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呵气成冰,隆冬季节的黄河两岸满目苍凉,一派萧瑟。
位于黄河南岸酸枣(今河南延津县北十五里)县衙后院里,三名身披名贵裘皮大衣的官员,正在几株腊梅之间信步而行。
中间那位身材高俊、器宇不凡的显赫人物,就是数月前在朝会上与权势滔天的董卓拔刀相向的袁绍。
袁绍左边那位脸带微笑、亦步亦趋的矮个子官员名叫孔伷,他是袁氏家族的得意门生,也是袁绍小时候的玩伴,由于黄琬无法忍受豫州地方豪强的掣肘和排挤,一怒之下辞去豫州刺史职务,孔伷便在袁家的运作下,通过尚书周毖和城门校尉伍琼的举荐,非常顺利地被董卓朝廷任命为豫州刺史。
不得不说,其貌不扬的孔伷运气很好,他被袁氏家族推上豫州刺史位置之前,还只是陈留太守冯岱手下一名区区计吏。
袁氏家族之所以将名不见经传的孔伷举荐为豫州刺史,目的是试探一下董卓的态度,而且时间选得非常精妙,董卓刚废掉少帝刘辨另立刘协为皇帝没多久,造成的恶劣影响迅速向大汉各地扩散。
董卓正为如何挽回声誉收揽人心而发愁,看到门生故吏遍天下的袁氏家族主动靠拢,哪还不明白袁家的潜在之意?
加上董卓钦佩名士黄琬的德操和能力,将计就计,任命孔伷为豫州刺史,然后亲自带领袁逢、杨彪等朝中重臣前往黄琬家中,盛情挽留即将离开洛阳返回老家江夏的大才黄琬,当即任命黄琬为太仆卿。
于是。蓄着三缕文人胡子、说话惯于引经据典却又非常幽默风趣的孔伷,一跃成为替天子巡牧一方的豫州刺史,成为雄心勃勃的袁绍非常信任的左膀右臂。
走在袁绍右边那位身材高大脸色红润的官员,便是宁愿做太守也不愿当刺史的东郡太守桥瑁,桥瑁刚才通报的青州方面的消息。引起袁绍的极大重视。
袁绍让两人一同返回内堂中,围着暖和的炭火端起沁人的香茗细细讨论,最终还是无法弄清青州牧刘存所持的立场。
考虑再三,袁绍询问负责向各州郡散发讨伐董卓倡议书的桥瑁:“元伟啊,青州就在咱们东面,快马两日即可抵达。刘青州却一直没有对结盟讨董做出回复,能否他有意于这个盟主之位?”
桥瑁摇摇头:“不会,刘子鉴为人厚道,数年来与周围各州郡同僚相处和睦,两月前。愚弟接到兄长密信着手征募士卒,为买兵器和盔甲去了一趟临淄,获得刘子鉴的热情接待,还在战马定购上帮了咱们大忙。”
“据我所知,这段时间他上下奔走视察,全力推行新政,整肃青州官场,忙得不亦乐乎。前几天还在临淄召集青州各郡县主官,召开所谓的年度总结会议,总结一年来推行新政的经验教训。狠狠表彰了一批政绩突出的官员,听说奖励十分丰厚。”
孔伷哈哈一笑:“刘子鉴虽有仁德宽厚之名,但他在青州推行新政过程中手段极为冷酷,比如,以追剿积年欠税和镇压非法武装为借口,无情地铲除了百余世家豪门。不但将百余家地主豪强的财产劫掠一空,还罗列乐安郡太守陆逢等人七十余项罪证。抓捕乐安郡和北海国、东莱郡、齐国等三十余名县令、县丞和官吏,尽数押解洛阳朝廷发落。”
“乐安太守陆逢猖狂逃离青州之后。刘子鉴竟然还不放过,通过州府所属衙门公开印制五天一售的《青州时报》,将陆逢等人数年来的贪污劣迹公之于众,云集琅琊、临淄的各地商贾很快将印制精美图文并茂的《青州时报》带回大汉各地,短短一个月内,江东陆家名声大损,陆逢本人更是声名狼藉,如今别说去洛阳向朝廷喊冤打点了,连老家他都不敢回去,听说悄悄跑到荆州隐姓埋名做起了隐士!”
“由此可见,刘子鉴并非什么仁德之辈,还有他麾下那群享誉天下满腹韬略的幕僚,哪个是易于之辈?咱们不得不小心提放啊!”
