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香烟顶端红光闪烁, 只余下末尾一点, 韩琴君淡淡望了一眼, 揿灭之后扔到桌下垃圾篓中。
许是怕身上的烟味呛着契子, 又不愿让人看破她心中的焦虑, 韩琴君离开充斥着缕缕烟香的茶水间, 并未回到办公室,几个大步去楼梯间的窗户前来回踱步迎风吹散身上的烟味。
事到如今,韩琴君必须要下决心。余愁已经进入了转换期,一般来说这个时间段的契子早就找好伴侣,一厢情愿、情投意合又或是一纸协议匆匆了事, 总是有个定数。
人生在世当头的便是一个命字,命没了再多的高谈阔论都是枉然。契子与契主的结合, 生育率较高,在每年新生人数持续跌降的情况下, 国家支持并鼓励二者结合。
但……这并非简单的一纸婚书, 命与命的融合共享,彼此莫不可分。为了结契,处于弱势方的契子大多数在日后的生活中
一脸愁容的韩琴君吹散身上的大部分烟味之后,办公室时想到了一个问题,放缓了推门的手,不由自主点在下巴处。
先前余愁和韩涵准备结婚,但自己的这个侄女什么性格韩琴君再了解不过, 不可能和一个不爱的契子结契。
为了日后有不必要的麻烦, 婚前协议书上势必会添加一条拒绝履行结契的要求, 这是韩涵同意结婚唯一的条件也是绝对不能被玷污的底线。
既然双方走到了最后一步达成了协议,就说明余愁曾为了达成目的,选择放弃所有的利益。
这是为什么?
韩琴君设想了很多种可能,无一例外将最后的结果指向“情有独钟”四个字上。
思至此处,她心中忽然起了一股无名火,伴随着口中淡淡的涩味烹调,愈发浓郁。
既然当初那么喜欢,明明一切都顺风顺水,没出纰漏。
吱——
办公室的门发出微小的声音,但在极其安静的环境中,便是一根头发落地,越能引起注意,更何况是推门声。
她踏进便引得余愁注意,四目相对,脸薄的契子先一步胆怯,微微侧头顺着脸颊滑落的发丝中透露一抹绯红。
韩琴君看着她这个样子,全然想不到余愁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死在韩涵这根独木桥上。刻意伪装出来的坚强顽固,总叫人忍不住再多扒一点,掀开着虚伪的外表,揉捏不经意间流露出柔软。
“决定接下剧本了吗?”韩琴君挑出唯一有共同话题的点,温声问。
接触到工作,余愁也不再将心思放在尴尬的事情上,只是这个问题她没办法明确回复。
抬眼望进一双深邃的眸子,猜不准韩琴君的心思,忽而松懈下来,一向挺直的腰杆软塌,不似老人家的萎靡不振,多了几分慵懒的无奈。
“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推掉。”
余愁紧锁眉头小刻,吐出这么一句话,她竟是将选择的权利还给韩琴君。
话音一落,余愁紧锁的眉心旋即松开,面向韩琴君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没有关系,只要韩琴君、也就是澄星不同意自己和任同合作的话,二者抉择,她不得不偏心。
如果一口吃不出一个大胖子,一步一步才是稳妥之道。不和任同合作也许是一次遗憾,日后再没有机会。人总是会对求而不得的事物念念不忘,年轻时候太过于纠结,才会心血淤结。
余愁等待着韩琴君的答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后垂眸阖眼,心中压抑。她告诫自己,已经看开,不再是鲁莽无知的年纪,热血被前世的韩涵消磨殆尽。
余下的是小心谨慎,步步思量,以及自以为是的看开。
若是韩琴君不同意,余愁也不会太过计较,如果同意,再好不过。
只要契主说一句行或者不行,什么条件,自己都无条件接受。
韩琴君走了几步,停在她面前,眼眸在她身上一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别人常说的契主通病:“自私,自大,占有欲强”,但现如今,她是真的像把余愁抱进怀中,好好痛惜。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可爱。
她喜欢我,这四个字又突兀再现,在韩琴君脑海中来回穿梭,仿佛站在面前一脸平静的契子也被沾染上了告白时候的娇羞。
韩琴君咳嗽两声,微微摇了下头,想要挥散脑海中的旖旎气息。
殊不知此举却被余愁误会,心中失望却还是老老实实接受契主的意见,谁叫韩琴君是自己喜欢的人,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爱情和面包,自己总得在饿不死的边缘试探,去追求韩琴君的底线。
虽是这么想,绕了这么久的圈子,但与任同的合作终究是要结束,心中难免失望。韩琴君从失神沉思中回过神来,恍然一对,藏不住的大惊。
一点点藏在眼底的水色,在眨眼之间时隐时现,仿佛被摔碎的透明水晶,砸的韩琴君心颤又发疼。
自己最见不得别人哭了。
一哭就没法子,更何况是余愁,韩琴君疯狂地回想自己是否说错了话,紧张之下一时间死机,语无伦次说道:“你怎么是怎么想的?”
