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的天气,往往是中午热比三伏天,到了黄昏日落便冷的仿佛冰天雪地,似牡丹剑兰之类娇嫩的花儿在此处活不过一日一夜,但这里却野生着一种不知名的花树,它喜好迎着烈阳盛开,阳光越是炽热,它开的越是浓郁。
它是俗气的艳粉色,然而它却是这片绿洲形成的关键,因为它强悍的生命力,种子落在地上,不几日便能长出一片翠绿。
故此,街道上,除了泥墙黑木屋之外,路旁便都是这种花树,郁郁葱葱,给人们遮起一片浓荫。
彼时,武嗣和所在的这条街上很宁静,因为他们在看一处奇景。
洛瑾瑶拉着一块破布,满头大汗的一点一点往前方挪移,醉死过去的武嗣和躺在破布上,身下是一片狰狞的血色。
酒馆掌柜捏着手心里的玉簪,又望一眼空了的血字酒旗,心里颇有几分难言的滋味。
酒楼上,一扇半开的窗前,一个手拿折扇,结了满头辫子的男子有趣的看着这一幕,同身边人道:“那男子便是这些日子掀起血雨腥风的酒鬼?拉着他的那女子是他的女人?”
“是的,三爷,那男子就是酒鬼,独眼死后,这片地域便以他为尊,但他并不管事,成日醉生梦死。而这女子,仿佛是今日才冒出来的。要不要属下去查一查?”
“画影图形,连同这个酒鬼,小心些莫要打草惊蛇。”
“是,三爷请放心。”
洛瑾瑶抹一把脸上的汗,回头一望,发现才离开酒馆不过三丈远,顿时欲哭无泪,埋怨的瞪一眼武嗣和,“夫君,你好重知道不?”
蹲在地上歇了一会儿,又继续拖死狗似的把武嗣和往家里拽。
当路过一家名叫福寿仙馆的门口时,一个含着烟杆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吐出一口烟圈,在雾气缭绕里打量洛瑾瑶,那双眼就像是一杆秤,把洛瑾瑶从头称量到脚。
洛瑾瑶费力的往前挪移,她并没看见,而那个原本应该醉死的武嗣和却猛的睁开了眼,与中年男人冷冷对视。
中年男人露出一抹和蔼的笑意,仿佛邻居大叔般平易近人。
洛瑾瑶拖武嗣和,那真是蚂蚁搬家,太阳高高的时候从酒馆出来,太阳落山了才终于到了家。
一回到家,洛瑾瑶直接倒在土炕上起不来了,双臂和双腿都是又酸又沉,整个人都*的,如同水洗过似的,可她已经累得的睁不开眼,就想好好睡一觉。
她一梦沉酣,武嗣和却清醒的很,喝再多的酒都无济于事。
侧身,拄着头望她,轻轻拨开她汗湿的发,眼睛里有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出的笑意。
“你把我从那乌烟瘴气的酒馆里拉出来了,宝贝儿。”
回答他的是洛瑾瑶均匀的呼吸声。
他没有一丁点的困意,只是搂着她,和她并排躺在一起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就听见洛瑾瑶的呓语,黛眉深蹙,不安的扭动。
“疼……夫君……疼……”
武嗣和微惊,“哪里疼?”
“手……”洛瑾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慢慢抬起自己的手给他看。
便见,那一只青葱玉手,手指根下都是血泡子,有几个都破了,血皮烂烂的贴着血肉,看起来有些吓人。
武嗣和心里犹如被针尖扎了一下,忙道:“走,带你去找大夫。”
“夫君,还痒,你给我挠挠后背。”洛瑾瑶一边抓挠自己的胳膊,一边催促,这会儿她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武嗣和掀开她的薄衫一瞧,见她整个背部都布满了小红点,漆黑的瞳子骤缩了一下,“噌”的一下子从炕上下来,背起洛瑾瑶就往外走。
“夫君,你又要带我去那个酒馆了吗,我不喜欢你去那里,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日久之后你会和那些人一样道德沦丧的,我不要那样的夫君。”洛瑾瑶呜呜咽咽的哭起来,眼泪冰凉的打在他的脖子里,仿佛滴到他的心里去了,击穿他罩在上空的灰霾。
他连忙道:“好,不去了,再也不去了。”
“那你也不许喝酒了。”没听到武嗣和的回答,她又退了一步,道:“许你喝,但是不许喝多,也不许和那些男人一起玩。”
“好。”
洛瑾瑶这才满意了,嘟囔道:“夫君,这里好热啊,我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了。”
武嗣和一顿,把洛瑾瑶放下来,转身用自己的额头去试她的额头,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子。
她发烧了,比上次在鲁国公府的那一次还要烫。
“阿瑶,没事,咱们去找大夫。”
武嗣和心里有些慌,打横抱起,把她的头按到自己的怀里,就飞速跑了起来,路上遇见一人骑马,他直接将人踹了下去,抢了马就走。
洛瑾瑶烧的脸蛋通红,但还是清醒的,便点着他的鼻子道:“夫君,你抢了人家的马,没给钱。”
“没关系,他不敢要。”
“为何?”
