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船只几乎绷紧了众人心弦,待到好不容易飘近了些,又立即被该死的骇浪给卷回去。舒睍莼璩来了却退,忽远忽近,着实令人又气又急。
苏琚岚喃喃的道:“大姐,这个时候船舰应该抛锚,不是着急登陆。”骇浪如此巨大,当前还是确保船检的稳定!
摇摇欲坠间,主船舰甲板上突然有人扬声一喝:“传令下去,收起船帆原地抛锚!”
随着这声令下,没有任何人迟疑,甲板上站着的士兵们立即将锚索连接的锚抛入水中地底,竭力想让锚能够噬入水底的土。
可惜船只摇摆不定,站在甲板上忙碌的士兵们也是晃悠悠地难以把握抛锚的最佳位置,于是前刻刚刚下达命令的女声再度响起:“所有人解下自己的腰带绑在甲板栏杆上,再抛锚!”
“是!”这些齐声回应的声音生生压过这片惊涛拍船的巨响。
各个面黄肌瘦的士兵将自己的腰狠狠系在栏杆上,然后半仰着身子同心协力将那些漆黑沉重的锚从船舰的首、尾两处抛下去。一般情况下只抛单锚即能系牢船舰,但是如今风浪特别大,相比起来这些锚顿时显得狭小了,所以不得不抛双锚。
抛下双锚后,这些狂风暴雨中摇晃的船舰终于稍稍平稳了下。
那名穿着金色铠甲的女人浑身湿漉漉地昂立在主船舰前端,任是风吹雨打,身子仍是岿然不懂,她眺望着岸上塔楼发来的光亮,约莫着还有好长的距离。
“搬出风锚抛向两侧,让所有船舰连接起来!”苏挽澜说道。那些士兵们见船舰也不似刚刚晃得那样厉害,登时解开腰带钻入船底舱,搬出风锚,再有序的走到甲板两侧,排成两排。
前面那排士兵半膝跪地,后面那排士兵各自领了一个风锚背在身上,然后手中高高举着粗厚的火把,火焰映照中露出火把上端那块箭靶。
跪地的士兵将箭上弦,箭的尾部系着麻绳,然后整齐如一的射向对面船只举起的箭靶。麻绳穿透而去,两边士兵立即抓着麻绳牢牢绑在甲板栏杆上。后面那排侍卫顿时递交火把,背着风锚朝对面船舰爬去,将铁索风锚送过去,依靠这些牢固的风锚将船只紧紧连住。
可就在这时,最左边那艘船舰突然发出“砰砰砰”的巨响,猛然间被股骇浪卷离出去,强大的张力顿时将栏杆上系着的麻绳扯断,顿时有不少可怜的士兵调入黑漆漆的海水中。
“啊!不要呀。”岸上众人惊得失声尖叫,甚至于站在高岗上的他们也是紧张的张望。最左边那艘船舰噬地的锚也全被拔起,船舰左高右低,逐渐呈现颠覆的状态……
“小红!”苏琚岚看着手掌上的复杂阵纹,希望螣蛇能够倾听到她的呼唤:“把那艘船舰给拉回来。”
在翻滚的乌云与骇浪间,那股红光骤然而至撕开这片浑浊的天地,一条蜿蜒于天空的庞然大物忽隐忽现。
“那是什么东西?!”漆黑的海面骤然间被头顶的红光照得血红发亮,苏挽澜他们纷纷抬头望着盘旋在头顶的苍劲巨蛇,整个身体足有百丈,红色的鳞片泛着咄咄逼人的红色芒光。
螣蛇抖动着巨大的尾巴飞到那艘被刮走的船舰上空,扬起头颅,巨大的尾巴伸入将这艘船舰给挡下来,然后张口吐出一口蛇息,强烈的劲风顿时将这艘船舰扫向主船舰那边。
“挽澜,它似乎是在帮我们?”皮肤黝黑的端石兰赶紧冲到苏挽澜身边说道。苏挽澜仰望着这条仿佛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巨蛇,当下命令那些士兵赶紧将最后一艘船舰连起来。
高冈上,苏琚岚意识到螣蛇能够通过手心里的召唤阵纹听见她的声音,她继续道:“小红,你现在让他们扬帆收锚。”
螣蛇听话的扬着头颅,张嘴发出咆哮的话语:“快扬帆收锚!”
