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白若兰睡得不安稳,身子被什么压住,呼吸不了。她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眼的是一头墨色的长发散在胸口处。黎孜念右手攥着她手腕,脑袋却是侧躺进她怀里,冰凉的唇角贴着她的肌肤咬了咬,仿若也是在做梦,这色胚。
她眯着眼盯了一会,轻轻的将他的手臂放回他自个身上,又托着他的头蹭着退出来自个的身体,然后捻手捻脚的想要下床解手。
她的脚丫才沾着地,就觉得腰间一沉,被人捞了回去。
“啊”的一声。
黎孜念已经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墨色的眼瞳深深的凝望着她,说:“你想偷偷去哪里。”
白若兰怔住,同他四目相望。
那双眼睛如记忆中清澈明媚,只是随着岁月的年长,越发令人看不懂,藏着好多心事儿,显得深邃凉薄。
“我、想去茅厕。”白若兰直言,顺便喝杯水。
“寝宫外有宫人伺候,唤他们便是。你身子那么虚,若是摔着如何?”
白若兰见他话有所指,想起方才都干过什么,至今两腿间尚存湿意。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她的身体素了那么久还真是变得敏感异常,黎孜念活不差,身材又好面容也俊俏,撇开那些心里执着的誓言承诺,光是说床上这事儿,她对他是有所留恋的。
思及自个在琢磨什么,白若兰脸颊一热,她这算是放下,还是麻木?
熟不知半夜三更美人在怀,又是黎孜念心心念的女人,她这娇羞的欲拒还迎的样子对于某些人来说是有致命的杀伤力的。黎孜念觉得身体浑身上下都滚烫滚烫,特别缺水。
他索性趴下来紧紧的贴着白若兰柔软的肌肤,好像这般就可以解渴似的。若不是怕把他的小皇后吓跑了,他绝对会纵容自个再要她一次,狠狠的融为一体。让她清楚的意识到她生是他的人,死了做鬼也难以放过她。
“若兰。”黎孜念轻声唤她,故意紧紧附在耳边,吹得白若兰身子发痒,声音都软了几分。
……
“我们给囡囡生个弟弟吧。”黎孜念把脑袋埋在白若兰的肩窝处,轻颤着呢喃。两个人冷战这些年来,白若兰终归是因为囡囡回来了。若再来一个孩子,是不是就一辈子都不愿意离开他了?
白若兰微微一怔,暗道人心果然是越来越大,她才给他些甜头,这家伙就开始得寸进尺。
没等她回话,黎孜念继续诱惑似的说道:“囡囡有面疾,性子刚强,嫁人后少不得吃苦头。你我若是活着,自然能护着她,可若是大限来了,谁来替你我照看囡囡。”
……
“囡囡喜欢孩子,你瞧不论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她都照看的特别好。三皇子没了,心心悲伤的不成,那还不是他亲生的弟弟。若是你生的孩子,我立他为太子,护他继承大统,哪怕你我身子骨就算有意外,回心的弟弟也可以替她撑腰,嗯?”
