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格?”韩琴君重复这三个字, 反问对方, “你的标准怎样?”
余峰揉了一下眉心, 烦躁地说道:“最起码, 你现在连韩家的事情都无法解决。我不信任你。”
他直接戳中韩琴君的痛点,态度之强硬, 却在最后转口:“长途跋涉现在不适合她。”
韩琴君一怔,虽然他对自己极不客气,但言语之中却满满为了余愁着想。
两个人的想法相差无几,只是做事方法略有偏差, 反不至于针锋相对。
余峰眉心愈加紧蹙,他转头看向窗外,虽是晚上,但依旧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人们宣告着这个城市的热闹。
他有些庆幸, 自己的女儿不像林语那般,流离贫困地区。起码她现在跳出了孤身一人的命运, 拥有了自己的家庭。
沉默许久之后, 余峰再度说话,他眼中没有厌恶,只是略微有些不满:“你是个聪明人, 知道该怎么处理各种事情。”
韩琴君早就过了年轻气盛的时候,时间的流逝锻造着心智, 逐渐变得稳重成熟。余峰对此还算客气。
他喜欢聪明的朋友, 而非聪明的敌人。
“交换彼此信息吧。”韩琴君眯起眼睛, 右手搭在桌面上,不停地敲打着,任由他开条件。余愁是两个人矛盾的关键点,如今胜利的天平早就偏向自己,有何畏惧?
既然双方早就明了对方的意图,不必藏着捏着,开门见山。
“没这个必要。”余峰拒绝。
韩琴君语气坚定,:“韩琴君,澄星有限公负责人,韩沛的次女,韩家顺位继承人。”
余峰用手捋了衣摆,起身准备离开,他神情压抑,压低声音道:“韩琴君,我说了,你还不够格,但是我会给你时间,解决你手上的麻烦再和我来谈论吧。”
余家和古家之间的麻烦早就消失殆尽,目前自己能给余愁一个安全舒适的环境。韩琴君能么?
余峰对此质疑,但他能给出时间,若是韩琴君解决了韩家的内乱,这里的确更加适合余愁修养。
离开之前,男人提出最后一个条件:“她可以暂时不知道,但是你得去一趟她本家,我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若是从一般角度来看,余峰态度过于强势,但站在长辈一方,他不说,韩琴君也得亲自走一遭。
毕竟将人女儿娶走了,不是吗?
*
韩琴君深夜回到家里,手中紧握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年轻的女人抱着小女孩站在花园之中,开怀地笑着。
精致的面容,熟悉的容貌。因为这张照片,韩琴君并未过目亲子鉴定书,却也认定余峰所言不虚。
像,像极了,她与现在的余愁一样,精致的五官,唯一不同的是,余愁还遗传了父亲的浅色眼眸,笑时如同璀璨的宝石。
她是余愁的母亲,是余峰的发妻,也是二十一年前死亡的人,死在了雨夜的高速公路上,死在了寻找女儿的途中。她的死亡让年轻的男人意志消沉,一场雨将寻找的火焰熄灭。
韩琴君忍住心中诡异的熟悉感觉,将照片收起,
她推门入内,当初汪静背叛大哥,她将选择权放在自己手中,当时韩琴君都没有这般纠结。
大抵……余愁是自己的,不能丢,而汪静自始至终都不想要。
余峰虽然语气严苛,但言语之中并未非要做绝。也许他顾忌余愁身体,又或者手上尚有麻烦未解决。
再让人调查余峰,只是浪费时间,韩琴君直接给任同打电话。
对方莺歌燕舞,好不快活。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夜店DJ音,过了半分钟,总算是安静一些。
“韩姨,什么事情?”
韩琴君开门见山,直接问:“你了解余峰吗?”任同家里虽不是官场势力,但站队一方。任同认识不少同辈之人,敌人还是仇家,也算略了解一二。
“余什么?余峰,我不认识,但是从血红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大概这两个人认识吧。哎,他们那种出身,基本都有些沾亲带故,就是没关系,过年也得偶有来往,”任同说话醉意,说话带着大舌头,“韩姨你直接去问问。”
血红就是顾老太太的孙子。
“我知道了。”韩琴君落下话语,便将电话切断。既然和顾老太太认识,那便没必要再去问。世事变迁,无论当年的他是何等身份,但在这十来年里余峰一步步往上爬,早就非同小可。
他带着大家的希望而来,态度强势地宣告要求,这场见面,韩琴君难以推脱。
*
林语的事情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大家喜闻乐见。
可满心欢喜的余愁目光落在韩琴君脸上,却总是见其愁眉紧锁。结契的伴侣本就能感受对方的情绪,余愁心中好奇且担忧。
目前韩家方面,韩涵牵制着汪静,谁又能让一向运筹帷幄的韩总费神?