“这到底是什么魔兽?居然还能说人话?!”船舰上的士兵这螣蛇这只庞然大物惊得张口结舌了。
苏挽澜迟疑地望向端石兰,然后两人非常有默契的点了点头,左右都是死还不如拼一拼!苏挽澜顿时下令:“杨帆收锚,继续抢登陆!”
铁索盘旋卷动的声音,那些漆黑沉重的锚顿时缓缓吊出水面。
螣蛇顿时翻身飞到所有船舰的后方,朝船舰的前方和左右三个方向,连连吼出咆哮,喷出浓烈火焰将那些迎面拍落的骇浪给压回海底去,然后将巨尾伸入船舰后面的海水中,用力搅水,掀起巨狼将这些船舰冲向陆地的方向。
有了这顺势的推波助澜,船舰们就像离弦的箭迅速冲向发出微弱指明之光的露面。
“快让开!”眼见着船舰们直直冲近,连峰城心下庆幸的同时赶紧命令站立在岸边的士兵退开路,这些船舰顿时被巨浪推上了沙滩,半个船头陷入沙地中。
盘旋在头顶的螣蛇顿时飞速缩小,在众人再度抬头寻找它时,它已迅速收起浑身芒光,借着漆黑夜色与狂风暴雨回到苏琚岚的手腕上。
苏挽澜只能暂时搁置它的相助,赶紧让连峰城他们帮忙上船帮忙,将船舱底下的受伤的士兵们待会营帐内。
连峰城立即吩咐士兵们将伤兵从船舰上背下来,但伤兵数量颇多,且个个面色发紫皮肤发黑,看着非常异常,他急忙问道:“将军,怎么大家身上的伤如此诡异?”
“都是中了蛊毒,先将他们带回营帐内看看伤势再说!”苏挽澜挥手道,居然不顾自己是个女儿身,回头也帮忙将些受伤的士兵背起来。
连峰城也赶紧加入救死扶伤中,一时之间忘记向苏挽澜提及她妹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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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间营帐顿时焦头烂额的乱起来,到处都是呻吟与哀嚎声。那十几名医师东奔西走,又是把脉又是探舌,最后相互对视后,表示束手无策。
他们擅长医术,并不擅长蛊毒之事。但天寒地冻的,士兵们在海上漂泊依旧显然又冷又饿,回到营帐内又没有足够的炭火取暖,苏挽澜只能竭力保持少数几十人在外巡逻把手,余下的人都作辅助,烧水煮姜汤,取出棉被给伤者加暖等。
苏琚岚他们也散入各个营帐内帮忙。苏琚岚负责端送驱寒的姜汤,她看着苏挽澜连背了数十人暂时累得坐在地上喘气时,便端着姜汤走过去,“大姐,你也喝杯姜汤吧。”
苏挽澜坐在地上,看也不看她,接过姜汤顿时仰头就喝,然后将空碗塞回苏琚岚手中,扭头说道:“赶紧给其他人送……”她看着站在面前的苏琚岚,瞳仁骤然缩紧,反手擒住她的手臂,厉声喝道:“你是谁?居然敢擅闯营帐?!”
正在附近帮忙的端石兰闻声顿时扭头,发现苏挽澜揪住一个面容陌生却标致的姑娘,那头随风微动的紫发异常响目。“那是谁?”
连峰城听见苏挽澜的喝声,急忙奔过来喊道:“将军,那,那是您……”
他话还没说完,苏挽澜盯住苏琚岚的脸骤然间想起了什么,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你的脸……”像极了她好几年没过的四妹妹!
