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此言一出,立刻有大臣劝诫。选秀不是儿戏,如何能够随意取消?白若行站在末尾,站了出来对质道:“选秀不是儿戏,取消不得,皇上子嗣便是儿戏了吗?”
他抬头挺胸,目光灼灼,耿直道:“众位大臣,选秀目的为何?后宫充盈女子为何?女子入住后宫又是为何?其根本皆是为皇家子嗣,那么皇帝所言亦是为了皇家子嗣,并不冲突。臣认为陛下思虑周全,应以以皇后娘娘的龙子安康为重。”
今个御使们有些哑。因为往日中宫无孕,皇帝子嗣单薄,拒绝开选秀属于无理行为。此次皇帝倒是给了理由,此时若坚持开选秀,万一皇后娘娘流产了,那估摸着主张开选秀的官员就不仅仅是掉脑袋的问题。谁都看得出皇帝看重中宫子嗣,怕是搞不好会罚到抄家诛九族的地步。
身为御史,就是被砍头的。可若是连累全家,或者还导致中宫流产,那可就是另外一码事儿了。最后清名没捞着,再落了个永不翻身的罪名,何必呢?
毕竟皇后娘娘年轻时候可没少流产啊,有此先例,谁敢多言。
众人一犹豫,便没人出头,朝堂上安安静静,皇帝大手一挥,道:“此事就此定下,退朝!”
……
黎孜念喜滋滋的返回常青宫看望白若兰。
他要大声的告诉她,没有选秀、还指望他去别人那睡,就两个字,做梦!
他刚走进常青宫,便听到阵阵哭声,诧异的看过去,却是女儿黎回心委屈的趴在妻子身上。白若兰心疼的拍着她的肩膀,低喃着什么。
“若兰,怎么了?”他看向皇后,暮光温柔。
白若兰一怔,只觉得那温柔刺眼,谁稀罕他温柔似水啊。
不开选秀的事情尚未传到后宫,白若兰心里暗想,再忍他三个月,待那些年轻貌美、好像当年的她似的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入宫,不信皇帝不就范!
“陛下没看到囡囡再哭吗?”
黎孜念自然是看得清楚,可不是就想和皇后搭话嘛。
他不甘愿的看过去,正色道:“囡囡为什么哭,可是谁欺负你了!”
黎回心这次是真哭,她抽泣两声,道:“是关于欧阳家的小公子夜哥儿。他回远征侯的时候,说是初五回来吃饺子。可是初五过去了,远征侯府上却派人递话,说是小公子想在家多待些时日,我当他是想家了,母后又怀孕,并未多问什么。今一早倒好,儿臣可真是被惊喜了一把。”
黎孜念皱眉,说:“如何?”
“父皇将中枢监一队人给儿臣后,儿臣很多事情顾不得亲自去做,便嘱托欧阳夜代为操劳和徐大人沟通。这次徐大人进宫告诉我,夜哥儿根本不是想在家待着,而是腿不能行,生了重病。远征侯不好好请人给他治病、还要将欧阳夜送去漠北。”黎回心越说越悲愤,怒道:“父皇!远征侯此举,眼里可还有儿臣……和母后!”
……
“其中是不是有何误会?”白若兰劝着,欧阳家几个男人,她曾经最仰仗欧阳穆,甚至动过少女情怀,小时候曾暗恋于他。
“误会?欧阳夜伤的腿不能行是事实,他才多大啊。儿臣同欧阳夜是过命的交情,若是此时无动于衷什么都不做,日后回想起来定会后悔万分。母后可还曾记得,每次说将夜哥儿送回家,他便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您我舍了他。若非是在家中被苛待殴打,哪个孩子会不愿意留在爹娘身边。即便当年母后和儿臣环境那般艰难,太后娘娘几次拉我问话,是否愿意去荣阳殿,儿臣如何回复?我要和娘在一起!”她用力道:“要守在娘身边!”
话已至此,白若兰生出了浓浓的同情心。囡囡的话没错,除非是被伤透了心,哪个孩子会舍了亲生父母呢。她叹了口气,道:“先不说其他。宣我旨意,派宫人去请欧阳家小公子入宫。若身子骨真伤了,就抬进来,让太医和宫女精心伺候着,囡囡觉得可好。”
黎回心咬牙,有些不甘心的说:“欧阳家真是信守承诺。明明知道初五我令夜哥儿进宫,依然毫无顾忌的虐待孩童,这哪里有一丝敬着皇家脸面了?”
