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一辆商务,后面跟着一辆货柜车。
李定安站在门口招了招手:“这边……”
两辆车稳稳的停在门口,从车上下来五六个人,为首的正是老熟人丁立成。
“丁老师,辛苦了!”
“李老师你别客气……”丁立成握着手,眼睛往门里瞅着,“听杨主任说,有好东西?”
“有……不过卖主还在,另外还有一位客人在,所以先别声张!”
“明白!”
丁立成点点头,跟着李定安往里走,其他几位则从车上搬着囊匣。
其实就是考古专用的箱子,专业设计,各种各样的古玩都能放。不夸张:从三层高的楼上丢下来,里面的东西都不会有一丁点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晚了,李定安非要找故宫帮忙的原因……
知道有人来,郑总又迎了出来,当看到货柜车上“故宫”的字样时,他是真的有点懵:真就是故宫博物馆?
一晃眼,人已走到了跟前,他忙不失的伸出手:“哎哟,丁研究员?”
京城古玩界,特别是收藏字画的,鲜有不认识他的,所以丁立成也没怎么吃惊,只是矜持的握了握手:“你好!”
“快……快,里面请……小肖,快,沏茶……”
李定安好不郁闷:好嘛,成交了五千万的生意,自己喝的都只是饮料,丁立成一来,就成了热茶?
啧啧……这待遇?
所以说,他才一门心思的往学者这条路上走……
摇着头,他陪着丁立成走了进去,刚踏进门槛,又听一声惊呼:“丁馆员?”
再一抬头:金教授满脸迷惑的瞅着丁立成。
“嗯,金院长?”
“哦……郑总有批杂项要处理,学校准备买回去让学生搞搞研究……您这是?”
“巧了不是!”丁立成点点头,“李老师说是有批东西,租……嗯,我帮着运回故宫……”
李老师?
不是学生吗?
再说了,他买的东西,和故宫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郑总和金教授的脑子是彻底不会转了,压根就没办法理清这其中的关系。
恰好,高胜东和舒静好也列好了表格,走过来交给了李定安。
李定安大致瞅了一眼,往前一递:“丁老师,东西都在这了,直接装车就行!”
“李老师你别急嘛……”嘀咕着,丁立成接过表格,睁着眼睛仔细瞅了起来。
他就是好奇:能让杨主任跟马所急眼的,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这都九点多了,等清点完、装完、运回去,都到几点了?
和丁立成太熟,当然没关系,但这几位文保员呢?
李定安懒得等他,又朝着其余几位笑了笑:“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是……麻烦各位了!”
“李老师您客气!”
几位文保员笑呵呵的应着,拿箱子的拿箱子,戴手套的戴手套。
这一下,郑总、金教授、包括贺总,更加看不懂了。
感觉李定安使唤起故宫的人来,是如此的随便……就像平时就使唤惯的?
而且这几位的语气……啧,怎么就像学生见了老师似的?
正惊诧着,肖总还真端来了茶,丁立成不耐烦的挥挥手:“茶就不喝了……”
然后他把表格往文保员的手里一塞,又用眼神示意着李定安:带我去看看?
李定安想都不想就摇头。
开什么玩笑?
他还想着从郑总的嘴里套问套问,那两只碗是从哪弄来的,看能不能再去弄两只……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又响起两下关车门的声音,几人下意识的一回头:又是两辆车停到了路灯底下,从车上下来了几个人。
马献明、杨丽川、国博瓷器研究所的副所长,故宫文研中心的副主任。
人还没到跟前,就隐隐闻到了一股酒气,估计都喝的不少。
“不是正喝的欢吗,怎么全来了?”
“叫伱你又不去,同志们都说李老师不在,喝着没意思,所以就来找你了……”马献明转着眼珠,“待会忙完,一起喝点?”
你少来……
一听喝酒,李定安一个激灵:之前他醉了两天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
再说了,马献明打什么主意,他还能不清楚:绝对是带着任务来的。
不看旁边杨丽川的脸都黑成锅底了。
“再说吧!”
“哪还有再说的说法?”马献明抓住了李定安的胳膊,“不喝也行……那你先让我看看东西?”
这是要明抢?
