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晴要住进来?
听得她的要求,周盈当即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犹豫之中。
从心理上讲,她不排斥宇文晴搬到紫微宫来,毕竟正如她所说的那般,这宫里人少未免显得清冷,有一个活泼的人作伴的确好打发时间,但若是从此番她入宫的目的来说,像宇文晴这样的局外人,自然是越少靠近越好行事的。
可若是当即拒绝,周盈一时还真想不到合适的说辞,若是拒绝的理由不能自圆其说,很容易就会招致旁人对她居心的怀疑,届时岂不是无端招惹了一身麻烦?
“要不这样,等我先去见了皇上之后,再去禀明皇后,这宫室是皇后赐的,究竟能不能将两个帝姬并到一个宫中居住,是否有不妥,问过了皇后才妥当不是?”
她避开了当面答应还是拒绝的两难选择,巧妙的将这个问题推给了皇后和宫规,以宇文晴的心思自然不会怀疑什么,细思之下竟也觉得有理,便兴高采烈的提醒她莫要忘了,她就留在这紫微宫中等她的好消息。
周盈收拾妥当,披着一身繁琐的宫装往皇帝召见她的天成宫去,舞月亦步亦趋的走在她身边,二人故意落后了一些与前面引路的两个宫人拉开一定距离。
“奴婢觉得,帝姬倒可以答应让青城帝姬入住紫微宫一事,皇后娘娘那边也必定不会阻拦的。”
周盈没料到她竟然对一个陌生人的入住持赞许的态度,按照趋利避害的规则,不是应该尽量让这等不相干之人走得远远的才是么?
“难道你不怕隔墙有耳?”
舞月似乎是笑了笑:“帝姬多虑了,那位青城帝姬不过是一个心智未全的小丫头。隔墙有耳……怕她还没有那个能耐。而且帝姬让一个尚算陌生之人入住紫微宫,恰恰是表明了问心无愧,而且有了青城帝姬,那些落在紫微宫上的眼睛必然会分一半到她身上去,对帝姬不失为一件好事。”
她的意思是。用宇文晴来分散关注点么?周盈往深里思索了一下,果然觉得她说得很是不错,便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老奴是来迎帝姬入院的,尔等在此等候便是。”
突然出现的老宫娥将舞月等人全数留在原地等候,只请周盈一人跟着她入院。周盈不知是不是一贯的规矩都是这样的,但带只是入一个内院又不是入宫室,带几个贴身的宫娥似乎也并无不妥吧?
她对那从未见过的引路宫娥微微一笑:“我初入宫室,若是不带着个宫人,恐怕一会儿要找不到自己的寝宫。若是宫里实在有这样的规矩……”她抬手指了指舞月:“那我只带她一人进去,可好?”
老宫娥脸上的笑容没有半分变化,恭声回道:“恐怕老奴还做不了这个主,规矩是德妃娘娘定下的,帝姬可同德妃娘娘商议一副,若是娘娘允许,老奴自然不会阻拦。”
搬出了德妃,就是委婉的说明了这件事容不得商量。周盈只得勉强笑了笑,让舞月一干人等留在了拱门外,只身随着那老宫娥进了内院。
本以为进了内院就能看见召见的天成宫。却不料这内院竟然同皇宫中的御园别无二致,就是一个偌大的皇家园林,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草木假山匠心独运,其中竟然还有一个不算小的池塘,眼下已是冬日。这池塘却还没有结冰,池水清澈波光粼粼。让路过的周盈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走在前面的老宫娥见她看那池水,竟停了下来。指着那荡漾着波纹的池水问道:“帝姬应当是第一次见这凤藻池吧?可曾听说过这‘水中之龙’的传说?”
“愿闻其详。”
“这‘水中之龙’说得便是先帝亲手放养在这池中的一条龙鱼,帝姬莫要小瞧了这龙鱼,当年先帝少时在水边嘻嘻,亲眼见到龙鱼浮出水面,若干年后便得承皇位。咱们当今陛下也曾在这凤藻池中见过龙鱼跃水,就连当今最得盛宠的德妃娘娘,也是在见过了龙鱼潜游后才被皇上看中,宠冠后宫的。所以说着龙鱼便是大富大贵之相,帝姬可否也在这湖边站上一站,看看自己的运道?”
周盈闻言微微一笑,摇头道:“我不信命道,就不多留了,不知那天成宫还有多远,怎得走了这时都不见得有宫室的影子?”
“天成宫不远了,走过前面那片林子便能看见了,帝姬在此留一时片刻,也不耽误什么功夫的。”
老宫娥似乎极力想将她留在此处看什么龙鱼,皇帝还在宫中等着召见,她竟一点也不着急,反而还找理由拖延,如此反常让周盈不禁多了几分警觉,看了她一眼后,下意识的往右侧迈了一步远离那个据说有龙鱼的池子。
就在她走开的一瞬间,站在池边的老宫娥突然指着水中惊呼了一句:“看!龙鱼出来了!”