苏琚岚的手腕已被苏挽澜抓着生疼了,但她平静等到苏挽澜慢慢认出她的脸后,微微笑道:“大姐,下雨时地面会又阴又冷,你坐在地上容易受寒的。”
“那是您四妹。”连峰城终于赶了过来,也把话说完了。
苏挽澜难以置信的说道:“小岚?!”
苏琚岚微微颔首。
苏挽澜微眯着眼,紧扣住她的手并没有松开,她微微摇了摇头,“小岚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再说了,我四妹的性格可不是这样!快说,你到底是谁?!”
端石兰此时也走了过来,盯着苏琚岚这张平静从容的脸,也是狐疑地摇了摇头,她是端皇后的妹妹,论身份,诸多皇子包括傲楚殇在内都得唤她一声“姑姑”,这苏琚岚以前就爱腻着傲楚殇,她或多或少见过几次,对苏琚岚的任性霸道仍有几分印象。
“连峰城,你怎么可将些来路不明的人带入营帐?”苏挽澜怒地喝向连峰城。
连峰城稍微急了,“将军,你怎么连你妹妹都认不出来了?她手上有金翅流苏,而且陪同前来的还有小尊王、丞相公子、尚书千金等,并非来路不明。”
“金翅流苏?!”苏挽澜略是错愕的看着苏琚岚,“你有金翅流苏?快拿出来给我看!”
苏琚岚右手被她擒着,只能将左手捧着的空碗递给连峰城,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支金翅流苏递过去。
苏挽澜盯着那支金翅流苏看了许久,手腕渐渐松开了,“这金翅流苏是真的!”
“金翅流苏天
底下就父王赏给我的这对。大姐,你应该清楚的。”苏琚岚缓缓说道。
端石兰望着那支异彩流光的金翅流苏,惊愕的眼神丝毫不逊于苏挽澜,因为金翅流苏是假不了的宝贝,不管是那只意欲振翅高飞的黄金蝴蝶,还是蝴蝶下缀满的流苏,以及流苏上缀满的躲避晶石!
“你真的是小岚?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她伸手将苏琚岚系着发髻的丝带扯下来,紫色如缎的长发,流水一般倾斜了下来,这颜色很鲜艳,却看着像水晶般的纯净,映照着苏琚岚的娥眉淡扫,气度神态与她印象中那任性刁蛮的四妹妹彻底不同。
“只能说是大难不死的后福。”苏琚岚说道。
苏挽澜很想细细问个明白,但周围那些伤兵已由呻吟渐渐变成惨叫,她不得不放弃追问:“现在大姐忙无暇照顾你,你看好自己,我回头再来问个明白。”然后转身走到那些惨叫的士兵们,皱眉询问医师,“到底如何了?”
那名医师看着士兵手臂上逐渐现出的青筋,摇了摇头:“蛊毒暂时解不了,但如果有熟地等药材还能暂时缓解藏在他们体内的蛊毒。但熟地都是需要采摘的,我们一时半刻也找不到,但福良城已经有。”
“可惜那老家伙都叛国了!”苏挽澜捏拳怒道,“原先就巴不得我们死,现在大家中毒了,自然更加不会开城门帮忙了。但横竖都是难,好,我们就连夜入城拿药!”
苏挽澜说完,捏紧手中的菁叶鞭站起身吩咐连峰城,“你们看着,我率领一支骑兵去福良城拿药。”
“挽澜,你得小心!实在不行就回来,我们再另想办法。”端石兰说道。
苏挽澜点了点头,将头盔摆正后,就直奔营帐外。
“大姐,”苏琚岚连忙喊道,快步追上去抓住她,“大姐,我跟你一块去。”
“小岚,大姐现在有事在身,你别胡闹了!”苏挽澜语气略带责备,掰开她的手臂疾步奔出了营帐,飞奔到一匹九尺高的骏马上,然后扬手喊了十几名骑兵,匆匆消失在雨幕中。
端石兰上前拉住苏琚岚,一边打量她,一边出声安抚道:“琚岚妹妹,挽澜现在忙着取药,你还是呆在这边等吧,不然又让她再有担心的事。”
“石兰姐姐,我大姐如今的修为是几阶了?”苏琚岚忽地问出这样一句话。
端石兰道:“已是七阶巅峰,在这里估计都没人是她对手了!”
