后多少年,钱木匠也没敢回来,只是每年过年之前,都会悄悄的请人给他钱老大带一些银子也野味回来,让他好好孝敬着老娘。
今年因为和杨氏办喜事的事情,钱木匠便没回江浦村来。钱老太在家里烧了午饭,喊了钱老大和他儿子上桌吃饭。钱老大人好,命却不咋的,上头一连串生了五个闺女,到这第六个,才是个儿子,因为实在得来不易,所以取名叫钱宝。
钱老太和钱老大媳妇都把他给宠上了天,那钱宝看了一眼这碗里头的菜,见清一色的蔬菜,没一点荤腥,心里头就有些不高兴了,这毕竟是大过年的日子,连块肉也不给吃,做孩子的不开心,也是正常的。
可怜钱家五姑娘去年才出嫁,钱老大存的那些银子,也都花在了嫁妆上,所以家里这日子过的有些拮据。往年钱老大知道钱木匠年底会来送银子,所以就没留过年的银子下来,谁知道今年钱木匠的银子没提早送过来,这一家人的日子,就过成了这副德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