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猛地睁开眼,一霎贱的光芒刺的她眼前一片花白,又迅速的闭上了眼。
“白柠?”
耳边一个声音,“你醒来了?”
白柠眯了眯眼睛,好半天才又挣开眼。
“我叫医生过来。”
好半天,白柠才算是看清楚这个世界。天花板,仪器还有忙碌的医生和护士。他们翻腾着自己的身体,白柠眯了眼睛许久以后。白柠总算是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扒开医生走过来的是白子墨,他一脸的憔悴胡子拉碴,眼睛下面有着淤青。
“白柠?”
白柠看着他,白子墨眼睛红肿好像是哭过了,急切的盯着她:“白柠。”
白柠弯起嘴唇想要笑,嘴唇疼的很,只好作罢:“……子墨。”
沙哑干涩的声音虚弱,白子墨的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慌忙抬手去擦可擦了半天还是没擦干净:“白柠,姐——”
他的眼圈通红,睫毛上沾着泪,哽咽的说不出话。
“别哭,我没事。”
白柠费力说出这句话,视线在病房里扫了一圈,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还有面前瞪着红眼睛的白子墨。抿了抿嘴唇,耷拉下眼皮。
脑筋转的有些慢,半响后她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妈呢?妈怎么样?”
白子墨喉结滚动,看着白柠半响,却一直没回答。
白柠心里一咯噔,脑袋里一片空白:“子墨?”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白子墨站在病床前手臂垂下眼睛直直和白柠对视,嘴唇阖动半响也是没发出声音。他的拳头渐渐捏紧,有些神经质的抿着嘴唇。
白柠一下子就急了,想要坐起来旁边的医生立刻呵斥道:“怎么回事?不能动,你这身体如果不养好那就完了,家属做什么呢?”
转头怒视白子墨,白子墨尾指抖了一下,抬头看向医生,嘴唇动了动。他想要扯起嘴角,手指轻轻颤抖:“白柠,没事,没事,妈妈没事。”他的手指忽然握紧,眼睛才落到了白柠身上:“你放心养病吧,没事,没事的白柠,你相信我。”
白柠眼睛盯着白子墨,喉咙干疼身上的疼全部都传达到了脑袋里,咽了下喉咙。她根本不信白子墨这话,白子墨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如果妈妈真的没事,他不会如此。
“子墨,我想喝水……”
白柠转移了话题,他楞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向白柠,吸了鼻子:“好。”
刚要去倒水像是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医生:“她能喝水么?”
“拿着棉签润润嘴唇就行,别喝的太多。”
医生折腾了一圈,叮嘱:“一定要注意病人的情绪。”
等房间里医生和护士都离开,白子墨端着茶杯到白柠床前:“我喂你喝水。”
他把蘸水的棉签凑到白柠面前,白柠看到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白子墨憔悴的很。
“你的手在抖。”
白柠咽了下喉咙,嗓音沙哑:“子墨,你别骗我,到底怎么回事?”
“你先喝点水,妈……的事,回头再和你说。”
白子墨头发很乱也没了形状,也不知道多久没睡眼下一片乌青。他的指甲里有些黑,白柠喉咙稍稍湿润一点:“子墨。”
“医生说不要喝太多,不喝了。”白子墨转身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连忙站起来:“你醒来了就好,我回去取点东西。”
抬手搓了一把脸,移开了目光声音疲惫:“白柠,我以为你再也醒不来了。”
白柠心里一凛,抬眸看过去:“我怎么会醒不来,你没听说过坏人活千年么。”
心里沉重,妈妈怎么样了?白子墨吞吞吐吐的模样,她实在是忐忑。
白柠动一下浑身都疼,脑袋沉的如同压了块板砖。
白子墨转头看她,动了下喉咙:“你睡了一周……”
瞬间白柠如同遭受雷劈,半天没回过神,她睡了一周?
“啊?”
“脑震荡,严重贫血,肺炎,骨折……”白子墨数着白柠的病,眼睛看着她,深吸一口气:“抢救了很长时间,白柠,你差点就没命!”声音压抑,怒气一触即发:“白柠,你以为你是什么?不会死的钢铁侠么?你会死,你根本都不强大!”
白柠想起来了,是的,她差点就死了。第一次觉得白子墨这样气急败坏的模样,不是那么讨厌。
病房里很安静,白子墨自顾自的发了一通脾气:“白柠,下一次,你冒险的时候能不能告诉我一声?你就告诉我你去哪里了?不至于让我担心。”
白柠抿了抿嘴唇,看着他却没说话。
白子墨抬手搓了搓脸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沉哑:“妈妈转院了没事,你不用担心,倒是你,要好好养着。”
白子墨看着窗外,今天是阴天没有太阳:“你好好养病,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用想,遗嘱已经办好了,维持之前的宣判。我等你,白柠,公司我撑不下来,我等你出院。”
说着他往外面走,捏紧的拳头渐渐松开:“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得赶过去……和妈妈说一声,你没事让她放心。”
白柠看着白子墨的背影,心中突突的跳:“妈真的没事么?你们救她回来了么?咳咳……白子墨,你说清楚再走,我心里惦记……”
她剧烈的咳嗽起来,白子墨连忙转身跑过来,急切的查看白柠:“我帮你叫医生,怎么又咳嗽起来了?”
