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浓整整昏迷了五日才清醒过来,当她睁开眼睛后,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这里并不是大军营帐,而是一间静雅普通的小卧室。
耳边轻微的呼吸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微微侧头,发现冷竹云竟和衣躺在自己身边熟睡着。他的手臂还搭在自己腰上,再看他眼底尽是浓浓的疲惫。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冷竹云怎么会在芜岚呢?奉原的战事他不管了?难道自己昏迷后是他一直在照顾自己吗?
“冷……冷……”试图叫醒他,可顾雨浓发现自己又说不出话了,只觉喉中疼痛不已,许是上次受伤留下的病根吧。她想伸手推推他,可右臂异常疼痛,根本就无法使力。
“要喝水吗?”突然冷竹云睁开疲惫的双眼寻问她,那一双好看的眼中布满红血丝,这与他平日里温文儒雅衣冠整洁的样子相比真是差远了。
顾雨浓不禁有点想笑,但又觉唐突,所以不再看他,只是微一点头。他很快下床为她倒来一杯温水,左手置于她头下轻轻托起,可纵是这样仍是让她疼得脸色苍白。喝完水后,顾雨浓的额头冒出一层密密的细汗来。他又找来帕子为她擦脸,擦手,之后又端来一盘瓶瓶罐罐放在床边。
顾雨浓睁大双眼以目光寻问着,冷竹云却云淡风轻的道:“换药的时间到了,让本王伺侯你,你面子可真够大的。”
她向上翻了翻白眼,谁让他换药了,搞得像自己不得已似的。于是试着以口型道:“你……为什么……睡我……旁边?”
冷竹云忽然俯下身来,与她之间只隔寸余,两人鼻尖对着鼻尖,顾雨浓惊慌的睁着大眼,只听他道:“本王好心好意为你铺路,让你出心中那口气,可没想到你连命都不要了,既然你不要,以后本王就接手了。”说完刷的一声掀开薄被,利索的解开她的里衣为她换药。
顾雨浓怔在那里,有点消化不了他的话,到底什么意思?虽然曾有男医生为自己治疗过伤口,可这里是古代,这又代表着什么?来到这里后除那个人之外,连冷刚都没有……想到冷刚她急促的呼吸与心跳即刻缓减,双颊那不正常的红晕也很快褪去。她没有挣扎就那么静静的让冷竹云为她换药。他当然明白她在想着谁,心中不禁暗暗叹息,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她会好一些吧。
冷竹云目不斜视的包扎好伤口,又细心的为她扣好衣扣。唤小婢女双喜端来一碗粥,他端着粥道:“喝吧,别想那些没用的,很多事情都会过去的。”
她望着自己面前那只干净修长的捏着勺子的手,心中微微诧异,冷竹云与自己没什么交集,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女人就是这样,心里有个人,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人,惠王如果知道她心中所想,多半会气得吐血。
她一口一口喝掉他喂的粥,其间小卧室里极安静,双喜羡慕的看着冷竹云温柔的照顾顾雨浓道:“姑娘真是幸福,公子这几日日夜不离的照顾姑娘,人都瘦了一圈,可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有姑娘这样的好福气。”
冷竹云听到这话满意的笑了:“双喜丫头这两日变漂亮了。”
双喜听到冷竹云夸自己心里都开花了。
顾雨浓看了看这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料她不知自己与冷竹云的关系,但自己说不出话来,也不再解释,只是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退下。
这一年来顾雨浓在军中运筹帷幄发号施令,身上自然而然的有一股气势让人无法忽视,她的眼神与她的语言一样的有效,双喜见此福了福身端着盘碗乖乖退下。
她对着他问道:“战事怎样了?”
冷竹云为自己斟了杯清茶道:“咱们几乎是同时占领了芜岚与奉原,情况不错。不过你已不是冷副将,以后不用再过问这些事了。”他看到她不解的样子解释道:“皇上已下旨封冷副将为抚远大将军,但命你好好养伤,一切战事仍由本王说了算。恭喜啊!你为冷刚做了不少,他在天有灵也会心疼你的,够了!”
听到这话顾雨浓的双目中涌出热泪,他的宽慰确实让自己释怀不少,这是他第二次为她擦脸,第二次安慰她了。自从冷刚被火化后她就没有再哭过,她让自己辛苦,让自己疲惫,努力不去碰触心底最薄弱的那一部分,在她中箭的那一刻她都不曾害怕过,只觉时间到了而已,也许死了就能见到他。可冷竹云却三言两语的就让她泣不成声,上次也是如此,她细细的看着他,在这之前她从没有仔细的看过他,这个冷竹云并非她初次相见时自己定义的那个奷邪逆贼,不管他曾做过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证明他有够善良。
“谢谢!”第一次顾雨浓如此真城的对冷竹云道歉。
“要谢我?你会有很多种方式的。”说罢他神秘一笑。
顾雨浓还没有搞清楚他话中的意思,就见他准备离开小卧,她急忙道:“等……”
虽然这个字她说得极是细小,可他仍是听到了,他走回床边坐下来关心的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她微一思索道:“若一个人胸口中毒针,该怎么办?”
冷竹云抬了抬眉道:“上次龙祥夜市巷你中针了?”
他倒是聪明,顾雨浓忙摇了摇头,他看看她道:“若有武功底子可自行逼出,若没有武功则需他人相助,或者找大夫啊,总之是要服解毒的药物。”
“自己没有武功,他人如何相助?”
冷竹云沉了沉眼眸道:“很简单,解开衣服,将手掌置于胸口使内力吸出,像这样。”说着他竟将自己的手掌轻贴于顾雨浓胸口。
虽然隔着薄被,可她仍面露窘色,她移开目光道:“你干什么?”
他忍着心底的笑意道:“给你做示范啊,你怎么了?”
战事一直在继续,何劲沣也不断的向东逼近。冷竹云总将顾雨浓带在身边,她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龙虎卫了,现在的她已经可以下床走几步,她自己知道走走反而对伤口有好处,但冷竹云却总是不许,两人经常为这个闹别扭。有一件更离谱的事那就是冷竹云会乘她睡着与她同榻,甚至威胁她不许吵不许嚷,否则他就让天下人都知道抚远大将军是断?,竟与惠王同榻而眠,而且他还会让龙虎卫知道他与自己的关系不清不楚。
顾雨浓轻抚着太阳穴,天下人都知道冷刚是抚远大将军,可如果天下人都知道抚远大将军是断袖那冷刚威名何存?而自己虽然是现代人,可也没有这么不顾忌的,毕竟男女有别。冷刚尸骨未寒,她就与别人睡在一张床上,这让龙虎卫知道可怎么看她?而且自己有伤在身,行动不便,每次都会被他得逞。顾雨浓心下暗叹:她怎么就没发现冷竹云是这么个泼皮?也不知他平时身上那股时而儒雅斯文,时而风度翩翩的模样是怎么装出来的。
这晚顾雨浓早早吹灭帐内灯火,静悄悄的坐于床榻内侧,一会儿后她已适应了帐内的黑暗。果然亥时刚过,冷竹云就以极轻的动作闪进帐内,他准确无误的走近榻边,脱掉自己的外套与军靴,轻手轻脚的躺在床畔。
顾雨浓右手执着匕首,早早抵在枕头旁边,目光中露出亮晶晶的势在必得的神色。她知道冷竹云武功高强,若临时送出匕首,他肯定能躲得开,可如果提早埋伏下,她就成功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