“是吗?七阶巅峰,”苏琚岚眉峰一挑,回头望着端石兰,“原先那位老城主就没将整支军队放在眼底,如今军队中了蛊毒需要熟地黄缓和病情,大姐去取药不就是告诉他这消息吗?”
端石兰顿时明了,这老家伙原本就恨不得他们全军覆没,现在苏挽澜只带着区区数十名骑兵去取药,倘若他来招瓮中捉鳖或是两面三刀,饶是苏挽澜这七阶武尊也会不妙。
她们在海上颠沛隐忍了数日,再加上这些蛊毒跟伤兵,脑袋自然有些模糊了,不似苏琚岚这样旁观者清晰。
“备马,我立即去支援挽澜!”端石兰也迅速冲入雨幕中。
苏琚岚回头朝连峰城笑道:“那我也去支援。”说完,不等待连峰城如何回答,她将身上的斗篷系紧并戴上帽子,然后缓缓走了出去,那清瘦的背影落在连峰城眼中,给人可望不可即的感觉。
苏挽澜他们冒着狂风暴雨在泥泞的路上狂冲,终于望见福良城城门上的灯火,她抓起菁叶鞭狠狠抽了坐骑一下,加速朝前走去。
城门紧紧关着。城楼上穿着蓑衣巡逻的侍卫听见马的嘶鸣声,登时走到城头看着十几人从夜幕中冲到城楼下,为首的女将军举着手中的将军令牌,高声喊道:“我是驻扎在高冈上的苏挽澜,命令你们即刻把城门打开,我们要进城拿救命的药草。”
“是苏将军呀!”这些守城的侍卫哪会认不出苏挽澜,但他们是听命于老城主,而老城主对苏挽澜他们采取断绝粮草跟攻击的策略,他们怎么敢擅作主张地放苏挽澜进城来。
但苏挽澜又是为了守卫福良城的安宁驻扎在高岗上,与海盗长期斗争的女英雄,说真的,便是他们这些窝囊废气的侍卫也对她抱有几分敬意,有名侍卫忍不住想帮帮苏挽澜,“要不我去向城主禀告一声吧。”
其他侍卫赶紧点头,虽然明知老城主满腹坏心不会出手相助,但念及苏挽澜这位女英
雄,又要兼顾自己的项上人头,只能赶紧催促那名通报的侍卫,心里仍是保留着那么一丝丝的期望。
但禀告了许久,人命关天刻不容缓的时刻,苏挽澜已经按捺不住了,那位老城主忽然姗姗来迟的出现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的俯瞰而来,望着浑身湿漉漉的苏挽澜以及身边寥寥二十名骑兵,惊得哎呀道:“原来是敖凤国的女英雄呀,怎么三更半夜就冒着大雨来了?我听说你们的将士中了海盗的蛊毒,需要熟地黄缓解病情,我即刻就开城门。”说着摆了摆手,状似比苏挽澜还急的催人快开城门。
苏挽澜看着老城主这副一反常态的和善面目,暗地皱紧眉头,敏锐的感应到有诈!但想归想,她现在非常迫切需要熟地黄的药材,如果拿不到熟地黄回去,士兵们有性命危险,那么她还有何面目面对盗迤城那些殷殷期盼的士兵家属们?!
“轰轰轰”的沉重巨响,两扇城门缓缓朝左右开启了。
苏挽澜顿时率领着骑兵们直直冲了进去。
老城主看着苏挽澜他们冲了进来,冷冷笑了声,道:“关城门!”
再度是“轰轰轰”的沉重巨响,苏挽澜立即拽紧缰绳回过头,发现身后城门紧紧合上,她抬头对上老城主那双精明阴狠的目光,暗地捏紧了菁叶鞭。原本四周黑漆漆的街道,顷刻间,巷道内、屋檐顶端排满了收纳弓箭的侍卫,甚至于头顶半空有些中阶宗师漂浮着,蓄势待发。
“苏挽澜,这是你们自找上门来,可就别怪我了!”老城主得意洋洋的说道,摆了摆手,“攻击!”