白柠抬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妈没事?”
“受伤了,很重。”白子墨看着她的眼睛,眼圈红了红,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定:“不过,现在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她在军区医院,不会有人去打扰。白柠,我们都在等你好起来。”
“谁……干的?”
白柠的手指依旧紧紧拽着白子墨的衣襟:“白子瑜?”
有那么一瞬间白子墨都快要控制不住泪落下来,深呼吸压抑情绪,他点头:“是。”
泪忽然就落了下来,措不及防,白子墨连忙去擦。深呼吸稳定情绪,他掰开白柠的手指按在被子里,嗓音哽咽:“白子瑜是报应,他是报应。”
白柠看着他,脑袋里突突的跳。白子墨痛苦压抑的哭声在病房里响着,他咬牙切齿,下巴上胡茬十分明显,根本不像一个才二十多岁的男孩,他沧桑了许多。握紧的拳头不断的颤抖着,好半天,他发出一声悲鸣,随即很快就收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在被追铺的路上,车从高架上冲下去……没有进监狱的机会,他没了。”最后一句话,白子墨的声音抖得厉害。
白柠忽然觉得很冷,冷的她牙齿打颤。
为什么?为什么?白柠从来没想过他会死,会离开这个世界。她以为,不管他们再怎么闹,都是一家人,他是大哥。牙齿咬得发疼,她冷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白子墨抬起胳膊擦着脸上的泪:“他是报应,我一点都不难过,我不难过,姐。”
白柠知道他难过,难过的要死。
病房里静的令人心慌,白子瑜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白柠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她忽然很害怕,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只是害怕!白子瑜怎么会离开……他真的绑架了妈妈啊?
这个问题白柠一直想了很久,也没想出答案。
她醒来后的第三天,顾琛来了。他来的突然,白柠措不及防睁开眼就看到他站在面前。眨巴了一下眼睛,顾琛穿着纯黑色的衬衣,外面罩着呢子外套,他的手按在病床的扶手上微微俯身凝视着白柠。
他的眸子漆黑深刻,似乎满含情绪。白柠撞进这双眸子里,莫名的慌张,无路可退。沉默逼仄,他只是看着自己却不说话。好长时间,白柠扯起嘴角:“嗨!”
她的嗓音沙哑干涩,顾琛忽然低头就吻住了她的嘴唇,动作粗暴激烈根本没给白柠任何反应的机会。舌头撬开她的嘴唇,密集的吻狂风暴雨一般席卷而来。他抬起手指扣住白柠的下巴,粗粝手指十分用力,白柠疼的泪都快出来了。嘴唇被堵着发不出声音,他的吻太激烈似乎要把白柠吞下腹一般凶狠。
白柠无法呼吸,脑袋里一片空白。唯一可以活动的手只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就被狠狠的按住,白柠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被压得疼,一滴泪忽然就滚出了眼眶。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多久顾琛就松开她,抬手拇指擦过白柠的嘴唇,动作粗暴毫不怜惜,黑眸冷清不含一点情-欲,平静的像是局外人,冷冷看着她。
白柠已经没有意识的脑袋终于是拉回一点理智来,手指紧紧抓着身上的被子,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心脏突突的跳。她的舌头和嘴唇都要麻木了,没有知觉,疼太狠了。
顾琛的手指下滑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依旧是面无表情,像是在揉捏一样就要丢弃的垃圾一样。白柠歪了脖子想要挣脱,顾琛却加重了力道没松开。白柠的眼圈骤然红了,说不出的委屈就涌上了心头。
“你……干什么?”
出口才发现自己嗓子沙哑的可怕,紧紧咬着下嘴唇疼的自己一个踉跄,随即使劲摆动脑袋:“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被这样对待舒服么?”
顾琛盯着她的眼睛,嗓音发沉。
白柠一愣就停止了动作,放在被子下面的手指握紧。
“粗暴直接,没有感情,不考虑对方感受。”
他松开手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白柠:“舒服么?”
白柠咽了下喉咙,眼睛直直看着顾琛,想要往后退,可她躺在病床上根本无法动弹。
“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顾琛眯了黑眸:“只要求别人接受,你能接受么?”