黎孜念扬起下巴,深深的看过去,低下头,唇角吻了下妻子额头,道:“你怨我恨我都好,只要不弃我,我们永远在一起一辈子,你的念郎亦愿意受你折磨一辈子。”
白若兰轻轻的闭上眼睛,记忆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段在漠北无忧无虑的新婚日子。
“念郎,希宜姐姐家捡的小白狗居然救活了……”
“念郎,稻穗熟了,金晃晃的一片,我还是头一次看到……”
“念郎,我腿酸,你背我上山……”
很是清晰,又渐渐模糊起来。她迷糊之间,感觉到丈夫的大手滑下她的两腿间,那湿润的清流,让他身子一挺就轻易的滑了进去。
“若兰,我喜欢你。只喜欢你、真的……”
夜色漫长,她喉咙继续干着,意识却已然被情/欲覆盖,不甚清晰。
夏日的夜里,虫鸣轻啼。
接连几日,黎回心都没见到母后,反倒是李嬷嬷不停的过来探望,宗旨就是别轻易过去打扰刚刚复合的帝后。
……
黎回心多少有些失落,感觉被爹娘抛弃了。这时候欧阳夜紧赶着来刷存在感,黎回心许多事情也没个说话的人,想到欧阳夜同自己处境相同,便和他多聊了些。
欧阳夜很机灵,倒也给她带来了许多信息。
比如娘亲正式主持后宫日常,虽然手忙脚乱,好在父皇从皇家庙里请回来了两个老嬷嬷。都是先太后李氏留给皇后娘娘的老人。可是当初白若兰自个放权不愿意牵扯后宫事宜,自暴自弃,于是两位老人便去了皇室家庙礼佛。
两位老嬷嬷一个姓刘,一个姓夏,他们还特意过来看望过黎回心,彼此算是认识了。虽然说是皇后重新拿回后宫之主的权利,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老嬷嬷做事情。因为皇帝黏人,处理完朝政后便总想让皇后陪着,哪怕是在御书房一个人批奏折,也将皇后唤了过去。
往日里白若兰对此很抵触,但是如今想着既然毒害女儿一事儿发落不了欧阳太后,那么是不是可以从其他地方找点补偿。恰巧前阵子礼部侍郎黄大人参过靖远侯府同漠北科举舞弊案有关,于是白若兰索性去御书房盯着,就看皇帝如何处理。
黎孜念一点压力都没有,巴不得白若兰盯着此事儿,他正好想给她一个交代!让她清楚只要她愿意和他重归于好,其他人他真的谁都不在乎!
大公主病愈,接二连三有人进宫探望。黎回心也觉得闷得慌,便邀请了几个小伙伴。收到帖子的还是上次打马球那群人。失宠多年的皇后娘娘重回后宫,甚至被皇帝要求住进乾清宫,朝中大臣各有所思。三皇子去世,中宫无嫡子,那么,是不是要重开选秀了?
一时间被黎回心邀请进宫的几名闺秀,都被家中千叮万嘱,务必结交好大公主殿下。
永安侯夏靖筹听说小儿子兵部侍郎夏永兴的女儿夏静行和大公主交好,便吩咐下人将他们父女叫了过来。
夏永兴是夏靖筹继室幼子,行五。
他的上面有四个哥哥,自然无人能管他的差事。好在他是继夫人夏宁氏唯一的儿子,同书香门第的外祖父宁家亲近,从小聪明伶俐,虽然淘气却读书好,考了进士功名。勋贵人家的孩子走科举的并不多,如今在朝为官的也就是他和出自长宁侯府的礼部侍郎黄大人。
夏永兴近来忙的不成,后宅又乱,有些埋怨的看向父亲,道:“大晚上您这是要干什么啊。明个儿子还要上朝呢。”
永安侯瞪了他一眼,说:“行姐儿过来。”
夏静行一怔,上前一步。她们这一房嫡女嫡子各一个,她从小就和祖父祖母亲近,虽然都要入睡的点了却突然被叫来祖宅,多少有些纳闷,却并不会埋怨什么。
“你和大公主关系很好?”
夏静行愣了片刻,道:“大公主挺好接触的,并不像是外面所言娇蛮任性,孙女挺喜欢她的。至于好或者不好,算得上一见如故。”
“嗯,很好!”永安侯点了点头,说:“行姐儿大了,有些话就当着他面说吧。”
夏静行没吱声,抬眼环绕一周,在场的是三个伯父,外加两位堂兄。至于四伯父,在外地办差,并未归来。
“自从几个月前靖远侯大寿开始,这京城内的风声就有些不对劲。通州大营和九门提督的人都是换上了皇帝自个扶持的新人。京城军权方面主要依仗镇南侯李氏。原本说要给远征侯嫡长子的禁卫军副统领那个位子,也便宜李家嫡子李弘诚。这孩子才十二岁,可见皇帝培植之心。”