“怎么了?”她连忙问这话。
话音落下才记忆起自己的举动,连忙亡羊补牢。“你和任同的合作我不会阻拦,澄星对于每一位艺人的自身发展而努力。”
她这话说的信誓旦旦,余愁这才发觉是自己会错意,倒有些不好意思。
正要开口,助理敲门,声音隔着门,模模糊糊:“韩总,整点你有个会议。”
正是现在。
韩琴君越过余愁拿着桌上的资料出门,留下匆匆的背影。
在前往会议室的路上,大步流星而往的韩总顿了一下,惊骇,自己居然主动跳坑,竟然同意余愁和任同合作?!
话是覆水难收,此事了结。
韩琴君顿觉得心窝比刚才还戳心,恨不得时光回溯,再来一次。任同那家伙可还惦记着余愁的银幕初吻。
助理亦停下脚步,见韩总迟疑,平静地喊了一句。
“韩总。”
“不,没什么,走吧。”
*
一向不看电视节目的林管家在收拾好之后,拉着正欲上楼休息的余愁,又三步做两步将刚刚洗完澡,身上仍然带着水汽的韩琴君拉下来。
二人不明所以,对视之下皆是一头雾水。
“小姐,你坐过去一点。”林管家推搡了一下韩琴君,有意让她与余愁紧挨着,同时手脚麻利抄起遥控器,不甚熟练地换台。
“看什么……”
余愁的问题没等到回答,眼角余光瞥见熟悉的节目开头,林管家满心期待,心心念念着的竟然是自己全网黑后的综艺首秀。
被人关系的感觉如同病时一杯热水暖肚肠,从喉咙温到腹部,浑身都热乎起来。
就在余愁满心感动之际,韩琴君却悄然凑过来和她咬耳朵:“林叔看电视可能有点小激动。”
清爽的水汽夹杂着温温柔柔的气息,如同高级香水一般吐在余愁耳边,刻意压低的细语仿佛情.人间的呢喃细语。
余愁耳蜗处仿佛被人轻轻地舔舐,瘙痒难耐,身子不由得向旁边一挪,撑住的手臂一弯,咚,与布艺沙发椅背亲密接触。
余愁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又怕这种行为太过于主动怪异,转移心思狐疑地望向林管家。
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手中紧握住遥控器,难以掩盖住内心的激动,一双浑浊的眼睛此刻似乎冒出一丢光亮,有如灰色琥珀。
这番动作不过短短一瞬,林管家察觉到这边异样扭头一看,余愁被看个正着,急忙解释,话没说出口,对方便一顿。
随即他一个人的心领神会,意味深长的一笑。
仿佛做坏事被抓现行,余愁心中一凉,惊慌将韩琴君推开。
罪魁祸首面无异色,淡然将目光转移到是电视屏幕之上,林管家也是如此。
……
“怎么能这样抽签呢?!这不公平,哪有先抽后剩下分组的道理!”一开头,林管家声音发颤,怒嗟。
吼完才有些心虚地看向身边的小辈,这是坏例子,闭上嘴心中默念,平静平静,一双眼睛透过镜片再度将视线移回屏幕上,双手蜷缩成拳放在膝头。
当看到第一个环节之时,他捏拳右手张开猛地在茶几上一拍,茶几上一套茶具齐刷刷跳起舞来,再度与桌面亲吻时候发出砰砰砰的数声。
年事已高,不再复当年的神勇,音量的大小没有虽年纪而逐渐增高,而随着头发的辩驳见见沙哑。
说话中的颤音仿佛他人做了一件天地不容的事情,林管家恨铁不成钢:“这人叫任同……任同是吧!她这是玩游戏的态度,一点敬业精神都没有!”