袁绍本来就担心刘存的名望在自己之上,此刻听孔伷这么一说,立刻意识到刘存给自己带来的巨大威胁,如果实力雄厚兵多将广的刘存真要入盟,搞不好自己苦心筹备并动员家族巨大力量串联的酸枣会盟,反而成了为刘存做的嫁衣裳。
桥瑁看到袁绍久久不语,双眼盯着上方的梅枝,脸色变化不定,很快明白袁绍想些什么,于是委婉地安慰袁绍:
“兄长无需担忧,愚弟观刘子鉴没有入盟讨董的意思,否则他早该在回信中答复愚弟,而不是强调青州负担太重,他身后幕府的那群所谓名流贤士,大多是寒门出身,说得不好听都是些热衷于开荒种地、兴办工商的守成之辈,绝不愿意在新政推广的关键时刻,把好不容易积攒的钱财花到军费上。”
袁绍一听觉得有道理,最好的结果是刘存不加入讨董联盟,说不定还能拿刘存的姑息养奸做做文章,趁机把刘存的声望给压下来。
善于察言观色的孔伷眼珠转动几下,很快提出建议:“兄长、元伟兄,能不能想出个妙计,既不让刘子鉴率兵加入我讨董大军,又能让刘子鉴心甘情愿、或者不得不为我盟军提供急需的粮草军械?”
“嘿嘿,刘子鉴抄没青州世家门阀所得,绝不低于十亿钱,是该那些出来支持咱们的讨逆大业了!”
袁绍顿时精神大振:“公绪可有妙计?”
孔伷哈哈一笑,优雅地向目光炯炯的袁绍施一礼:“听闻刘子鉴最爱惜自己的名声,曾因麾下士卒在野外练兵中,踩坏一座小木桥事后没有修复,接到乡老申诉的刘子鉴不但立刻跑去给村民道歉,还用十天时间为村子修起两座小石桥。”
“之后,刘存严厉处置了当天率队训练的军候,那个倒霉的军候被打二十军棍还降一级使用,却让青州那些凡夫俗子津津乐道,大赞刘子鉴的仁德和青州军的严明军纪。”
桥瑁和袁绍逐渐会意,孔伷不无得意地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计策娓娓道来:“还请兄长暂且停止对刘子鉴倒行逆施的抨击,也不要再对青州新政进行评论,修书一封与刘子鉴互道友情,盛赞刘子鉴之高风亮节,然后请刘子鉴登高一呼,就任讨董盟主。”
“以刘子鉴之品性以及如今得罪天下世家门阀的艰难处境,必定极力推辞盟主之位,他定会顾及兄长的显赫身份和崇高地位,进而表明其支持态度,兄长尽可顺势将刘子鉴之大名,堂而皇之列入各路诸侯会盟名单,然后再徐徐图之!”
“好计策!”
袁绍大喜过望,当下不再犹豫,立刻给刘存写下封热情洋溢的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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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元年元月,初五,临淄城州牧府西院。
天色大亮,小雪初霁,刘存好不容易有两天时间陪伴娇妻,袁绍的突然来信便打破了温馨的气氛。
刘存将参军赵立请进来,接过信函便打开阅读,容颜娇润的糜环给拘束的赵立奉上杯茶,看到刘存的眉头微微皱起,心里不由得担忧起来,深怕好不容易计划好的一天安排会因此被打乱。
“你看过信没有?”刘存收起信函。
赵立点点头:“看过了,这等来信必须经过参军室拆阅,方能转达主公,今天正好是属下值班。”
刘存示意他放松点:“说说你的看法。”
“是!”
经过两年多的军旅磨练,赵立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文弱书生的痕迹,眉宇间的神色越来越像他那沉稳果断的父亲赵溶。
赵立略微整理思绪:“正如年前核心会议做出的结论一样,袁绍没安好心,从他的来信以及最近从酸枣发回的情报中可以看出,随着各路诸侯的不断到达,袁绍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讨董联盟的当然盟主,毫无顾忌地做出这样那样的调遣与任命,特别是让他族兄袁术掌控所有粮草军饷的举动,足以暴露他的真实想法。”
刘存赞赏地点点头:“分析不错,对利益因果看得清楚,那么,你觉得我该如何回复袁绍才恰当?”
赵立显然是有备而来,回答十分简单:“虚与委蛇,待价而沽!”
刘存哈哈一笑:“好一个待价而沽,要是你爹在这,说不定骄傲死了,哈哈!你爹在忙些什么?”
赵立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大早起来就嚷嚷,说今天是新年五天假期的最后一天,怎么也要去铁城看两场蹴鞠比赛,中午对阵的‘青州铁工坊’和‘军邮总站’是最强的两个队,观看的人多,去晚了怕没好位置,还一个劲儿地嘀咕怎么也要押把大的,赌铁工坊胜。”
刘存乐得不行,送走赵立之后看到糜环还在笑,便询问糜环想不想去看蹴鞠比赛?糜环立刻摇头,扑进刘存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似乎深怕自己丈夫要马上出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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