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姒这一醒过来,就有人禀报了姚娡,她扶着腰疾步到妹妹的床前,惊惶未定的脸色总算缓了几分。“好些没,头痛不痛?”转身向采芙招手,示意她把醒酒汤端上来。
姚姒心头觉得愧疚,终归是自己大意犯了险,又累得身边的人都跟着担心,若非柳筍她此刻只怕已经出了丑。她把姚娡拉坐到床边,就连连摇头,“倒还好,只是还有些乏力。”
姚娡摸了摸她的额头,看着她垂了头一口一口的喝醒酒汤,并不敢看向自己,到底怪她过于莽撞,“事情的始末是怎样,你且和我说说,你一向是个小心谨慎的,怎地这回上了这样的当了?”
姚姒不知该怎样和她说,这回确实是她大意了,“姐姐,对不起!”她把定国公夫人的那席话一字不漏的说出来,又把郑芳华等人如何在击鼓传花上灌酒,最后又把果子酒换在梨花白并在酒中下药的事儿一一说给她听,倒是把柳筍那段给隐去了,只说她醉得迷糊,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醉卧在花园的石櫈上的。
姚娡越听越是皱眉,一股无名业火直往心里烧,这郑芳华真是欺人太甚,一出手便是要置人于死地,心思也太歹毒了些。可她为什么要针对妹妹呢?她是左思右想也想不通,转而便怨怪起赵斾来。当初她就劝过妹妹,赵斾实非良配,虽然她看得出来赵斾确实对妹妹好,可这婚姻大事并非是两个相悦男女的事,若是定国公夫人不喜妹妹,就算将来嫁过去,又会不会走了姜氏的老路?她越想越心惊,妹妹比她透通,定国公夫人说了那样的话,妹妹心中肯定是难过的,这个时候她又怎忍心火上添油说赵斾的不是?
姚娡望了望妹妹,良久才惆怅道:“也许定国公夫人并非是那个意思,你也别多想。”她转而说起了赵斾的好话,“既然赵五爷临走时跟你提过你们的亲事,想必他一定会有办法说服定国公夫人的;再者,我也曾经跟太子爷说起过你的事,太子爷已经答应了我会把这事放在心上的。实在不济,等过几年……”她缓了缓,朝外一看,极小声的在妹妹耳边道:“我一定会求得太子爷给你们拟个合婚的旨意。”
“姐姐”,姚姒惊呼一声,她没想到姚娡竟存了这样的意思,难道在姐姐心中,也不认为定国公夫人会接受自己?那赵斾呢?他该是有多难……?她拉起姐姐的手,平静地摇头,“不,姐姐,若定国公夫人不是真心的接受我,即便我嫁过去,也只会令五哥为难,既然定国公夫人不喜欢我,那我就做到让定国公夫人喜欢为止,心诚为上,滴水穿石,我不能让五哥一个人扛下所有的压力。”
话虽是这样说,可事情当真做起来又会有多难?若定国公夫人有心为难,只怕妹妹到时有得苦头吃,她不禁长叹,把妹妹拢在怀中,一下一下的摸她的头,“苦了你了!”她心中很是难过,心里越发打定主意,就算是在太子妃面前一辈子做低伏小,也要求得太子妃一分的援助,况且妹妹在承恩公府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子妃是无论如何也会给自己一个交待的,且看看太子妃会怎么说。
姚姒心里也在琢磨这件事,想了想还是和姚娡商量,“姐姐,你听我说,今儿在承恩公府发生的事情,姐姐且先不要与太子爷说,姐姐现在怀了身子,正是要小心谨慎的时候,若这个时候与承恩公府生了嫌隙,实在不智。今日太子妃这般示好,肯定也有其思量,一动不如一静,且先看看太子妃那边如何。”
姚娡的想法也跟她差不多,说来这件事也还真的怪不了承恩公府,她点头颌首,“我省得,都听你的,太子爷今儿要是问起为何这么早回来,我就以身子不适为由先应服着。”
姐妹两个说得一会子话便散了,姚姒送走姚娡,便吩咐海棠,“一会你且回四喜胡同去,跟张叔留下来的人交待,去查查武义候府与安国公府及兵部侍郎的,特别是武义候府,要给我尽量详细些,把郑芳华都给我打听清楚了。”
海棠忙应声“是”,想了想不由得建言,“姑娘,世子夫人曾氏那边,姑娘何不私下递个帖子见见面,既然姑娘决定要讨得定国公夫的喜欢,世子夫人那边就不得不交好。”
姚姒笑了笑,“不着急,等咱们查清楚了一些事情再说,世子夫人那边既然对我释放了一些善意,有来有往,投其所好才是求人的姿态,你且去吧!”