同没有敬业精神的余愁躺枪,一脸复杂,况且自己还是任同的队员。
双标这个字听起来恶心反胃,披上它外皮的人就像拿着一柄弹弓的土霸王,被人啪.啪.啪甩耳光之时还要自欺欺人。
但私底下不涉及旁人利益,自言自语的话,往往也不必在意。当林管家说出:“余愁是腿伤刚愈,这不一样!”
韩琴君无奈捂脸,林叔看余愁怕是有八层滤镜。
前头还是碎言碎语,当看到余愁被杨庭抓住时候的尴尬场景,林管家瞬间沉默,一张老脸黑漆漆成了煤炭。
韩琴君和余愁齐齐扭头,颇有默契地望着期待他接下来的“高论”。
林管家上下嘴皮子颤抖,话语酝酿在口中翻江倒海,转眸一看,契主带着她年轻的契子瞪着眼睛齐刷刷望着自己。
三双眼睛相对,气氛莫名的尴尬,林管家一撇嘴不语如同海上巨浪风平浪静。
自己不说还不成吗?
在林管家愤愤不平的目光中,节目组被他批判的一无是处,简而言之只有余愁还有几个年轻又懂事的契子还算能入眼。
杨庭不算。
对此,韩琴君与余愁只是相视一笑,并不期望老人家能喜欢这类综艺节目。
她紧随余愁上楼,准备与契子私下细语,为晚节不保的林叔挽回最后一点薄面。但这计划被林管家一手拽住衣角给拉到一边打破。
韩琴君一开始没看他,紧随着上楼的余愁,余愁踏上最后一节台阶侧身回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一双眼睛如墨点星弯起如同月儿一般。
一眼望去,韩琴君深陷,双眼一眨不眨数天,瞧着余愁脚步轻快快似一只蝴蝶几下消失。
今晚替林叔挽回面子的工程注定胎死腹中,韩琴君现如今只想着对方的笑。
“小姐,你怎么能让余愁参加这种节目!你看看都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林叔……”回过神才知林叔的泄气话。
这节目怎么了?挺好的,受众广,而且吸粉,又和澄星关系不错。节目组也清楚余愁近况,给了不少的镜头,杨庭的行为只是一块垫脚石,所谓的欺负也是在意料之中。
虽说平时余愁动不动就在自己面前脸红,蹭两下就跟□□似的,叫人忍不住咬上一口,但将余愁归纳到傻白甜一类,韩琴君打死也不相信。
傻甜白可不能将自己撩的一颗心没个安稳处。
林叔不管这么多,他只看到契子被人欺负,当真是恨铁不成钢。
传闻英雄救美最易成人好事,林管家早些年看的话本故事又逐一浮现在脑海之中,并且不自觉代入韩琴君与余愁。
若是小姐主动一些,她们孩子都在肚子里了。
“小姐,你!”
林管家捶胸顿足走了,一副懊悔至极模样,大龄还单身果真是有原因的。
韩琴君摸了摸鼻子,微微颔首望向刚才二人并坐的沙发,仿佛身边还留着余愁的体温。沉吟长叹,韩琴君转身上楼休息。
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韩琴君坐靠着墙头,满心满眼皆是余愁两个字。
大脑兴奋到极点,韩琴君翻身去浴室洗了冷水脸,望向镜子中的人,眼中压抑不住的欲望,抬起头吞咽了一下口水。
她在肖想余愁,想似林叔说的那样“英雄救美”让对方高兴,更想让余愁在自己身下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