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很多天没有再下过雨,可怀因河两岸仍然非常泥泞。
今年雨水过多,以至于水位极高,即便无雨,也时常淹水。
看着沿路修的那些堤坝,夏樱气得牙关发痒!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夏樱根本想不到……居然有人敢用芦苇加空心竹当做基石。
“消消气。”百里凤烨见夏樱一路无话,不时的说了几个笑话,可惜连他自己也笑不出来。
临近怀因河,人也渐渐多起来了……大多都是想往大夏跑的难民,也有一些行商。
“喂。”正这会儿,一个商贩朝着他们走来,“几位要过河么?”
“是的,你也去?”景枫打量着那行商,他已经好多天没有见着衣着体面的商旅了。
“是啊,是啊!”那行商连连点头,“得去大夏躲几天,我跟你说……华褚已经在打战了,差点我就过不来了。再呆下去……我得活活饿死,你相信么,前些天华褚一碗面条卖到了七两银子。”这商贩也很久没有见着不像流民的人了,一见夏樱一行人,便准备好好发发牢骚,“活了这么大,在四国也都做过小生意,这辈子头一次遇着这种价格的面条。”
来来回回地说着那面条,小商贩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这才从衣服里拿出一包宝石来,“几位,要不要看看……都是从守皇采来的宝石,算你们便宜点,买几颗吧。”
夏樱摇摇头,“别露财,你没看到我身上带着剑?”对于一切有意接近的人,夏樱都敬而远多,此刻也只想把这个人尽快打发离开,“我们不买宝石,各自行路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那商贩没想到夏樱会说这么冰冷的话,一时倒叫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好半天后,那商贩这才从怀里拿出几两银子,直接往夏樱手上塞去,“几位,你们是大夏人吧……我是来自玉沉的,如今做点生意实在不容易,现在河岸堵的很严实,你们捎上我一起过河吧……”
夏樱楞了一下,“四国互有通商,你即是正经商人,带着牙牌不也能过去?”
“敢情你们还不知道!”小商贩拨高了声音,这才解释道,“现在怀因河附近是陆河浚在守江,过江得出银子,过了江到达大夏边境,非大夏本国人不得入内,别国想过境,还得给陆河浚买路钱呢!他们收费已经非常黑了了……如果让他们知道我是走商,那还不得狠宰?”
夏樱的脸又黑了几分,“他一个河浚还管你们入不入境?他有那个权力?没人去告他么?”
这商贩突然笑出了声音,“告?怎么告?怀因河两国交界,说难听点,那叫两边都不管!”一边说着,一边叹起气来,“原本华褚沿江有好几个村子的,可今年……全被大水冲了。这些村民可怜啊……”
行商之人,见的事情是多些,这几日子的见闻实在让他感到悲凉。
“前几天,在华褚,我也倒卖粮实,赚了好大一笔,可越往后……我这心里就越不是滋味,这种钱真是沾血啊。再说了……现在华褚这边的物价贵的离谱,才半个月,我赚了半年的钱全都贴进去了……现在是真的呆不起了啊。”那商贩再次冲着夏樱几个人央求起来,“你们就带我过去吧,我把一半的本金都给你们。”
百里凤烨叹息一声,“收起你的银子吧,如果情况属实,这一两天内……这个陆河浚可就不敢这么只手撑天了。”
商贩狐疑地看了看百里凤烨,一时猜不透他是在吹牛,还是真有来头。
不过,这商贩还真就赖上了他们。任赶也赶不走。
***
“到了,到了!”商贩有些激动,“看见那些士兵没?”
沿怀因河站了一整排士兵,不知在干什么,可看他们的军纪竟还算严明。
夏樱突然停住脚步,问那商贩,“你卖胭脂水粉么?”
“你开玩笑吧。”翻了个白眼,那商贩气乎乎地,“又是大雨,又是灾荒,我卖什么不行,我去卖胭脂?”
百里凤烨知道夏樱的忧虑,那里面的士兵有很多都认得夏樱的样子,她还不想暴露身份。
“你那宝石里袋里有个面具吧?”景枫刚才瞥眼见着,尚且有些印象。
“你说这个?”商贩又从双怀里掏出他精致的商品,“这面具是用守皇的黑珍珠做的,在守皇倒不值什么钱,可到……”
没等他说完,百里凤烨便道,“用这个交换顺利进大夏?”