杨丽川脸都绿了:“马献明你要不要脸……李老师,你千万别上当,吕院说他马上就到……”
我去……吕本之都要来了,那何安邦呢?
他要不来,李定安敢把李字倒着写……
但这叫什么事?
正嘀咕着,又一辆车开了过来,隐约能看清车牌号,好像就是何安邦座驾。
还真是经不起念叨?
车子稳稳的停在门口,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就连李定安也傻眼了:不但有何安邦,吕本之也在,更奇怪的是,吴教授也来了?
稍一转念,他就明白了:何安邦这是看直的不行,想曲线救国?
你也能曲得了才行……
不过这速度也是没谁了:打完电话也就半个多小时吧,他竟然能从博物馆家属楼接到吕本之,再绕到燕园接到吴教授,再赶到这里,就挺厉害。
既便没闯红灯,也绝对超速了……
李定安也迎了上去,结果还没张嘴,何安邦指着他就骂:“啊,你过不过分……防我跟防贼似的,我就那么差劲?”
嗯,这么正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李定安眯了眯眼:“那你怎么也来了?”
“我就是好奇,就想着看一眼……”
“你确定?”
何安邦嘴一张,却说不出话来。
扯什么淡,哪有荣誉摆在眼前不抢的道理,不然他干嘛来了?
所以,这话绝对不能接……
就像在玩川剧变脸,怒色不翼而飞,瞬间就换上了一张笑脸:“我先看看……”
看吧,就知道他会这样?
李定安叹着气,和吕本之、吴湘打招呼:“吕教授,老师!”
吕本之笑着点头:“定安,辛苦了!”
吴湘则是一声长叹,拍了拍他的胳膊:“丁院在吊水,过不来,但特意交待,让我带他说声谢谢…………”
李定安自然知道吴湘是什么意思,所以没说客气之类的话,只是笑了笑。
而另一旁,郑总和金教授则是彻底懵了。
他们本就是收藏协会的会员,所以刚来这几位,哪位他们都不陌生。
像马献明、杨丽川,绝对是收藏界的权威人士,平时也就是在相关的会议上见一面,话都说不上。
而像吕本之,吴湘更是学术界的泰斗人物,拿国务院特殊津贴的学者,别说说话了,面都不好见。
何安邦这位收藏协会的秘书长倒是经常见,偶而也会说句话,倒是挺客气。不过他们也清楚,不过是出于礼貌而已。
而现在,这些人见到李定安,却个个都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听称呼:依旧是……李老师?
问题是,他又叫吴教授“老师”?
真心的,两个人早已绕了两脑袋浆糊,越看越看不懂了……
郑总脸都笑僵了,心里则是暗暗叫苦:他再蠢也明白,今天怕是走宝了,而且还是了不得的重宝?
不然这些平时见都难得见到的权威人士,跑他这里干嘛?
同时,心里也对李定安的身份愈发好奇:不是学生吗,不是公子哥吗,怎么个个都称他为“老师”?
又惊又疑,却也没忘了礼数,他连忙往屋里招呼人:“各位,请……请……”
金教授则特意慢了一步:“吴教授!”
吴湘眯了眯眼:“金院长?对不住,外面太暗,刚才没看清……您这是?”
“我也是来看这批东西的,不过没争过您的学生……”握住吴湘的手,他又看了看李定安,“这位,真是您的研究生?”
“哈哈……”吴湘格外自豪,“这还有假的?”
金教授更迷糊了:“那他和何馆、吕院、马所、杨主任……嗯,怎么那么熟?”
“哦,这段时间他在带项目,与国博和故宫合作研究……”
怎么可能?
这个带项目的“带”,难道不是主要负责人的意思?
听都没听过……
“嗯,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吴湘想了想,“你这样理解就明白了:我,包括吕院、马所、杨主任,都在给他打下手……”
什么?
金教授一个后仰。
真的,要不是手还和吴湘握在一块,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另外一个时空。
这也太魔幻了?
嗯,不对……
何安邦、吕本之、吴湘都不是三岁小孩,能这么胡闹?
一瞬间,金教授的眼晴里射出了两道光,刺到了李定安脸上。
郑总则是心肝儿发颤,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走宝不可怕,玩收藏的谁要敢说没打过眼,没走过宝,那绝对是世界第九大奇迹。
他后悔的是,这位看着年轻,怎么感觉跟长了八百个心眼子似的?
