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扫黄尘中,一辆破旧的马车,在骠骑营前徐徐停下。
马车的门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撩起。随后,一个身着青灰色儒袍的年轻人,手持一卷书册走出车厢,从车辕上跳下来。
儒袍在风中起舞,俊秀的脸上,不染半分尘埃。一双黑眸中烟色起伏,深不可测。
他从马车上,拖下一个竹编书箱,又摸出几粒碎银打发了车夫,这才转身朝骠骑营的守卫走来。
见他过来,其中一名守卫手持长枪上前一步。“来着何人?”
那人温吞有礼地说道:“小生,乃是周军师门下大弟子,水中月!”
因之前刚来过圣旨,所以,守卫小将对水中月这三个字熟悉的很。心知这人前途无量,便急忙堆了笑容。“原来是水先生到了,小子这就去通报王爷。”
这会儿,染黎刚刚爬上马车准备进城,听是水中月提前到了,不由眉头一挑。
这人做事一向思虑周全,提早赶来却也不算稀奇。
想了想,便打开车窗,对依旧候在车外的赵青云说道:“水先生是皇上赐给王爷的老师,要好生招待!”
赵青云点点头,他在官场上一向善于钻研,一听是大军师周一的首徒,心中早生了想法。此时,染黎的话,等于是给他引了线。
于是,他立刻端着笑容。“水先生可是贵客,自不能怠慢!下官这就去迎他!”
说完,快步迎去了营门前,待远远见着青衣儒生时,面上的笑容更盛了一些。又加快了步子凑上去。热情地拱手相迎。
“水先生,您的大名下官早有耳闻啊!来来快上下官的马车,跟下官一块去城里吃酒。”
水中月看了他一眼,面色微凝没有接话,转而抬眼望向正徐徐驶出来的安王府马车。
赵青云见他如此,也不生气,只立即解释。“今儿。是下官特意为王爷和二位皇子洗尘。您的来意王爷和王妃已然清楚,一路同去,也是王爷和王妃的意思。”
既然是那两位的意思。水中月一个尚未考功名的书生,自不敢不从。淡而有礼地对赵青云点点头,便随他上了府衙的藏青色小马车。
营地到昌城,不过三里路。
两辆马车在骑兵的护卫下。缓缓进入南城门,一路穿街。到了昌城府衙门前。
朱红大门,雄狮镇宅。
几步石阶下,齐整地站了两排衙役。他们手持黑木棍,身着红底黑领长马褂。一个个昂首挺胸。面色庄严。虽比不得军营里的将士,但也颇有些男儿气概。
染黎和刘旭下了马车,被赵青云迎进府衙大门。
此时天色尚早。洗尘宴自然还未开始。赵青云将染黎、刘旭和水中月三人引到了府衙后院花圃。
这处花圃不大,却在绿草坪上。密密的种了一片蔷薇。成片的玫红花海中,还堆有一座石砌小亭。
一条人工小溪穿过花圃,流水叮咚。
清风带着花香,少去了边塞的干涩。
亭里已坐了人。
两个人。
正是被染黎,故意丢弃在这的刘谭和刘允。
染黎携着刘旭走进小亭时,刘允正躺在摇椅上剥葡萄。见他们进来,爱理不理斜了一眼。
而后,随意往花圃里丢了一块葡萄皮,阴阳怪气地说道:“人长的丑没有错,错的是明知道自己长的丑,还要天天出来吓唬人!”
就这口气,染黎若还听不出门道,那是猪!
她只觉着,自己跟这人是天生的八字不合。不然,为啥两辈子都是这么的呕。若不是念着前世和柳潇湘的姐妹情分,在南阳湾时,她一定不会出手救他,让他早死早超生!
小亭中的石桌上,摆着几盘时令水果。
染黎走到桌前,从桌上提了一串葡萄,转身随着刘旭,在小亭的栏椅上坐下。而水中月,则安静地站在亭外花树下,没有入亭。
小亭里,都是皇族,他自是不合适进去。
栏椅上。
染黎一边为刘旭剥葡萄,一边要笑不笑地斜看刘允。“二皇弟若不愿见着臣妾,臣妾这就派骠骑营的骑兵,将您送回京城去!想必,二皇子妃看见您这么早就回去了,一定很开心!就是,不知道皇上是个什么想法!”
刘允冷眼瞪她。“皇嫂,你这是在威胁本皇子?”
染黎不置可否的轻轻一笑,眉头一挑,忽而想起一件事来。“上次借兵时的赌约,二皇弟和三皇弟,可还记得?”
“你……!”想起这事,刘允的面孔一阵扭曲,气恼地冷哼一声。“本皇子现在可是伤患!”
“哎!二皇弟既然是伤患,那就更该回京养伤了。”染黎把剥好的葡萄,喂进刘旭嘴里。
这时,本在一边执卷看书的刘谭,对着染黎温雅一笑。“皇嫂,赌约一事不过是闹着玩儿,如今我和二皇兄都吃了苦头,便饶了我们吧!”
“闹着玩?”染黎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冷笑。能屈能伸是这人的特性,但就此饶了他,却是太便宜他了。“臣妾可是很认真的,原来,你们二人竟是耍着臣妾玩儿么?你们把王爷这个大哥置于何地?”
“皇嫂若是坚持,我自不敢推脱!”刘谭静静望着她,眸中暗暗,仿若藏着浓浓深情。“全当是博您一笑吧!”
“哟!”刘旭嘲讽地别了他一眼。“她又不是你媳妇,表现的那么情深款款做什么?还博她一笑呢!难道,想来一段禁宫*?*宫闱,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啊!”
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
刘允这番话,其心可诛。若到了皇后耳里,染黎的好日子便到头了。
染黎冷冷地看着他,目中寒气升腾。“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早如此,在南阳湾时,就该让你自生自灭,免得成了白眼狼到处乱咬人。”
刘允不屑的笑着:“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染黎咬牙,真被气狠了,她做了什么了她。这刘允是真跟她有仇,还是怎么着?
这时,刘谭明眸微闪,静静瞅了刘允一眼。“二皇兄是越发口无遮拦了,空口无凭,话不能乱讲!”
小亭里,硝烟味儿越发浓重起来。
亭外的赵青云冷汗津津,却不知该如何收场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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