黎孜念被女儿说的也有些动怒,白若兰怕伤了和气,插话道:“定是有误会吧。欧阳大哥那人虽然冷情,却不至于对亲生儿子下毒手。”她替远征侯一解释,黎孜念脸色更差了。
“若兰,你还当他是当年的欧阳大哥?”他的眼底闪过一抹讥笑,他的若兰,早时候不就是喜欢欧阳大哥吗?他压抑了许久的情绪演变成吃醋,冷声下旨:“派人去彻查远征侯虐子案子!”
……
这是要给欧阳夜立案啊。
黎回心支持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能因为是外戚就为所欲为。宠妾灭妻是罪,伤害嫡子就不是罪了吗?”
“囡囡。”白若兰安抚的拍了拍女儿肩膀,说:“别气了,肯定另有缘由。”
白若兰咬牙,道:“待会我亲自问欧阳夜!”
不过半个时辰,欧阳夜就被抬进了宫。小脸蛋因为消瘦显得更加精致俊美,一副哀怨的目光落在黎回心身上,说:“正月都快过了,公主殿下才想起我?”
……
黎回心心虚的低下头,吩咐人将他移到床上,看着捆着纱布的大腿,说:“你断骨了?”
欧阳夜摇头,说:“没有。是肉被穿刺,还好,没伤着骨,就是伤了劲了。”
……那不是比伤了骨头还难以治愈。
“明个开始吃药膳,宫里有最好的太医,我父皇还从漠北寻来了几位隐士名医,近来是给母后调养身体,届时一起照顾你。”
欧阳夜感动莫名,说:“回心姐姐,我爹要把我送回漠北。”
“为什么?”黎回心蹙眉,道:“你放心,不会的。”
“那就好!”欧阳夜目光闪烁,说:“他说我是丧门星。一回家就害的娘身体微恙。这话还是欧阳兰挑头提起的,我一生气,就举剑要砍她。”
……
“二哥便说我进宫后气性大了,分不清楚谁才是亲人,认个……做姐姐。我哪里听得下去别人说回心姐姐不好半个字,便和他打起来。”
黎回心没想到起因是这样的,所以呢……怕是刑部查不出远征侯错处吧。
“你二哥说我什么?”
欧阳夜抿着嘴,低下头。
“丑女?鬼面胎?”
欧阳夜摇头,说:“她说回心姐姐和我一样,都丧。”
……
“所以你就伤了?”
欧阳夜嘟嘴道:“别看我年龄比大小,对持的时候可没落下风。就是命确实不大好,摔进了木桩阵里面,那里面的木桩就尖头的,我的大腿肉生生被刺了啊。”
黎回心听着都觉得疼,说:“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的那么详细。”
“反正全家人都觉得我自作自受,父亲更认为我居然企图伤害堂姐是戳心之举。其实我有时候就不明白,明明欧阳兰不是他们亲生的,还是个大骗子,为何他们都待她好一些呢。”
“夜哥儿,很多情分都是缘分。你若是和你爹娘亲近,那便是和我无缘啊。”黎回心宽慰他。
欧阳夜立刻慌了,说:“我要和回心姐姐有缘分,他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们了。以后,我再也不想走了。”
黎回心轻笑,道:“伤口可是包扎过了。”
欧阳夜点头,说:“方才太医又重新处理过。”其实刚受伤的时候他爹本是请了大夫,可是他也在气头上,故意和大家顶着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结下死仇,再也不回那个家了。
“回心姐姐,兰花苑的东厢最适合晒太阳,我就先搬过来住吧?”
黎回心犹豫片刻,望着那双明亮坦诚的目光,很难说出拒绝的话语,轻轻的点了头。
说到底,此事她也有错。
因为母后怀孕,德妃不管事,太后娘娘病着,宫里除了品级低的美人,就剩下宫女嬷嬷了。于是她要替母后统管后宫事宜,忙的不成,没顾上去接欧阳夜。
“下次受伤定要立刻医治!”黎回心扬起手,吓唬人似的说:“否则揍你屁股。”
欧阳夜脸上一热,真想厥过去给回心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