自己也是慌了头,怎么被他的一句话就给镇住了?
要是知道李定安的来头这么大,他何止是加一毛?
不直接加一亿,他直接改姓……
当然,钱都付了,合同也签了,甚至是大半的东西都般到了车上,他还能反悔不成?
何况这么多的业内权威人士在这,他以后想不想混这一行了?
越想心里就越苦,交待着小肖小贺给客人倒茶,他又忙把李定安拉到一边。
嗯,这是干嘛?
郑总没说话,先是双手合什,朝着李定安做了个揖。
“别,郑总,我受不起……”
“不,李老师,您受得起……”郑总苦着脸,“今天这事我认,就当交您这个朋友了,但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他又拱了一下,“李老师,你让我明明心: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听这一句,所以人都转过了头,个个眼睛里都冒着光。
李定安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但我也有一个要求!”
“李老师你尽管说。”
“这些东西的来历……郑总没掺假吧?”
“李老师,这个你绝对放心……也不瞒你,其实我都准备转行了……嗯?”
郑总刚拍了一下胸口,又下意识的一愣:合着你是捡了一次不甘心,还想捡第二次?
看这神情,应该是没说假话。
李定安心满意足的点点头:“那我也不瞒郑总,是一幅画!”
“画?”
金教授想了想,“哪一幅?”
郑总也一脸的求知欲……不,是急的都挠脑门了。
李定安看了看他,又叹了一口气:“我这么说吧:郑总,其实你眼光挺厉害……”
我眼光厉害?
要厉害能栽那么大个跟头……嗯,跟头?
郑总愣了愣,直勾勾的看着李定安。
又见他点点头,然后,郑总脑子里“嗡”的一下,后脊梁杆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王……王时敏的画?”
“对!”李定安点点头,又往外瞅了一眼,“胡老师,麻烦你拿一下那幅画……就用画框裱起来的那幅,王时敏仿黄公望的《富春山大岭图》……”
“好的……”
玩收藏的打眼不稀奇,买到赝品仿品更不稀奇,但花四五千万买一件仿品就很少见了。所以这件事当时在收藏圈里还是挺轰动的,在座的大都听说过。
所以一听是这幅画,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画被拿了过来,又齐齐的围上来了一堆脑袋。
“别挤……”何安邦风轻云淡,“老丁,杨主任,你们帮着看一下!”
说着,还朝着李定安冷冷一笑:王时敏的画是国宝?
扯什么淡,乾隆的还差不多……
所以,别说看了,他连脖子都懒的伸一下。
吕本之和吴湘同样如此,动都没动。
因为李定安说的很清楚,就是清代御瓷,而不是什么画。
再者,国博和故宫就不缺清四王的画,该研究的也早就研究过了,和什么课题、项目就沾不上什么边,根本就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所以只是极短的时间,该明白的人都明白了过来,又复杂莫明的看着李定安:你心眼子是真多……
李定安浑不在意,装模作样的往前凑了凑。
丁立成目露思索:“这不是王时敏的画风,但看技法,却又有点一脉相承的意思,也很是眼熟?”
杨丽川也点着头:“形象与意境和王时敏的差别很大,但这风格又很是熟悉,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李定安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只凭眼力,自己也能看到这里。
而金教授和郑总又看不懂了:听这意思,依旧是仿的?
正狐疑着,又听马献明喃喃自语:“不出意外,这画,应该是从皇室内廷流出去的……”
好家伙……
一瞬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好像在说:你一个玩瓷器的,竟然也懂画了?
所谓触类旁通,马献明当然懂,甚至要超过一般的专家,他们就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时候,马所长字画鉴赏水平比专精明清字画的丁立成和杨丽川都高了?
何安邦眼一瞪:“要说说清楚?”
“我哪说的清楚?”马献明摸着后脑勺,稍一顿,先一指李定安,又指了指画上的《恭勤不倦》:“李老师肯定知道……就是他告诉我,这枚印是乾隆御宝……”
绕来绕去,又绕到李定这了?
所有人一顿,又齐齐的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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