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苏琚岚他们乔装成普通游山玩水的富家少年来到了清陵城。一路跋山涉水途径永固国诸多城池,看着那些完全如出一辙棱角分明的土黄色建筑,他们就已经领悟到永固国所谓的“规矩”二字!
在永固国内凡事都要有规有矩,老百姓的生活是按部就班的,律法严明,而权贵却是采取世袭制度,所以也尊卑分明,官民分明!
好在公孙锦币是将众人修饰成别国富裕子弟的身份来到永固国游山玩水,所以身份无形间高贵许多,并未像其他普通外乡人那般进入在永固国内受尽歧视,相反——是受到极大的欢迎!
干齐庸驾着马车终于在清陵城城门前停下来了。
公孙锦币脖间特意悬着一个黄金打造的小算盘跳出马车,拍了拍这身金丝绣边的衣袍,伸着懒腰看着气势壮阔的城门,用特意携带殷悦国的口音讲述永固国的话:“啊啊啊!终于来到清陵城,听说里面盛产彩瓷,咱们游玩几次就挑些回去献给长辈们如何?兴许他们就不会怪罪我们偷偷跑出来游山玩水啦!”
这话,让旁边那些进进出出的永固国人理所当然的认为又是哪国的富家子弟瞒着长辈偷跑出来游山玩水了,而公孙锦币的面容与气度、非富即贵的衣着也显然出自大家,自然没人怀疑他们有何居心,所以使得他们的马车穿过城门时,都没有士兵上来检查。
一进城门,各种吆喝声扑面而来。
苏琚岚伸手挑起车帘,众人往外一看禁不住被清陵城的面积广大给惊住。这个王城的面积非常大,几乎是盗迆城王城的五倍不止,街道匡阔干净,行人来来往往。
“你们可以下来了。”马车外的公孙锦币吆喝道。
邵乐穿着一件略嫌简单但做工精致的素白色长锦衣,扶着淡粉色华衣裹身的苏琚岚下了马车,玉崔嵬身着冰蓝色的上好丝绸紧随其后,最后便是婢女装扮的月昭,但即便是婢女装也是用极好的棉丝织就。
公孙锦币率领着他们往前走,时不时对四周那些摊位出售的东西露出极大兴趣,没多久,就各人怀揣满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然后才开始见人就问酒楼下榻位置,随口掰掰永固国最近有何趣味可言,这位黄国师哇塞哇塞如何厉害等。
但连续问了好多些以后,这些永固国子民对于他们这位黄国师除了满口钦佩后便是各种缄默,公孙锦币也不敢再多作追问唯恐遭人怀疑,就开始掉头找酒楼下榻。
这时,一名身材修长、穿着嫔服、戴着旗头的年轻女子就盈盈而笑地迎面走来,恭敬地福身道:“诸位好,欢迎你们来到永固国首都清陵城,奴婢名唤彩衣,奉命陪同郡主游览清陵城,实在是万分荣幸。”
公孙锦币怔了下,理智告诉他即刻躲到苏琚岚身后,而苏琚岚的眼神也是瞬间黯了起来,负手而立,威严道:“不知道你家主子是谁?”
彩衣抿嘴笑不露齿地回道:“国师大人。”
黄、静、婴!苏琚岚瞬间对那位未曾蒙面的黄国师竖起了无数道警惕线。
彩衣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公孙锦币等人,逐一问候:“公孙公子、玉公子、邵小主、月昭姑娘、干齐庸先生。”
苏琚岚危险的眯起眼:如果说能清晰辨别出自己是很正常的事,但月昭跟干齐庸才刚露面也能清晰唤出名字?他们这才刚到,一口气还没歇,那黄静婴就来下马威了。想到这,苏琚岚问道:“既然黄国师让你在这里等我们,是要见我们吗?”
“郡主猜错了,国师只是命彩衣来陪诸位游玩清陵城,他若要见自然会另行通知。”彩衣维持着面上那笑意丝毫不减,紧接着敞开双手抒情道:“欢迎各位来到清陵城,那么我们开始启动这场美妙之旅吧!”
“很好!”苏琚岚忽地笑道,“可是我现在有急事想见黄国师怎么办?”
这名婢女彩衣闻若未闻地笑道:“太好了,开始我们的旅程吧!稍后我再将带你们到此地的新居,相信郡主你们绝对会喜欢的。”然后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率先朝某处走去。
公孙锦币愣了下,猛地从苏琚岚身后跑出来追向这名婢女,喊道:“喂,你是不是没听清楚我们说的话?我们说要见黄国师!”