这弓箭顷刻间密如骤雨的朝苏挽澜他们射去,半空中的那些宗师更是毫不留情的捏起手诀,风刀风剑、赤赤火焰、坚硬石头、锋利水剑等统统朝他们攻去。
“迅速防御!”苏挽澜说道,手中的菁叶鞭顿时像条灵蛇飞速舞动,将铺天盖地的攻击迅速扫飞,然后原地一转,数十道金色斗气汇聚在菁叶鞭上,随着鞭子舞动化作有型刀剑横扫四方。
一连连惨叫声顿时响起。
老城主看着这么多人还无法拿下苏挽澜这少少的数十人,登时气得胸脯上下起伏,又听见身后城门外再度传来马蹄践踏声,他回头看见端石兰又率领着一支骑兵冲了过来。
他急忙挥手,命令下属们也朝端石兰放箭。
端石兰看着架势以及感觉到城内传来的宗法波动与斗气横生,顿时晓得苏挽澜他们被困在隔着城门外的那侧。她率领着骑兵们反击,同样的金色斗气横扫两扇沉重的城门,可惜城门不为所动。
“城门要真这么容易就被摧毁,那还是城门吗?”老城主笑哼了一声,下令倘若不能活捉苏挽澜她们,那也不能让她们活着离开!
老城主才刚得意洋洋的说完这些自负的话,却发现端石兰无法撼动城门,突然飞身踩在城墙上,像只壁虎似的迅速跃到城垣上,然后寒光闪烁直直冲向他而来。
“快,快保护我!”老城主慌忙说道,有大半侍卫登时放弃攻击苏挽澜,各种宗法跟攻击统统瞅着势单力薄的端石兰而去。
端石兰一时之间无法抓住老城主,反被逼得连连后退,没多久就被逼得从城垣上退落下去,匆促杀入苏挽澜身边。“挽澜,没事吧?”
“暂时死不了。”苏挽澜回道,然后率领骑兵们背朝背,刀剑瞄准四面八方的敌人。
老城主惊得浑身冒汗,但瞅见他们居然还是毫发无伤,怒地跳脚吼道:“还愣着干什么?马上抓住她们,不行就直接杀了!”说完,所有侍卫再度齐刷刷的攻向苏挽澜他们。
苏琚岚骑着马终于追到了城门这边,她看着端石兰丢下的骑兵还在城门外苦苦硬仗,便竖起了食指与中指,两指相扣,从天而降的暴雨瞬间倾斜方向,且冻结成冰朝城垣上空汹涌的刺去。
眨眼间,护在老城主周围的侍卫们登时惨叫着到了好几十个,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老城主险些惊得从城垣上掉落下来。
“好强悍的宗法力量,有大宗师在附近施压!”悬浮在半空中攻击苏挽澜他们的宗师们,回头瞅见城垣上空的雨水扭曲变形,甚至盘绕在空中不再落下,登时被这股强悍的水系力量震住,一时之间不敢出手。
擅长远攻的宗师们一时间没有攻击,余留下的弓箭手,苏挽澜他们自是不会放在眼底,但她也发现城垣上空情况有变,灭掉七八成的弓箭手后,她也朝
老城主所呆的城垣望去。
而老城主却背过身像是死死看着什么东西,那肥胖褶皱的身躯微微发抖着。城门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城门外,没有再遭受攻击的骑兵们有些错愕的呆在原地,但仍绷紧全身神经做出防御状态,直到据说是他们苏将军的四妹,苏琚岚骑着马欢欢走了上来。