夏永兴没吱声,却也深思起来。大公主落了姑爷爷脸面一事并没瞒着任何人。而且前阵子死了三皇子,那可是欧阳家嫡出的外孙啊,就这么没了,最后却说是西凉国细作所害。问题是,那细作出自大公主府,若真想动摇国之根本,直接去害皇帝不成吗?一个三岁多的皇子而已。
“简而言之,今上这是明着远着欧阳家了。”夏侯爷总结道:“我们家祖上是军功起家,同靖远侯府交好。这些年,欧阳家势大,军中以欧阳家为领头。即便是永兴你这个兵部侍郎的位子,多少和欧阳家也有些关系,所谓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皇帝若是给太后娘娘留颜面,不惩治欧阳家,包不起从同他交好的家族入手。”
夏静行默默听着,却是没想到自家是这样一种局面。
“三皇子若活着,欧阳家便有依仗,大不了真反了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是三皇子不在了,欧阳家势必妥协退让,另寻他法。咱们家,危矣。”
……
“三皇子之死,难不成还是……”夏永兴在父亲警告的目光下没说出那两个字。
“这已经不重要了。其实从皇帝登基开始,就已经开始扶持自己的人,否则欧阳家干嘛执着于送女孩进宫侍寝?皇后娘娘本是个不堪大用的,谁曾想到还真是皇帝的心头肉,冷了这些年,谁曾想又热乎起来。这可和一般的宠幸不一般。”
“父亲的意思是说,这种时候,皇帝反倒是不会对付欧阳家,可是处置我们。”
“你以为呢!欧阳家至少表面行事低调,他们蹈光隐晦这些年,三皇子出生后,老侯爷去世前做主上交军权,摆出一副卑微态势。顾忌到欧阳家军中威望,皇帝总不能做出太令人寒心的事情。况且远征侯和老太后都活着呢,皇帝不会一巴掌就拍死欧阳家。可是夏家,怕是要倒霉了。”
“此话怎讲?”夏永兴直言问道。
“你个呆子!”老侯爷气得够呛,道:“黄宗宪那小子已经参了靖远侯府,皇帝留中不发,却并未斥责于他。这小子寻的由头还是漠北科举舞弊案,那案子出了以后我就派人去查,靖远侯的二夫人娘家参与其中。你现如今府上还有郗姨娘呢。况且,老四的继室是郗家嫡女,他这几年在北边当差,据说生活奢侈萎靡,怕是脱不开干系。此次牵头的主犯,是老四媳妇的嫡亲弟弟。”
夏永兴傻眼,说:“那么便是老四一家入狱,难道还动摇咱家根本不成。”
老侯爷摇头,道:“彻查起来,你的账目清楚吗?老四那只是个引子,你们为官那些破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在帝心。尤其是你,老五,你的职位还是靖远侯举荐,咱们家和靖远侯府那么多年老关系不清不楚,没人查无碍,真想揪出毛病简直太容易了。明个我就进宫寻皇帝自省,至于你,托病吧。”
夏永兴咬住下唇,没想到大难来得如此之快。
老侯爷看向夏静行,说:“大公主在皇帝和皇后面前都是说得上话的,我们需好好利用。她据说极其聪慧,行姐儿莫替家里说半句话。后宫不议政,你若能得了大公主青睐,先保下你再说。”
“就这般没得等了?”夏永兴总觉得会有解决办法。
“若是几个月前,我也不曾咱们家会面临次大难。但是现在你瞅瞅皇帝的态度,三皇子之死疑点多多,谁下的手又说得清楚。若真是今上……别说一个永安侯府,就是两个你爹都不够皇帝杀的。现在今上正想寻个机会杀鸡儆猴。动欧阳家会伤及黎国根本,恐是会选择动咱们永安侯府。这次是真难以翻身。行姐儿十五,明个去催宁家,最好今年秋天前出嫁。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好歹抄家连累不上行姐儿。她和大公主殿下交好,日后若真被抄家,好歹能救济下女眷。”
夏静行仿佛在听天书,他们夏家是京中有实权的勋贵人家,难道说倒便倒?