周盈还没反应过来,左手却突然被人死死握住,那老宫娥喊过龙鱼之后便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未等周盈惊呼出声,她突然向池中一跳,连带着将不断挣扎的周盈也给拖着掉入了池水之中。
落水的动静太大,当时便惊动了守在门口的侍卫,又不知是谁将她落水一时传到了天成宫中,等到周盈和那个宫娥被七手八脚的从水中救上来时,宇文赟已经到了凤藻池便,身后跟着一身华服的德妃陈月仪,正远远的往她这边看。
周盈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狼狈的境况下让皇帝见到了第一面,虽说她也正好不想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这样的不上台面,着实让她自己都有些不知所措。
“落水的那个就是千金帝姬?上前来让朕好好看看。”
宇文赟一声令下,左右扶着她的宫娥就将她半是拖拽的拉到了他面前,浑身的华服被水泡成了累赘,沉甸甸的往下滴着水,周盈诚惶诚恐的垂下头,脑中回想着入宫前学得礼仪,忙躬身对着宇文赟行礼。
“抬起头来。”
宇文赟的话一出口,周盈几乎是当即打了个哆嗦,突然想起一件十分不妙的事:方才落水时的那一阵扑腾,出门前宇文晴给她用胭脂点的疤会不会已经……
“朕说,抬起头来。”宇文赟见她没有反应,语气中显然带上了几丝不耐烦。
“还不快抬起头让陛下看看,惹了陛下不高兴可就不妙了。”德妃在一旁柔柔帮腔,那语气却带着一股让人浑身不舒服的味道,仿佛是在等着看什么好戏。
双重压力之下,周盈下意识攥紧右手,缓缓抬起头来。
再好的计划也赶不上突然的变化,既然横生了枝节,宇文赟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将她怎么着,大不了回去再重新想对策便是了。
“倒还真是个美人。”
见过了她的容貌,宇文赟眼中浮现出的兴奋之色让周盈心里几乎是登时“咯噔”了一下,在宇文赟伸过来的手指即将触到她的皮肤时,她顺势低下头避开他的碰触,向后退了半步慌乱道:“今日事出意外,臣女如此狼狈形容恐污了陛下的手,请陛下恕罪。”
“既然是事出意外,你又何罪之有,快快平身。”
短暂的和颜悦色过后,宇文赟的表情骤然一变,冷眼扫过周遭的宫娥和侍卫,冷声道:“千金帝姬竟然落水,是你们谁的过失?”
方才将周盈拖下水的那个宫娥闻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陛下恕罪,老奴不是有心的啊,是帝姬……是帝姬失足滑下水的,陛下饶命,饶命啊……”
宇文赟闻言皱了眉头,睥睨着不住求饶的宫娥,冷然道:“放肆!自己犯了过失竟还说的帝姬的错,帝姬何错之有?倒是你这个老奴,巧舌如簧让帝姬受惊,也让朕烦心。来人,将她拖下去杖毙,从今而后朕再也不想看见她在后宫出现。”
一句话便断定了一个人的生死,即便是在无数的影视作品中看惯了所谓皇权之上的威信,但当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性命就握在这样一个掌管着皇权的昏君手中时,周盈还是不免的觉得心生畏惧。
多少人因着他的一句话丢掉了性命,这样的恐惧和担忧鞭策着行走宫中的每一个人要小心谨慎,同样也在她耳边敲响了警钟,提醒着她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忘记了自己处在怎样一种不可抗拒的威胁之中。
“你们,还不将帝姬扶起来。”
舞月闻言,默默上前扶住了不住瑟缩的周盈,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手紧紧握在了周盈迅速冷下去的右手上,掌心下源源不断传来的暖意让周盈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中包含的东西太多,用言语也难以形容,周盈稳了稳心神,在舞月的搀扶之下向宇文赟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
“臣女之狼狈实在有污圣目,还请陛下恩准臣女先行告退,等来日臣女再去拜会陛下请罪谢恩。”
此时正巧有一阵冷风吹过,周盈应经的打了个喷嚏,虽说有些失仪,但她已经狼狈到了,如此没规矩的举动倒也不人觉得太突兀。
宇文赟比料想的更好说话,或许正是因为他心中有所企图,才会对她这般的宽容,还甚是关怀道:“帝姬落水定要好好调养才是,朕一会儿便派御医去你宫中候命,天寒地冻若是落下了什么病,朕也会觉得心疼的。”(未完待续)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