城里城上城外,众人无不浑身**的,但除却有伞有人伺候有人保护的老城主,以及身上迷茫着淡淡红芒的苏琚岚。那些红芒环绕在她身体四周,所有落在她身上的雨水,还未碰触到她的衣衫就立即化作水蒸气蒸发了。
黑幕中,浑身散发着红光的她异常耀眼,就像把一璀璨锋利的光剑,生生劈开了周围所有的黑暗与浑浊。
苏琚岚来到城墙门下,抬头望着那位高高在上的老城主。
那双暗红色的眸子让老城主瞬间忽略了她比自己后宫所有女人还要精致漂亮的脸,只知道她是危险的,所以老城主劈手就抢了身边一个侍卫的弓箭,瞄准苏琚岚眉心就发射了一支冷箭。
“苏小姐!”骑兵们见老城主突然攻击,各个争着就要扑到她面前保护她。
谁知苏琚岚抬起右手朝老城主一抓,老城主紧握的弓箭顿时脱手飞出,以快过刚刚射出的冷箭的速度,瞬间飞到苏琚岚面前。然后——那支直直射向她的冷箭也骤然间停驻在她面前两三尺的距离,忽然调转方向,几乎是以降落的姿态缓缓落到苏琚岚面前。
苏琚岚撑着马鞍站了起来,她将两个东西系在箭上,然后右手抓着这箭,左手抓着弦,右脚踩在弓上高高抬起,将箭上弦,缓缓朝后仰下了身子,瞄准老城主,“嗖”的一声放箭。
“快拦下这箭!”老城主喊道,许多侍卫赶紧挡在他面前,但这箭径直洞穿了十几具想用**阻挡的身体,径直刺向老城主的眉心,但却在老城主吓得屁滚尿流的时候,箭忽然停止了,悬浮了,一枚金光闪闪的金兔令牌跟一枚血红色的龙血珏吊在箭的尾部,两者均是异彩流光。
“金兔令牌!龙血珏!”无论以何种身份自居,面对着这一个象征傲君主降临,一个象征殷悦国皇太子的地位,老城主登时吓得扑倒在地上,浑身颤抖的不成样子了。
苏琚岚冷笑了声,扭头望向那扇紧紧关闭的城门,右袖一挥,两扇城门顿时轰隆隆的倒塌下去,重重地撞入地面,击打水花乱溅。
苏挽澜他们狠狠怔住,看着瘦小柔弱的苏琚岚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进城门,朝他们走来。然后老城主跌跌撞撞地从城垣上冲下来,手中捧着金牌与玉珏朝她跪下去,战栗不成气。
苏琚岚驾着马缓缓走到老城主面前,冲他笑道:“我大姐连夜冒雨来找你拿救命的熟地黄,你却摆出这样的欢迎阵仗,胆子真是不小呀。”
“你、你大姐?”老城主一时间也不知道她说的大姐是谁,但瞅见苏挽澜跟端石兰时,他突然死死瞪着苏挽澜,目光回到苏琚岚身上已是战战兢兢了,“你,你是苏琚岚?!”
但他叫出苏琚岚的名字时,那惊慌惶然的语气是从未有的,也让苏挽澜跟端石兰不由得错愕。
老城主半跪着的身子登时软了下去,几乎像摊烂泥伏倒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拜拜见岚郡主,求郡主饶命,求郡主开恩……”
“把全城的熟地黄给本座收罗出来,以及准备棉被跟木炭送到高冈上,要是你敢晚点半刻的功夫……”苏琚岚嘲谑地哼笑了声,将金兔令牌跟龙血珏抓回手中,一字一句,缓缓道:“既然你知道我就是郡主,那也该知道那些惹恼我的人,是何下场?”