彩衣回头维持着那笑不露齿的微笑,道:“国师此刻正忙着处理各种政事,不是说见就能见。而郡主你们如今已在清陵城,也不急于一时对吧。”
一辆改装过的华丽马车随即停了过来,彩衣伸手笑道:“请郡主上车,我们即将开始我们的观光旅程。”
公孙锦币有些咬牙了,这名婢女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呀还是特意的?!专挑话听,不听的话就直接过滤掉了。
苏琚岚唇角勾起冷峻的笑意,道:“那就有劳了!”
邵乐他们看苏琚岚既然表明了态度,那也就不再追问,直接上了那辆华丽的马车。
马车车轮咕噜噜地沿着青石大路转动,车内窗户做得特别大,帘子已朝两侧拉开,使得外面的风景一览无遗。
每经过一座稍微有点特色的建筑物,彩衣必然口若悬河的介绍,即便中途被公孙锦币不耐烦的打断,她也闻若未闻的继续讲下去,在人看来,似乎就是一个我行我素的木偶。
从城外开始城内走,途径一片非常贫穷的地区,地面到处都是垃圾,随处走动的人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穷苦人家,不然就是脸上遍布刀疤等三教九流的凶狠人物,彩衣道:“这是清陵城的低环地带,这里居住着都是初来乍到的人们以及城里所有手工劳动者。”
苏琚岚往外看,发现那些穷人望着这辆格格不入的华丽马车时,各个变了面色似是勃然大怒,使得邵乐有些惧怕地抓住苏琚岚的袖口。
彩衣继而笑不露齿的微笑道:“但是郡主等人身份尊贵,以后自然是不会往这种地方走。”
没多久,几层高高的围墙矗立在前方,围墙下仅有一扇大门,那里重兵把守着。马车穿过这基层围墙后,四周景色霍然开朗起来,街道赶紧匡阔,绿荫萌萌,就连街道上走着的人衣衫也是整洁讲究的,似乎连身份地位都比刚刚那贫穷窟晋升了好几个档次。
苏琚岚道:“为什么清陵城这么多围墙?”
彩衣回道:“这些围墙对于我们清陵城来说非常重要,分外墙跟内网。外墙是抵御外面敌人,保护城内的安全。内墙则是维护秩序,防止那些生存在下环的人们冲撞了百姓们的安定生活。”
苏琚岚冷齿笑道:“冲撞?居住在下环里面的也是你们永固国的人,他们就称不上你口中所说的‘百姓’二字?”
彩衣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这里是中环地区,有着繁华的街道、学府、茶馆等诸多娱乐场所。至于内环则是重要人士的休憩之地,给郡主安排的休憩之地自然是在内环之内。”
马车顺着咕噜噜的声音使进所谓的内环之中。
不得不说内环的景致简直是天上人间,街道比中环那繁华街道还要宽大无数倍,但行人很少也几乎都是穿着统一下人服装的人,而主子均是乘坐华丽的八人抬轿。至于所能见到的建筑,均是门前挂着石碑标有各种职称的府衙,幢幢都是奢华到极致。
公孙锦币听着这个彩衣公式化的介绍,整个头都大了,比在家被亲爹亲娘念叨着还要头大。
终于、终于——“吱呀!”
马车停留在一座华丽的小宅前,彩衣领着他们下了马车,望着宅院门前站着八名婢女跟八名侍卫,她走到大门前,转过身依旧笑不露齿的对苏琚岚恭敬道:“这就是安排给郡主的府邸,请郡主入府休憩,明日中午奴婢再来接郡主继续游玩清陵城。”
苏琚岚道:“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见黄国师?又或者是见你们的君主呢?”
彩衣笑不露齿道:“奴婢刚刚已经说过,不是每个人说见就能见国师或者君主的。但郡主身份尊贵,奴婢会将觐见安排到郡主的行程中,估计两个月后就能见到我们尊贵无比的国师大人。”
“还要两个月!”公孙锦币被惊得不轻。
彩衣又再度展开双手动情道:“喜欢郡主能够好好享受我们清陵城的文化,倘若招呼不周尽管开口,奴婢现在就带郡主进府邸参观。”
苏琚岚跟在彩衣身后进了这间外表华丽内部装潢同样精致无双的府邸,待其他人也陆续踏进这屋后,苏琚岚忽然指着门外那辆马车道:“本座落了东西在马车内。”
彩衣顿时躬身道:“奴婢这就帮郡主拿回来。”可她后脚刚踏出大门后,苏琚岚猛然拂袖一扫,宅门轰然闭上。
公孙锦币几人随即瞪圆了眼睛,又听得彩衣在门外恭恭敬敬道:“奴婢还未给郡主介绍完这府邸景色,还望郡主开门。”
“不用了!本座现在就已经累了,现在就要休息,门外站着的十六名下人你也带走,本座无需他们伺候。”
“可是永固国向来好客,郡主圣尊驾临岂能没有下人伺候?”