她自不量力的跑去救人,却差点搭上自己的命。她昏迷的那段时间,顾琛没有来见她,没有看她一眼。他觉得自己能撑住,即使白柠死了他也不会伤心。
可到底也没撑下来,白柠醒来的消息传到耳朵里,他自我折磨了三天还是来了。
“对不起……”白柠抿了抿唇,泪忽然就滚出了眼眶:“我……”
顾琛别开了脸,没有看白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的只是你自己。如果你死了,我还会找别的女人,根本不会有什么不同,日子照旧。”
他的语气深深沉沉不带一点感情:“我今天过来,就是看看你死了么。”
这个的顾琛让白柠觉得可怕,明明没有发火却比发火还让人难受,白柠掐着手心。
顾琛不再看她转身快步朝门口走去,他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会压抑不住情绪去揍白柠。白柠那德行,真是受不住他一巴掌,他怕自己,打死了白柠。
“顾琛——”
顾琛的手指搭在门把上,白柠忽然开口。她紧紧抿着嘴唇,好半天才发出声音。
“我……”
顾琛猛地回身,满含怒气的眸子就直射过来:“白柠,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你是在拿自己的命冒险!”他的拳头捏的很紧,骨节发出声响。
“可是我不去,我妈怎么办?”
白柠突然就开口了,她迎着顾琛满含戾气的眸子:“我不能拿我妈的命去赌,哪怕有一点希望,我都要去拼。”
顾琛不说话,他的拳头紧紧攥着,额头上青筋暴起,许久后他咬牙声音很沉:“我不管别人死活,我只在乎你有没有死!白柠,我只在乎你是不是安全。”
白柠看着他的目光渐渐软了下去,她紧紧咬着嘴唇,空气沉默。他们对峙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头顶的空调呼呼作响。
顾琛身材高大面色深沉站在不大的病房里,白柠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逼仄起来。妈妈没事,遗产也到手了,她那么自私的人应该和顾琛划清界限。这是最理智的做法,顾琛不是良善之辈,一旦沾惹上就不可能全然而退,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她为什么要在顾琛离开的时候忽然害怕呢?心脏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她在自己开口的那瞬间就后悔了,紧紧咬着嘴唇。这是最好的机会,如果失去了,她就再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再也不可能和顾琛撇开关系。
“顾琛,为什么对我好?”
白柠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发颤。“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什么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问,却是最认真的一次。
为什么要对她好,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要在最绝望的时候伸出手,为什么要和她接。他不知道,这样会给白柠负担么?她都没法好好的恨顾琛。
顾琛看着她,黑眸沉的发暗,咬牙说道:“我眼瞎。”
白柠心脏狠狠的疼了一把,紧紧揪成一团。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反应,嘴角似乎扬了起来,手指捏紧喉咙滚动:“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挺聪明的,最起码不会栽跟头吃大亏,可是后来一件件的事证明我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顾琛,我斗不过你,然后我就像个废物一样放弃了挣扎,依靠着你,这种感觉让我很挫败,我觉得我活得特别失败,连最起码的尊严都没了,还是被自己丢掉的。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如果,我不去我妈妈出事我这辈子内心都不得安宁。”
顾琛的怒火在白柠的意料之中,她不去想其中原因:“我感谢你对我的帮助,可是我无法接受这些。就像你说的,你不能承受那些不公平对待的粗暴,我又何尝愿意?我们之间没有公平,是不是?”
一阵风刮过,窗外树枝上黄叶落下。
“顾琛,我是白柠,即使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无法原谅你之前□□我的事实。我妈的事,我感谢你,可我不能违背自己的原则。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顾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一步上前动作迅速的卡住她的脖子,手指合拢白柠喘不过气她的脸憋得紫红却一直看着顾琛的眼睛:“我是……白柠。”
她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扯起嘴角露出个苍白的笑,渐渐闭上了眼:“对不起……”
白柠脑袋里嗡嗡的响,渐渐白茫茫一片,她不可能和顾琛有结果,他们本来就不该有结果,死了也好,不欠顾琛任何东西。白柠再也感觉不到难受,她只觉得这个世界离自己越来越远。
忽然顾琛松开了她,冷冷看着白柠:“白柠,我认了,我下不去手!好自为之吧!”
她转身就走,黑色的衣襟掀起了风。白柠骤然呼吸到新鲜空气,剧烈的咳嗽起来,门板撞在门框上发出震天巨响,白柠只咳的肺都要出来,好半天她精疲力尽的躺在病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脑袋里晕晕沉沉,恍惚了半响抬手摸上自己的脖子。
“我也下不去手。”
顾琛说他眼瞎,白柠觉得自己是脑残。一个眼瞎一个脑残,不然怎么会遇上呢?
白柠忽的扬起了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真的下不去手,可是——我该恨你。”
白柠在恢复期间疼的死去活来,她觉得自己要废了再也站不起来,怎么能那么疼?全身的疼神经好像都复苏了,她永远都不能忘记顾琛的声音。
“是不是尸体我不管,我只要把她带回来……”
白柠不知道白子墨有没有说谎,她在病床上躺了太久,头沉在床上抬不起来,她也折腾不出来什么花样。白柠身边没有手机没有任何的通讯工具,她不知道,外面现在到底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