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宁并没有见过顾远帆几次,然而有限的几次见面中这个人留给他的印象,是一个典型的不学无术又没什么追求的二世祖。这种二世祖身边多半是不缺女人的,或许也有几个上心的,但最后总会选择一个家族指定的对象结婚,这样才可以拥有往后人生自由的本钱。
但是很可惜,顾远帆遇到了殷家琪。
对于自己这个姐姐殷宁再了解不过了,几个不被殷家承认的子女中就数她混的最好,心机城府可见一斑。按理说她不会选择这样一个二世祖当作人生的跳板,可惜殷家败落了,顾远帆或许是她遇到的最合适的一个,有庞大的家庭背景,好掌控。
如果她能顺利嫁入顾家也不错,殷宁想,只是在父亲的留下那笔不为人知的财富诱惑下,她还是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了代价。
顾远帆很快赶了过来,来时满面憔悴眼睛通红,显然是操劳过度的样子。
“她有什么话叫你对我说的?”殷宁问他。
顾远帆不擅长玩心计打机锋,这时候也只能实话实话,“她说如果报警的话说不定东西就留不住了,所以如果她出了事叫我来找你,事成之后她愿意与你对半分。”
“不是说她失踪了吗?”
“是失踪了,”顾远帆急忙说,“但是她给了个方向,你先看看这个。”
结果顾远帆递过来的资料,殷宁一眼就愣在那里。那是一份外国报纸的剪报,文字是完全看不懂的外文,图片是从网上找出来的直接打印的,效果十分模糊。那个东西飘在海面上,似乎已经肿胀了,隐约看出人形来。
“这是?”他没来由地心里一惊。
顾远帆有些难以启齿地解释道,“这就是你的父亲。”
殷宁愣在那里,虽然隐隐有了猜测,一时却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殷家把一切内情都压下去了,但是家琪从那个人手里得到消息后自己查出来一些东西,这是当时发现尸体时国外的报道。她找人翻译后得知,尸体浮在海面上,随风漂上沙滩被渔民发现,当时就觉得十分奇怪,因为一般溺水而亡的人脸是朝下的,他的脸却是朝上,并且虽然身体泡水的部分已经腐烂了,面部五官却出奇地完整,由此当地警方查到他的出入境记录,辨认出身份以后才被转移回国。后面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
“我不觉得这个是殷家干的。”殷宁说。他的身体开始有些发冷,但还是努力维持着镇定分析整件事情。当时父亲已经被剥夺了继承人的身份,身无分文地被赶出殷家,对其他的伯父来说已经不会构成威胁了,殷宁不由猜测道,“难道是出国旅游时发生意外?”
顾远帆摇摇头,“这篇报道里还说,发现尸体的时候,胸口破了一个洞,海水倒灌进去许多组织都腐烂了,但是法医解剖的时候发现里面并没有心脏。如果说是水里的生物钻进去吃掉的,不可能只吃心脏而放弃了其他内脏,初步怀疑是被人谋杀的。但是因为是外国人,殷家又指明了不追究,当地警方也便没有继续查下去。”
“谋财害命?”殷宁心中只觉得不可能,“他当时有钱出国就不错了,根本没有被抢劫的理由。况且,你跟我说实话,父亲的死因当然要查清楚,这是我们为人子女的责任,但是我并不觉得殷家琪有这份心。”
“那个人说,你的父亲可能是去取回他留在国外的财富。”顾远帆说出殷家琪的推断。她当然也是为了这个才铤而走险的。
“据我所知,父亲好像并没有去过那个国家。”殷宁冷静地回想着。
顾远帆再次摇头,“家琪也是通过一些特殊关系查到你父亲的出入境记录,记录显示他在二十年前去过那里一次。”
“二十年前埋下一笔财富,现在潦倒落魄的时候去取?”殷宁觉得这也太荒谬了。
他的记忆中父亲的印象并不深刻,那个人会给予他一切物质上的满足,但是他们的父子关系说起来比一般大家族的还要冷淡。殷宁小时候只能隐约感觉到与父亲之间的隔阂,长大以后才能把这种感觉用言语表述出来,那是一种类似于工作合同的关系,他需要一个继承人所以尽全力培养自己,但是如果合同一旦作废,他照样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培养另外一个人,维持这种关系的是利益而不是感情。
所以此刻看到那副冷冰冰的图片,殷宁的第一反应也不是伤心或者愤怒,而是不可思议。他觉得父亲并不是那种会为了一点财产未雨绸缪的人,毕竟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觉得整个殷家会是他的,与此相比另外攒一点财富似乎不值得一提。
“那么,殷家琪是步父亲的后尘了么?”殷宁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说出口才发觉有歧义。他想问的是殷家琪是否去国外取回父亲留下的东西,而听起来却有一种不详的预兆,他顿了顿,对顾远帆道歉,“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远帆看起来对殷家琪也是真心的,任何一个真心待人的人都值得别人的尊重,何况他还是顾远亭的堂兄?