“乖,你先睡一会儿。”
一鞭子重重抽到马屁股上,急速射出。
黑水城里只有一个大夫,年纪轻轻,却医术高明,自己盖了一间茅草屋,独居湖畔。
黑水城的人都喊他玉九。
武嗣和到时,却没有找到人,心里急的想要杀人,见屋里还躺着一个断了胳膊的伤患,便一把抓起来,恶狠狠问道:“玉九人呢?”
汉子怕死,连忙道:“玉九大夫被请去了名剑山庄。”
武嗣和抱上洛瑾瑶又直奔名剑山庄而来。
名剑山庄为剑皇所有,是黑水城三大铁霸王之一,位于苍冥山。
彼时,名剑山庄,某内室之中,薄纱轻幔垂落而下,一个相貌楚楚秀雅的青年男子坐在纱幔旁,三根手指正搭在一只皓腕上,沉吟片刻后,男子起身,斜眼看了抱剑立在身后的男人道:“长的人模狗样的,怎么就那么急色。我还当剑皇就比刀王有人性一点,没成想你也是个禽兽。”
黑水城里开口就敢骂铁霸王的也就一个大夫玉九了。
谁让人家是大夫,你只要是个人就有个头疼脑热,大病小灾的,你就算是霸王,你敢得罪城里唯一的大夫吗?
男人面容冷酷,沉着脸道:“废话少说,药膏呢,拿来。”
“娘的,你牲口啊,三日前不才给你一瓶,这么快就用完了,畜生!”玉九破口大骂。
“唰”的一下子,冷剑出鞘抵在了玉九的脖子上,玉九登时闭嘴,从泼夫到安静的美男子,这转变只用了一个眨眼的功夫,而且毫无违和感。
“剑皇大人,请慢用。”玉九恭敬的献上药膏。
澹台凌天冷哼一声,接过药瓶道:“这几日你就住在山庄里,哪儿也不许去。”
“你奶奶个球!”安静的美男子一眨眼变泼夫。
就在澹台凌天忍不住要捅死他的时候,下人惊慌失措的来禀报道:“庄主,不好了,有人打上门来了。”
“闭嘴。”
哪一天没有上门挑衅的,结果呢,山庄门口的那个大坑都快要被尸体填满了,澹台凌天冷傲的想。
“庄主,不是的,他杀上来了,管家被杀了。”
澹台凌天“嚯”的抽出自己的剑,冷掀唇角,“杀的好。”说明来挑衅之人有几分真本事。
“把玉九交出来。”一声怒喝远远传来。
玉九登时就捂住了自己美美的小脸,羞涩的道:“是哪位英雄好汉来拯救人家逃出苦海了吗?”
便如蝴蝶翩翩飞去扑人,望着踏上廊檐的武嗣和,一眼便为他伟岸的身躯,俊美的容颜,笔直的大长腿所折服,深情唤道:“郎君,你是来为人家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吗?”
“……”谁家的疯子没关好放出来了?
对某性向不明的疯子视而不见,澹台凌天很淡定的起身,剑指武嗣和,“很久没遇上对手了,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我不是来找你比剑的,爷没那闲心陪你玩。”说罢,便直奔这屋里最舒服的雕花床。
澹台凌天一看,顿时怒了,横剑刺来,武嗣和猛然反身挥袖,一团粉末直扑澹台凌天的面门。
玉九大惊,呼道:“有毒。”
澹台凌天不查,一阵眩晕袭来,顷刻倒地不起。
“都跟你说过了,爷没闲心和你比剑,蠢货。”
“……”伏在武嗣和背上的洛瑾瑶。
“……”玉九。满眼崇拜的望着武嗣和。
武嗣和直接把帐幔一扯,见床榻上还躺着一个女人,直接将上头的女人扔抹布似的扔到一边,把洛瑾瑶轻柔的放上去。
“她发烧了,你赶紧给她看看,她背上还起了许多小红点。”高冷的神色一变,武嗣和按着玉九的脑袋一把将人压过来。
“奶奶的!才出狼窝又入虎穴。”佩服的神色一收,玉九一边骂人一边试脉,半响后直接开药。
武嗣和便道:“她为何忽然起了那么多红点,能消下去吗?”
玉九轻蔑的瞥了他一眼,翘着兰花指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就当是水土不服吧,好好养着,被褥勤换洗,你一个糙老爷们怎么会懂我们女人那娇嫩的肌肤最是脆弱的,一点脏都不能沾。”
说的好像你是女人一样。
武嗣和无言以对,突然觉得阿瑶这种老婆好难养,他都没有心情和空闲堕落做酒鬼了,这是要逼他不得不走上人生巅峰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