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庾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众人,无辜道:“我不知道。”
七皇子不依不饶,又问:“那你可知你哥哥素日作画,画的是谁?”
画的是谁?哥哥画的是衣姐姐呀!啊,原来哥哥喜欢衣姐姐!
小子嘴巴微张,双眼震惊的眨了眨,旋即道:“竹子!哥哥最喜欢画竹子了。哦,还有黄鹂和杜鹃,哥哥也很喜欢呢!”
穆青祺松了口气,手一握手心尽是虚汗。他一低头,就看见自家弟弟那张“别小瞧人家人家知道那家伙不安好心才不会蠢的告诉他呢人家可聪明了”的脸,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以眼神回应:干的好,回头赏你!
“那你哥哥素日最爱提到谁?”
“好了,再问祺哥要脸红了!”老夫人见穆青祺真有心上人,可家丑不可外扬,又何况是对方是七皇子,因而出声打断。
“对对对,你既是给衣姐儿道歉,便要真心实意,不然我们可要瞧你笑话了!”
“自然心诚!反正后日大表妹去了,便可知我这心有多诚。”七皇子见一直沉默甚少说话的赵氏跟着老夫人打趣自己,也不像之前那般易怒,只笑眯眯道。
“那是自然!你大表妹不去,我也要将她押着去的!”
又呆了半个时辰,随七皇子一同出来的内侍来催,说怕误了回宫的时候,众人才送七皇子出门。
送走七皇子,众人便各自散去。
穆青衣回了梨苑,七皇子的道歉对她来说不过是一次身心疲惫的应酬,她要回去歇一歇。不过好在,和七皇子这一结算是了了,日后也省了许多麻烦。
穆青灵和慕青娴也回了各自的苑子,老夫人赵氏同穆青庾却去了穆青祺的院子。
“祖母,孙儿困了,孙儿要回去睡觉。”穆青庾敏感的察觉到祖母和母亲的脸色太难看,气氛太凝重,直觉要逃离。
老夫人同赵氏却知穆青庾是一大突破口,都不肯放他:“庾哥儿,来,祖母抱抱,累了就睡祖母怀里,乖啊。”
“母亲,庾哥儿也重了,让我抱吧。”赵氏既怕将老夫人累出好歹,又怕她脱力摔着穆青庾,便从她手里夺过。
老夫人已经快六十的人,素日里也不曾四处走动,四岁的、长的跟馒头一样圆滚滚的穆青庾自然不是她能抱动的。她只虚抱,奶娘尚未松手都觉得吃力,听赵氏那般说,便从善如流的交给她。
庾哥儿在三人手里转了一圈,见几人说话虽然声音轻缓,但脸上的凝重之色却并未缓解多少,小子心头也沉甸甸的。他在赵氏怀里安安分分的趴了一会儿,见气氛越来越重,便不安的扭动身子,去看跟在后头的穆青祺。
穆青祺见他看过来,勉强冲他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
“哥哥……”穆青庾越发不安,也越发愧疚——一定是他说错了话事情才变成这样子的。穆青庾很担心,也觉得对不起穆青祺。同时他小小的心里还有深深的疑惑——哥哥喜欢衣姐姐不对吗?他也喜欢呢,难道也不行吗?
到了 穆青祺的院子,院里的小厮见到老夫人和赵氏一行本来还高兴,他们在外院,难道有机会在老夫人和夫人跟前露脸。可近来看见两人脸色,心头咯噔一声,行礼时身子放的更低,声音更恭敬。
“你们起来吧,我们就是来看看,也不用服侍,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老夫人一句话便打发了一众人,旋即又冲穆青祺道,“祺哥,带我们去你书房瞧瞧,也好让你母亲检查你最近读的书来,看有没有用心。”
穆青祺听见老夫人唤他,下意识的低了头,又听见那话,先是愣在原地,旋即狠狠闭了闭眼才抬眸应:“……是。”
进了书房,老夫人也不容穆青祺做手脚,自个儿缠住他,另一头一边吩咐金嬷嬷找画,一边又命明月将桌案和书架上翻旧的书取来。赵氏先头本想让自己的丫鬟也去帮忙,后来见老夫人的模样,觉得自己与其帮着老夫人给儿子难堪,不如想想待会儿怎么帮儿子说话,于是便止住了。再者,若他真有爱慕的人,是给他收成通房丫鬟好,还是另安排娇俏可靠的来。
“母亲…祖母…我要放水……”穆青庾难受极了,他一秒也不想呆在这里。
“你带庾哥儿放水吧。”
“祖母,我要哥哥带……”
“庾哥乖,你哥哥要陪祖母,你随母亲去。”
穆青庾张了张嘴,想再撒撒娇,却听穆青祺说:“让母亲带你去吧,哥哥要陪祖母。”
小子觉得穆青祺一点也不给自己面子,而且蠢的要死,都看不出自个儿是帮他的!