海棠再不复言,转身就去和春嬷嬷报备出门的事儿。
姚姒心里却想得更多,柳筍那边一声不吭的就帮了她,这份人情还不知道要怎么还,想到那次在静云庵见面的事,柳筍当时的态度委实癲狂,他对她的执着令她害怕,便是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她可想而知,这次柳筍帮她的事情,必定不会这么轻易地过去。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姚姒披衣起身,心中十分的不踏实,在屋里走了几圈,心烦气燥。索性磨了墨,铺上纸,拾笔给赵斾写信。一边写一边又想,他现在又在做什么呢?是在茫茫大海中练兵,还是正和倭寇厮杀,他是不是像自己思念他那样,想得心都泛疼,为他担忧悬心。
太子妃刘氏从承恩公府回来后,已近撑灯时分,向嬷嬷很快把宜爽斋姚姒姐妹的动静打听到了,太子妃边听边沉思,末了她就打发向嬷嬷亲自去宜爽斋替自己去瞧瞧姚姒。没过一会子向嬷嬷便回屋向她回禀,“姒姑娘并无大碍,还一个劲地向老奴赔罪,说是太过贪玩了,叫娘娘不必介怀,刘侧妃还把奴婢送出门,说是今儿天晚了,明儿再来给太子妃请安。”
太子妃刘氏半倚在贵妃榻上,闻言以手支额,显得有些疲乏,问向嬷嬷:“事情你都清楚,你瞧着这事儿该如何向她们姐妹交待?”
向嬷嬷并不敢托大,回道:“娘娘心中想必已有明断,以奴婢的愚见,正好以此事试试侧妃对娘娘的忠心,若是侧妃将此事告知太子爷,娘娘该如何?若是她不将此事告知太子爷,娘娘又该如何?还有……”她跟在太子妃身边冷眼看着太子妃待她们姐妹是越加的看不透了,她朝屋里四周睃了眼,贴在太子妃耳边极细声道:“娘娘当前的忧患是,她腹中那块肉该当如何?”
太子妃揉了揉了鬓角,良久才吩咐向嬷嬷,“明儿向宫里递牌子,又有几天没去给母后请安了。”
向嬷嬷忙应是,“老奴明儿一早就办。”
第二日姚娡带着姚姒给太子妃请安后,太子妃把郭侧妃打发了,便请她们姐妹二人去宴息室里说话。
太子妃刘氏执了姚姒的手温和地笑道:“这件事委屈你了!好孩子,身子可有不适的地方?要不要请个太医来瞧瞧?”
姚姒有些受宠若惊,忙婉拒道:“回娘娘,小女并无不适,劳娘娘关怀,这件事情说来还是小女自己贪玩惹祸,实在怪不得别人。”
太子妃拍了拍她的手,“是个识大体的孩子,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姚姒瞧她的态度,并不指明道姓说出是谁立意害自己,心中顿时就明白了,只怕太子妃的意思多少有些息事宁人的味道,她和姚娡互望了一眼,姚娡就笑道:“看娘娘说的,并不是多大的事儿,左右姒姐儿并无损伤,这事过去就过去了,无谓节外生枝,我也交待姒姐儿了,往后再不许沾一滴酒。”
太子妃脸上就露出几分欣慰来,留她们说了会话,又赏了些衣料珠花首饰就散了。
姚姒扶着姐姐,眼见得远远地出了上房,左右又无人,丫鬟婆子也都跟在后面有段距离,她挨着姚娡道:“姐姐,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姐姐要做到心中真正的放下,不要觉得委屈了我,你现在好好的安胎,比什么都重要。”
姚娡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望着远处连绵的楼台殿宇,突然说了句,“姒姐儿,以后姐姐会替你把所有的委屈都找补回来的,你相信姐姐。”
姚姒满心以为她只是安慰自己,并未过多在意,嗯了声。晨光中,一切都沐浴在金色的云霞里,她的眼神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远处广袤的大地,似乎还看见了赵斾带她看的那片海,所有的委屈和隐忍,真的不算什么。
太子妃刘氏第二天进了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回来后没过几日,就听说皇后娘娘把武义候夫人叫进了宫,却叫武义候夫人在殿外整整晒了一个多时辰,武义候夫人回去后就告了病;便是刘宛惠,也叫承恩公夫人罚着抄一百遍的女诫,这些消息陆陆续续的传到了宜爽斋里,姚姒和姚娡不过相视一笑。
既然皇后娘娘亲自罚了人,这件事情就像个不起眼的水泡还没冒起来就灭了,自始至终姚娡都没有把这件事与太子爷提起过,太子妃待姚娡和姚姒越发的亲热,等姚娡的胎坐稳了,皇后娘娘竟然下旨召见了一次,出宫时姚娡得了许多皇后的赏,一时间,倒叫太子府其它侍妾看酸了眼。
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