旁敲侧击之后,还是毫无头绪,余愁心中担忧,每日挺着大肚子跟着韩琴君去上班。
也许是余愁这种担忧而过度信任的表现,叫韩琴君心稳一些。是啊,余愁就是自己最大的筹码。只要余愁不走,余峰就不会撕破脸皮,他只会对自己施压。
他在挑选最合适的时机出现,酝酿言语,解释与余愁十几年的分离。最合适的机会,还不是现在,否则余峰便不会只让自己一人过去。
希望他好运,能获得余愁的体谅吧……韩琴君抬头轻轻转动,缓解颈部酸胀,望见趴在沙发上小睡的余愁,苦笑着走过去,将人抱进换衣间的小床上。
密闭空间中,属于对方的气息在鼻翼中格外明显,韩琴君深吸一口气,嗅着空中甜腻的奶香味,忍不住在余愁粉.嫩的唇上重重亲了一口。
余愁无意识地说了一句:“琴君。”
韩琴君便应她的话,话音落下,但见余愁嘴角上扬勾起舒心笑意。
“傻瓜……”韩琴君心中发痒,余峰纯粹是多想。
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多么的乖巧懂事,又怎会怪罪失责的父母。对于余愁,自己的契子,要的一直很简单。
不过对方犯傻,自己又何必提醒。
韩琴君喉头一动,大步走出,躲在楼道之中,急迫地将烟叼在口中。手中打火机火光闪烁了几次,终于吻上了香烟,带出一抹亮红。
韩琴君眯起眼睛,轻呵气,屡屡白烟如同蛛丝一般在空中游荡。醇厚的香味让契主思绪乱糟糟的脑袋稍许清醒,窗口的风更是她身子凉到一颤。
一支烟见底,烟灰抖落在地上,韩琴君心中做决心。
韩琴君和余峰说定,去往H省,与余愁母亲的娘家见面。对于他们而言,唯一的外孙女,如今已经结婚组建家庭,虽然再无权利过多干涉,但不甘心遗憾和后悔。
余老太太一心念着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女,翘首以待许久。
韩琴君这件事情瞒住了余愁,两个人先前曾经有过约定,绝不会去外面出差,如今主动打破这个约定,实在无可奈何。
不忍让她担忧,索性瞒住。只是一来一回,不算其中浪费的功夫,也要一天一.夜,如何瞒住?
除非以在韩家老宅过夜为借口,韩老爷子的寿诞,这理由勉强还能过眼睛。
余愁信了,韩琴君看着轻易就相信自己的余愁,心中一颤,反问:“你不问为什么?”
余愁咀嚼着口中的苹果,轻轻一笑,笑着反问:“难不成你在骗我吗?”
韩琴君摇头,否认了这种说法。等自己解决这件事,再和余愁说清楚吧。料想韩家那边也不会和余愁联系,只要和林叔打好关系,拜托他隐瞒此事。
虽然林叔连骂了好几句糊涂,但是依旧点头同意了此事。
这……这也无可奈何的事情。小姐的脾气自己也清楚,指望她回心转意,袒露实情,绝不可能。这个人就是一根筋啊,她做决定的事情谁能掰回来?
当年一气之下出走韩家,这十余年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
*
韩琴君没在的第一天,余愁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脚抽筋了,将她从睡梦中疼醒过来,身边却没有契主温声揉着,余愁有些委屈,强打起精神。外面下雨了,踏入夏日,天气反复无常,时而晴空万里,时而电闪雷鸣。
一声闷雷,余愁身子一颤,窗户忘记关了,她赤脚踩过去。
雨中的橘色路灯闪烁着淡淡的光亮,因为雨雾而变得朦胧,深夜风声如同鬼哭狼嚎,余愁身子一凉,想起了前世的雨夜。
她已经记不大清楚自己到底怎么度过那段时间,也不忍去回顾。其实余愁知道韩琴君在骗自己,韩老爷子的生日还早……
余愁本想直接拆穿,转念一想,也许契主有何非做不可的事情。隐瞒,为韩琴君留下颜面,所以苦恼了许久,余愁最终选择了装聋作哑。
听着窗外的雨声,余愁磨磨后牙根,等韩琴君办好事情回来,一定要盘问缘由!
哼!
余愁嘀咕:“别出远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