“小人不敢!小人这就去办!”老城主诚恐诚恳地磕头跪拜后,立即招手命令所有侍卫退离,速往城里的药铺把所有熟地黄搜来,不多一会儿功夫,还并成箱装了无数条棉被以及无数车煤炭。
苏挽澜看着老城主如此诚惶诚恐的模样,心下惊讶,尤其非常好奇苏琚岚刚刚从老城主那里拿回的是什么东西。然后一百多辆装满货物的车盖着遮雨的厚厚油纸,迅速有条不紊的排列在城门外。
“郡主,将军,小人都将东西准备齐全了,但你们来的人数不多,不如小人押着东西陪你们回营帐吧。”顷刻间,这老城主就换了副小心翼翼且阿谀殷勤的模样。
苏挽澜皱着眉,心下怀疑这老城主是不是又有什么坏的打算。
&nbsp老城主看着苏挽澜皱眉的模样,顿时明白她想什么,赶紧又跪了跪,望着坐在马上的苏琚岚,对着苏挽澜是只怕剖心表明真诚的模样了。“将军,小人平时虽然敢在您面前卖弄,但您的妹妹,小人就算是有九条命也不敢再打什么主意了。求将军让小人通往吧,并求求将军在郡主面前替小人求求情,小人以后绝对会洗心革面的。”
“挽澜,”端石兰走到苏挽澜耳边低声道:“看他样子,他是忌讳你妹妹。怎么,你妹妹被封了郡主吗?”
“我已经三年多没跟家里联系了,这事我并不清楚。先把东西压回高冈吧,晚点再问小岚。”苏挽澜说道,便应了老城主这话,由他帮忙将东西送到高冈上。
一路上,她跟端石兰都紧紧观察老城主的神情跟语言,越发清晰确定,这个老家伙的确非常忌讳她的四妹妹!
有了熟地黄缓和蛊毒的药性,再加上足够的棉被跟木炭取暖,兵营内的病情逐渐缓和下来。医师们松了口气,但这些治标不治本,他们给苏挽澜的提议便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这些蛊毒是海盗们放出来的,还是得从他们入手才能彻底根治病情。
连峰城清算了所有士兵的情况后,总共一万人的兵力,遭受这股蛊毒袭击的就占了七成,之前倾巢出动都被海盗虐成这样,那么余下的不到三千士兵又能如何打赢海盗并拿到根治蛊毒的方式呢?
暂时累得无暇管了,他们不眠不休的忙了两天两夜才将所有中毒的士兵安稳下来,到了第三天早上,便全都累得直接倒头睡在苏挽澜的大本营中。
睡了大半天,习惯风里来雨里去的苏挽澜很快就恢复大半个精神,端石兰没多久也醒来,直奔大本营找她。然后两人望着几个横七竖八倒在营帐各处睡觉的人。
老怪物是在其他营帐睡得。所以此时睡在大本营内的,就是苏琚岚、赢驷、公孙锦币、秦卫霜、玉崔嵬和金允庭六个年轻人,他们还闭着眼疲惫的入睡,身上盖着一袭被子。
“有事出去说。”苏挽澜说道,然后拿起伞跟端石兰撑着走到营帐外面说话。雨声大,再加上她们两人同撑着一把伞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基本上没人能听见她们两人说话的内容。
苏挽澜问道:“石兰,你怎么看?”
端石兰暗叹地摇了摇头:“连你都不知道怎么看,更被提是我了?挽澜,你真的确定她是你妹妹?”
“我确定。首先我不会认错小岚的,那支金翅流苏也是真的,我这两天有意无意的挑些只有我们姐妹知道的事试探她,她也全能答上来。其次,在小岚身边还有两个人,你我都百分百确定是赢驷跟公孙锦币,一个是赢尊王的爱子,一个是右丞相的独子。”苏挽澜顿了下,忽然说道,“而且你还记得前两天晚上吗?福良城那老家伙比我们更快地确认了小岚的身份,好像他早就认识小岚一样。我在想,是不是小岚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
“这样吧,我们兵分三路。让峰城先问福良城这老家伙的口供,他的消息估计也从周围城池了解到的,我就去周围城池打探下,你即刻寄飞信回盗迤城问问,估计很快就能弄明白。”端石兰建议道。
苏挽澜点头,顿时刻不容缓的分头行事。她寄出飞信后半天,连峰城就去套老城主的话,再隔一天,端石兰就从福良城跟冀论城两座城池打听回来,三人暗地对了下外面传的留言,合上了,却都被震惊到了。
连峰城错愕道:“你妹妹居然是学院默认第一的高手?”他们三人也是早些年从轩辕学院毕业出来的学子。
端石兰惊愕道:“八阶四系的宗师,同兼四阶武尊。天啊!”