“本座有月昭伺候足以。”苏琚岚简短答道,然后率领其他人进府去。
彩衣呼唤无效后,依旧笑不露齿地看着旁边十六名下人,吩咐道:“那你们就呆在门外等待召唤。”
“是!”这些人顿时恭恭敬敬的点头。
她便钻回马车中,扬长而去,但车帘偶然扬起的瞬间,即便车内无人,她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一贯的笑。这笑,不知道为何却让人看着心发颤,总感觉这笑只是张面具而已!
苏琚岚他们站在宅院高处直到马车在视野中消失了,这才翻身落回宅院中。
公孙锦币也就觉得那个彩衣的笑容奇怪到有些恐怖了,摸着浑身鸡皮疙瘩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跟那个彩衣说话,就像是在对牛弹琴呀?”
“这就叫‘充耳不闻’,所以我们也可以‘视而不见’。”
苏琚岚回道,既然这清陵城尊卑如此森严而黄国师又别有居心的避而不见,那她不妨配合下一下他彰显自己尊贵的身份。“如果黄静婴不见我们,那我们可以主动去见他。”
邵乐问道:“可是我们要怎样见呢?王宫戒备森严,而且到处都是围墙。”
公孙锦币食指扣着脑门敲了敲,道:“稍等一下!”然后从怀里突然抽出大叠纸张乱翻,职业习惯——这些都是他今日入城随手接过来的各种宣传单。
“喏喏喏——找到了!”公孙锦币抓着某张宣传单道,指着上面兴奋道:“这里说因为今夜王宫要举办赏灯节,所以要城内所有街道都燃灯。不如,我们今夜趁机混进王宫去?”
“怎么混?”邵乐追问道。
公孙锦币眼珠一转,瞟向旁边的苏琚岚:“你就直接以郡主的身份进宫,反正你只要出现在王宫中就能引走大部分人的主意,那时候我们再接近混进去就容易多了!”
“但是刚刚那婢女彩衣都没有提到今晚宫廷设宴的事,不就证明他们不希望我们去吗?”邵乐说道。
苏琚岚亮出私藏的金兔令牌,道:“有这东西,他们就算不希望也得让我进!”
公孙锦币愉快地打了个响指:“就是这个道理!”
夜里,干齐庸驾着马车朝王宫直奔而去,在距离王宫门口时就将公孙锦币他们全部放下车,然后继续朝前行走。
每个准备进攻参加赏灯节的高官贵族家眷等都排在城门口前接受检查,只有亮出接收到的邀请函才能入内,有些人没有邀请函就想暗中贿赂检查的官员通融,可惜全被邀请出列了。
看着那些不得入内的人垂头丧气地从马车旁走过,唉声叹气道:“哎,连进王宫的资源都没有还怎么巴结高官晋升呢?”驾驭马车的干齐庸整理着衣衫朝检查邀请函的官员走出,有些人见他气度不凡但衣着却不够盛重,故而上前拦住他,冷冰冰问道:“敢问阁下是什么身份,进王宫是需要受到邀请的,请问您的邀请函呢?”
干齐庸直身道:“我只是替我家主子上前通报一声。”
这些穿着绿色官服的官员顺着他的手势望向旁边停留的马车,遂道:“那就烦请你家主子下车,取出邀请函验证,才能步行入宫。”
干齐庸哼道:“我家主子身份娇矜怎么可能轻易抛头露面,还步行入宫?”
“哈哈,你家主子身份娇矜不能露面步行?”这些官员随即大笑出声,像是嘲笑干齐庸是个土包子似的,这笑声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这清陵城除了君上、国师、宫里王子王女无需步行外,外面要入宫参加宴会的人都必须步行入宫!我看那辆马车也没多华丽,你家主子也不掂量掂量身份就敢乱摆谱,真是笑话!我看呀,你们连王宫规矩都不懂,哪是什么贵人,估计连邀请函也不可能有!”
面对这些官员的冷嘲热讽,干齐庸不怒不燥道:“我家主子确实没有邀请函,但是有这个!”他翻掌亮出手中一枚令牌,金光闪闪瞬间燃亮了这些官员的可恶嘴脸。
恰逢不远处正有三名贵族少年结伴而行地走来,看见这里情况异常就好奇上前,其中一人就随手唤了一个官员来询问。
那官员受宠若惊地望着这名眉眼斜飞的妖娆少女,连忙回道:“燎丽小姐,据说是那边有个驾马的车夫说他家主子身份娇矜不能轻易露面,不仅不能下马车排队入宫还要直接将马车拉进王宫里!”