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人家再不理你了!
小胖子委屈的瞪了自家哥哥一眼,撅着可以挂油壶的小嘴巴,一扭身迈着小短腿,蹬蹬瞪的跑了。赵氏忙追了出去。
不多久,金嬷嬷满头大汗的抱了一大抱画来。
老夫人瞥了眼那画,又瞥了眼穆青祺,冷哼一声:“展开。”
金嬷嬷犹豫的看了面如死灰的穆青祺,硬着头皮将画展开。画上果真是一女子,那女子容貌绝美,温婉中带着几分英气,身姿挺拔又透着几分病态的弱不禁风。老夫人一见那脸勃然色变,她腾的站起来,因起的过急,拂掉了几案上的笔墨纸砚,砰砰的响成一片。
穆青祺在老夫人起身之前就跪下,额头紧紧贴在地上,不解释狡辩也不求情告罪,只一声不吭的跪在那里。
“你——”老夫人气的脸色发白,却只说了一个字便说不出来。
老夫人的大丫鬟明月也看见那画,先是怔愣了一会儿,见老夫人气的要拿砚台砸穆青祺,忙一把抱住:“老太太息怒!世子爷学画,拿自家姐妹入画再正常不过,老太太莫要想偏!”
“你个畜生!”老夫人虽被抢了砚台,但心中的气却没有散去,一连踢了穆青祺好几脚。金嬷嬷过来劝阻,也挨了她两脚。
“老太太莫气,别人家的少爷学画时,家中姐妹也常有讨要作画的,未必就有那见不得人的勾当!老太太不妨听世子爷怎么说!”
“姐妹姐妹,那贱蹄子是他的正经姐妹吗?!”老夫人气的胸口疼,“你们既替他说话,那便瞧瞧着一摞里头是只有这一个,还是旁的都有!倘若旁的都有,那便是我的错,我老婆子任你们指点嘲笑,倘若只有这一个,哼,看我不收拾你们!来啊,都给我展开了!”
那画金嬷嬷事先都看过,自然知道只有穆青衣一个。听见那话,一时竟不敢动弹。
“发什么愣啊,都给我打开!快点!”
“是是是。”金嬷嬷不敢再磨蹭,将画一一展开。
“瞧瞧,瞧瞧,瞧见没有?你们还有什么话说?!”老夫人气急,将几案上的一摞画一股脑全掀了,一半砸在穆青祺身上,一半落在地上。金嬷嬷和明月这会儿都不敢再说什么,只跪在地上一个劲的“请老太太息怒”。
赵氏同穆青庾一进来便瞧见这样混乱的局面,两人心中皆是一惊,一惊过后,赵氏忙跑过来问发生何事。穆青庾却在他娘怀里挣扎——不好了不好了,祖母生气了,人家要走,不,人家要尿,要放水!!!
“发生何事?!你生的好儿子!!”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忽见一画尚未展开,便又吩咐金嬷嬷。画未展完,老夫人便跳起来,“好!好!好!好一对狗男女!来人,把穆青衣给我捆来!我今日不好好收拾这对狗男女,不若刺瞎了这双眼睛,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老太太……”
“息怒息怒息怒!你们还有没有旁的话说了?没有就给我闭嘴!息怒,待老婆子老了死了不能说了自然息了怒!”
众人噤了声再不敢言语。
穆青庾被老夫人的盛怒吓的真有了尿意,他羞窘的埋下头,正巧看见那画中人。
那画里的不是别人,也是穆青衣,且是那日游廊上被他扯掉衣衫而香肩半露的穆青衣。若说前头那些细细描着穆青衣一颦一笑的画尚在老夫人接受范围之内,这一副却是彻底激怒了她。
但小子不一样,他看见那画“呀”了一声,不自禁道,“哥哥,这不是那日么,你怎只画了衣姐姐,我呢?哥哥你偏心!明明是人家扯了衣姐姐的衣裳,怎里头没人家?怎么也该把人家的手添上!”
孩童毕竟是孩童,前一刻还被吓的屁滚尿流,下一刻注意力就被转移,全然忘记方才的惊恐。
众人一听都愣了愣,赵氏最先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好孩子,你且说说那日都发生了什么?”
小子这才回神,见众人盯着自己,又瞧见老夫人难看至极的脸色,缩了缩脖子扭身躲在赵氏身后,说起话来也吞吞吐吐:“就是那日啊…在游廊里头…我问衣姐姐要好顽儿的,哥哥觉得我丢脸,还要打我…衣姐姐好像也不想搭理我,瞧都不瞧我…我便趁哥哥抱我的时候抓了衣姐姐的衣服不撒手,她才应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