“太不可思议了……”苏挽澜听着也是如雾梦里,她记忆中还保留当初苏琚岚才十一二岁,然后拿着条金蛇鞭朝别人胡乱挥舞的模样。
可她如今与傲楚殇解除了婚约,几次遭人追杀,在白赤城复活崛起,轩辕考核默认第一,上古神兽螣蛇,法武双休,八阶四系,诛杀陆凝冰,葬身云琉宗,此刻又出现在福良城的青冈上……
这真的是她的四妹妹吗?
不,不像呀。
但苏挽澜想起前几日见到苏琚岚的情形,脑海中的否定,又不知不觉的倒塌了。或许,或许是应了小岚说的那句话,大难不死留有后福。
“他们快醒了,准备些热水跟干粮吧。第二次攻打海盗,或许可以让他们帮忙。”苏挽澜
良久才说出这样的话。
营帐外已经大亮。苏琚岚迷迷糊糊地去揉眼睛,这才发觉自己已被人从地面挪到了营帐内唯一的那个卧榻上,两层被单将她从头到脚裹了住,难怪让她睡得如此舒服。
她坐起来,隔着屏风望见那边长桌地图上站立着几个人影在说话。而原本跟她一样睡在地上的赢驷等人,也统统不见了。
她光着脚走下卧榻,但光脚踩地还真是冷,她就立即冻得打了声喷嚏,然后走到屏风旁边,发现是苏挽澜、端石兰、老城主以及赢驷他们好几人正在商讨着准备第二次攻击海盗的事。
赢驷最先抬头看见站在屏风旁的苏琚岚,见她光脚站在地上,不由得快步走来,一把将她抱起来,“怎么光脚就下床了?”
“她醒了,那刚刚好,凭她就能一个顶好几百,啊不,好几万个。”公孙锦币连忙指着苏琚岚说道,“不带上她是你的损失。”
苏挽澜道:“小岚,你先把鞋子穿上,垫点吃的再过来,我有重要的事要让你帮忙。”
“嗯。”苏琚岚乖巧地点头。
赢驷立即将她抱回屏风后,然后放在卧榻上坐着,嚷嚷道:“会说别人坐地上受寒,那你自己光脚踩地,还不是五十步笑一百步?”
“就走了几步而已。”苏琚岚说道,可张嘴又打了个喷嚏,一个接一个打。
赢驷没有说话,取了一块干布,用力擦拭她冻成略微青紫色的双脚。
苏琚岚低头看着他正经认真的模样,问道:“我大姐打算再次攻击海盗,是什么时候?”
“初步定在下午,等雨差不多停了的时候。可能海盗以为军队上次大损需要时间养精蓄锐,所以现在设防不严,她就想抓紧时间进攻。”
“是我也会选择这个时候攻击。”苏琚岚说道,然后将**的脚放到床榻边的火盆上取暖,没有任何冻伤,这脚的皮肤又迅速恢复了平常的颜色。
“咳咳,”端石兰忽然端着热粥跟馒头走了进来,发现苏琚岚依旧光着脚在跟赢驷聊天,忍不住轻咳几声引起他们的注意。
苏琚岚抬起头,乖巧喊道:“石兰姐姐。”
端石兰笑了一声,然后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对赢驷说道:“小尊王,这里还是由我来吧,男女有别,琚岚妹妹还光着脚呢。”
赢驷吐出舌头,道:“哦。”但临走时,还是记得拽过卧榻上的被子捂住她的双脚。
端石兰摇头好笑道:“没想到呀,小时候差点将皇宫屋檐给掀翻的小尊王,居然细心温柔到这种地步。”
她将热粥端给苏琚岚,像对待自家妹妹那样,“快吃吧,睡了一天估计也该饿坏了。”
“谢谢。”苏琚岚礼貌说道,然后捧着热粥低头喝。
端石兰看着她乖巧温顺的眉眼,实在是无法将她跟刚刚探清的消息对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