“真是笑话!就算是姑奶奶我也得规规矩矩的排队入宫,这清陵城哪时出现比姑奶奶我还要娇矜的主子了?”燎丽笑哼了一声,“我估计又是哪些不识礼数又想作腔作势的土包子在摆谱吧?这种人你们就赶紧打发了走就得了,估计他们手中也没邀请函,能接到邀请函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哪会连王宫的规矩都不懂?”
这人谄媚地赔笑道:“就是!还是燎丽小姐机智过人。”一句话,就将燎丽夸得咧嘴笑了。
倒是盲眼的尕娃面色微变,暗中感应着吵闹的那端,在一群庸碌修为的侍卫之间却有着一股陌生的高手气息,遂道:“车夫?你们确定就凭这个人的修为真是个车夫?”
狩乾也顺着那端望去,见独身站在官员面前被嘲讽的男子气度确实非凡,也点头道:“没错,那人岁数约是三十,气态儒雅,不骄不躁,看着就有种令人竖然起敬的感觉。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车夫?就算能让他屈身当车夫,轿子里的主人身份想来定时非常厉害!”
燎丽见尕娃和狩乾都说得如雾如幻,忍不住好奇道:“那好,我们就过去凑凑热闹吧。”
尕娃和狩乾便点头,三人并肩朝干齐庸走去。
其他正排队进宫的人见连尕娃这几位赫赫有名的人物也去凑热闹,便也不急着入宫,纷纷尾随其后观看。
“这是什么令牌?”那些官员还在盯着干齐庸手中亮着的金牌琢磨是何东西,猛然间听见身后传来倒抽凉气的声音:“这是傲凤国开国的四块金牌之一金兔,你怎么会有?”
“金兔令牌?!”那些未曾见过金兔令牌的官员瞬间惊得心脏险些跳出来,急忙回头看着走上前的三人,忙问刚刚开腔的狩乾:“狩乾少爷,您认得这金牌?这、这真是就是傲凤国那枚金兔令牌吗?”
狩乾眉头紧锁地盯着这名所谓的“车夫”,而干齐庸却是客气地笑笑道:“既然这位狩乾少爷能够一眼辨认出这是金兔令牌,那也该清楚金兔令牌在傲凤国象征着君王亲临,所以我家主子以傲凤国君王身份参加永固国赏灯宴,即便是没有邀请函也能照常直入吧?”
燎丽皱眉道:“傲君主不可能亲自来到清陵城,就算他降临,整个清陵城上流圈子不可能不知道!你家主子到底是谁?”
干齐庸平静回道:“我家主子向来低调行事,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还望小姐见谅!”
“哼,低调行事?拿着这枚金兔令牌把所有人都吸引过来,还敢说低调行事?依我看,估计是傲凤国那位贺亲王的女儿贺茜吧?只有她才喜欢成天高调做事!”燎丽抱拳哼道,然后朝马车内的人喊道:“喂,贺茜,傲君主居然舍得把这枚令牌拿给你耀武扬威呀?你真是赚到了!”
可惜马车内毫无动静。
燎丽连喊了几声依旧无人理,顿时觉得颜面无光,有些愤怒了。
干齐庸淡淡笑道:“小姐,我家主子并非贺亲王之女。告辞。”说完,就转身回到马车车辕上,抓起马口缰绳还真要将这辆马车驱使入宫。
燎丽就不信马车里面的人不是那个最爱装腔作势的贺茜,而且她也容不得其他女人在自己面前如此高人一等,便纵身飞了上去踏在马车头顶,在干齐庸来不及喊“停”的瞬间,她旋转一身,就将整辆马车轰然拆散。随着整辆马车像朵花似的朝四周散开,也将里面那位正襟危坐的娇矜主子彻底暴露出来。那是一位紫发曳地,即便掩面也难遮掩艳绝容貌的少女。
拆轿子后落地的燎丽,拍着手中灰烬正想对着狩乾和尕娃得意一笑,哪知道看见狩乾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便赶紧转身看,正巧对上苏琚岚那双微微含笑的眼睛,脱口而出道:“苏琚岚!怎么是你!”
苏琚岚拂开身上落着的灰尘,在干齐庸的搀扶中落地,微笑,望着燎丽时,语气微含讥诮:“上回傲凤国一别,此时再见,你还总是念念不忘拆了我的各种台?”
一听到这久违的声音,素来寡定的尕娃顿时疾步上前道:“琚岚姑娘,没想到是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那些官员和四周为官的人闻言,社情陡变,慌忙地跪在地上磕头,恭敬道:“参见岚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