顾远帆却没有计较太多,“我来找你心里也做好了思想准备,说不定家琪已经遭遇不测了,所以对你的转达就当是她临终的交代,我一定要完成她的嘱托。”
“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情,如果我们能够拿回那笔钱,她的那份是不是就是你的?”殷宁突然问道。他忽然有些不确定,自己的这个姐姐是否是在背后算计着些什么了。
顾远帆点点头,脸上流露出一丝类似于难过的神情,“但我并不是为了钱才来找你。如果知道结果是这样,我也不会支持她以身涉险的。”
殷宁觉得他说的话八成是可信的,“可是,她到底是怎么消失不见的呢?”
顾远帆叹了口气,“她办了出国手续,我亲自送她上飞机,但是从那之后便杳无音讯了。她叫我来找你,是她觉得你会看在遗产的份上愿意帮她,她不想把这件事闹大。而我决定来找你,除了家琪的意思以外,我还是希望借助我那个堂弟的力量。我们虽然是一家人,但是我跟他的关系远没有你亲近,你开口的话他一定是愿意帮你的。”
殷宁摇摇头,“我不可能去找他。但是我有个建议,我们可以去找殷家。”
“为什么?”顾远帆明显表露出不赞同的意愿,他可一点都不信任那些为了争家产大打出手的殷家人。如果找到他们,或许家琪想要的就很难留住了。
殷宁站起身,淡淡说道,“看你是要人,还是要钱了。”
顾远帆不由愣住。
“如果真的像你所说,我父亲是死于他那笔财产,那么殷家琪现在的处境是十分危险的,这是假设她没有遇害的推论。以你我之力很难在短时间内查清真相,不如把钱送给殷家。”
“家琪大概会责怪我的,”顾远帆一时没有想清楚的事情,几乎是瞬间就做了决定,“但是对我来说她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我已经在后悔当初没有拦下她,那个不明来历的男人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的样子,根本不值得相信。”
“你是说你见过一个不像好人的男人?”殷宁突然开口问道。
顾远帆点点头,“那个人长得比一般人高大强壮许多,眼神都透着股狠劲,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怪异。”
殷宁的脸色终于变得有点奇怪,“如果跟你说的是同一个人的话,他已经找到我了。不过,他找我并不是为了跟我商量事情。上次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刚刚被人袭击,就是那个人,他向我扑过来的时候,我觉得他是想要我的命的。”
顾远帆脸上愀然变色,一直以来他还以为是一场财产纠纷,没想到却变成了人命官司,“走,你快带我去找殷家人。”
再次回到殷家居然是为了这样的事情,殷宁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他为了父亲的死因和那个同父异母姐姐的安全来找大伯帮忙,殷守成未必愿意出手,但如果真的有一笔财富等着他去拿,殷宁想他的伯父大概还是愿意的。
殷守成果然如约见了他们,对于压下殷宁父亲死的一事他先表示了歉意,“这件事如果查下去没完没了的,当时的情况殷宁你也是知道,我是为了整个殷家好。”
殷宁点点头没有跟他计较这个,“我不知道父亲是否真的留下了遗产,但如果有的话,作为大伯愿意帮忙调查真相的报酬,我愿意把继承权让渡出去。”
顾远帆连连点头,也认同了这个决定。
对于殷宁父亲当年出国的事情殷家一直是有点忌讳的,但是殷守成作为长子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便也觉得说不定是真有这样一笔财富,让老爷子不得不重视起来。
如果能弄到自己手里就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