那商贩怕百里凤烨反悔,很快将面具交到夏樱手上,“成交,成交。我要真能顺利过去……我请你们吃饭,好多天没有下过馆子了。”
夏樱带上面具,又理了理外袍,将腰间的龙渊宝剑遮的严严实实。
走近了,夏樱这才瞧见……所有士兵都站着,其中一人躺在一张长椅上,椅子前面摆了张桌子,上面放了各种各样的水果。他吃的很悠闲。
在他身后停了五张官船,打着大夏的旗子。
“哟!”坐在躺椅上吃荔枝的陆河浚看见来人,冲身边的士兵道,“快把他们打发走……”
“几位,这边不能过河。”走过来的士兵语气还算温和,“要过水去大夏,可以沿河岸走半个时辰,那边有船。”
夏樱脸上带着面具,瞧着这士兵问道,“你们不是一直在这里修坝么?可我看着所有大堤都如同虚设,下面几个村子都被淹了。”
跟着他们一路走来的小商贩,一听夏樱这问话,脸都吓白了,直扯夏樱的衣袖,低声警告道,“我滴娘啊,你是不想活了……”
被问话的士兵脸上一红,不敢讲话,实在觉得抬不起头。
夏樱的声音很大,吃荔枝的陆河浚也听到了……只见他猛地从躺椅上跳了下来,几步走在夏樱面前,“哪里来的蒙面丑八怪!”
上下打量着夏樱,陆河浚伸手往夏樱脑门上一戳,“你是不想活了么?”
百里凤烨凤眸一眯,抬手便想折断这人的指头,却被景枫用眼神止住了。
夏樱任由陆河浚往脑门上戳着,好一会才道,“前些日子,华褚派了个监河司过来……”
陆河浚楞了一下,“我说胆子怎么那么大,原来是华褚的地方官。什么监河司,河司监……他也管不着我。”说罢,陆河浚转过身子,“趁我没发脾气,你们赶紧滚吧。”
商贩瞧着百里凤烨和景枫,见他们谁也不动,连声催促道,“赶紧走啊,站着干嘛,当真不怕死?”
“陆河浚,我要过河。”夏樱语气突然变得有些谄媚,“坐你的官船。”
陆成站住身子,回头看了夏樱一眼,心道这是遇到疯子了。
夏樱一伸手,百里凤烨会意,把剩余的银票全都交给夏樱。
商贩又唤了一声娘,这便去抢那银票,“多了,多了!早知道我带路一起走黑水了,一半也用不了。”
陆成眼睛一亮,接过夏樱手上的银票,“好说,好说。”
“够坐官船么?不够还有……银票多着呢。”夏樱半眯起眼睛,“陆河浚……我们可是来与你谈合作的。”
陆河浚马上堆起了笑脸,冲身边的士兵吩咐道,“去去去,把那新鲜的荔枝端过来!”说罢,这才重新看向夏樱,笑眯眯的非常和气,“怎么个合作,说来听听。”
夏樱抿了抿唇,“怀因河年年都要修,又是两国共治……你有没有兴趣从华褚朝廷再捞一笔?两边通吃。”
“想啊,想啊。”陆河浚点头,很是耐心,又忙着招呼士兵给其他人看坐,“求指教……不过,自从靖安王爷和华褚联姻后,这怀困河虽说是共治,但管理权基本都归了大夏,华褚怎么会拨银子过来。”
“今年涨水,水淹的是华褚,你说朝廷急不急?”夏樱似笑非笑。
陆河浚一听很对,马上来了兴趣,“不错不错,华褚地低,涨水就得淹他们,能不急么?他们准备拨多少银子?”
“五百万!”夏樱伸了伸手指。
陆河浚一听,马上跳了起来,好像已经得到了这笔钱似的。
百里凤烨冷笑起来,这陆河浚也太好套路了些,蠢的可以……这么一说就相信了?
“我们大人想和你背后的人谈谈。”夏樱望了一眼那商船,“安排个时间见见面吧。”
陆河浚打了个咯噔,“和我谈就行了,我背后哪有什么人。我都做得了主。”
夏樱浅笑起来,“刚才那些银票不过是见面礼……我们大人已经很有诚意了,可看来陆河浚没什么诚心,再见了。”
说完,夏樱转身就走。
陆成连忙去追,“等等。你们大人是谁?”
“……”夏樱沉默着只干笑几声。
陆成浚看了看手上的那一沓银票,“别走,我不也得先和上面支会一声,得花些时间。”
夏樱楞住,紧咬牙关……看样子,朝中还真有大臣给他撑腰。难怪胆子这么大!
“走吧,走吧!上船吃点小菜,先乐一两天,上面有舞女和歌女噢。”陆河浚情热情的邀约着几人。
“可以啊!这商船里品味不俗吧?”百里凤烨伸了个懒腰。
景枫已经朝着商船走去了。
商贩跟在几人身后,偷偷地问,“我们倒底是什么来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