老侯爷望着孙女,叹气的说:“勋贵人家,靠的便是帝心。今上登基十二年,若是三皇子活着,尚有破釜沉舟的手段,现在说什么都迟了。皇帝是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
夏静行心思沉重,彻夜难眠。
皇帝会借着漠北科举舞弊案动郗氏和永安侯府的事情,欧阳夜都私下和黎回心讲过。现如今黎回心见娘艰难,欧阳夜倒是成了传话筒。
白若兰以为黎回心借着他来思念三皇子殿下了,对待欧阳夜倒也宽厚。欧阳夜偶尔跑来跑去,跟乾清宫和御书房的太监们混的熟悉,就得到了些消息。根据这些消息,他总结出自个的想法,分享给黎回心。
况且上辈子,黄家没有参靖远侯府漠北舞弊案这件事情,可是永安侯府后来还是被皇帝抄家了。理由是兵部侍郎夏永兴和户部尚书方展勾结,贪污前方战银一案。这两家都和欧阳家牵连至深,可见前世皇帝也是要打压靖远侯府。不过皇后突然去世,改变了一切。
黎回心对于父皇处置夏家的事情没有意见,夏家是欧阳家军中势力的左膀,于他们不是坏事儿。可是夏家姐姐性子她特别欣赏,真是可惜了……不过作为一名明君,讲究出师有名。夏家若没有把柄被抓住,不做坏事儿,也不会倒。
哎,真纠结。黎回心的心里还是想救下夏静行。
不过她父皇此次动静这般大,还是挺让她惊讶的,难不成母后给的动力?
御书房,皇帝合上最后一个折子。
身旁的太监过来给他捶打肩膀,他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若兰,朕渴了。”这是想使唤下面书桌旁看书的皇后娘娘。
白若兰嗯了一声,去倒了水。她走上前,一把被皇帝攥住手腕,拉入怀里,道:“郗家完了。你说怎么处置比较好?”
……
其实白若兰并不恨郗家,那不过是欧阳韵的外祖家罢了。可是事实上,任何一个你的敌人,身后都牵连着万千势力,你若想针对她,便必须从源头入手。
“或者你想我直接寻个由头处置靖远侯?”
白若兰怔住,那么一瞬间,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的想法很简单,她想让囡囡好好活着,不被人害、不被人算计就成了。对于姑姑姑父一家,她心存善念,并不想让皇帝真去弄死谁。
怕是哪天皇帝要弄死欧阳家谁,她搞不好还会求情。她就是这么个软弱性子,白若兰对自己也很无奈,她真的不聪明,她玩不来这些斗争。
“你这性子,真是到哪里都别拿捏!”黎孜念忍不住抱怨,右手却不老实的开始揉搓着妻子丰满的胸口处,道:“若兰,我想要你。”
白若兰脸上一热,劝解道:“白日不宣淫。”
望着白若兰越发红晕的脸庞,黎孜念哪里还克制的住。他素了好几年,就想好好欺负她,也只想欺负她,看她为他动情。
撕拉一声,坚持晨练的黎孜念手劲太大,竟是将白若兰的外衣撕破了。望着那映入眼帘的浑圆,他浑身一紧,横腰抱起妻子,直奔里面的内室,去他娘的规矩,他现在只想和妻子回到最初,那片山野之间美好日子,是他最珍视的回忆。
她曾将他当成全部,眼底全是倾慕和信赖,整晚上的缠着他,做一些幼稚可笑的事情。有时哭着笑着娇气着,有时掐他骂他欺负他,两个人恨不得好成一个人似的。
漠北神医说了,白若兰隐疾已经根除,是可以怀孕的。
他想让她给他生儿子,也只想让她给他生儿子。
曾经年少,初登基的时候被很多事情迷了眼,再加上两个人都笨,没好好护住她,可是如今都已经不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只想让她和他好,其他人都懒得顾及。
没几日,关于夏静行的婚事儿却出了问题。永安侯继室夫人的娘家宁家来信,说是他们家二房嫡长子病了,二房夫人特别着急,特意去西菩寺求了佛祖,被告知兴许是被什么冲撞了。
明摆着那意思是说是行姐儿克的,这门婚事儿不如作罢。
永安侯听说后冷笑一声,当初又不是没合过八字?现在怎么就相克了!
若是夏家真倒了,他们家嫡长孙女行姐儿的婚事肯定是留不住。这世上对女孩要求本就严苛,没了娘家的行姐儿,还不是轻易被他们寻出错处,毁了这桩婚事儿?
夏永兴听闻后也对此嗤之以鼻,道:“好在知道的人不多,干脆另寻一户人家,关键是秋天前嫁出去是最主要的吧。出嫁女是和娘家没关系的。”
永安侯点头,却也知道这年头雪中送炭的人少。谁现在敢沾他们家!
夏静行并不知道自个婚事儿有变,她心事重重的坐着车碾,进宫探望黎回心。一想到待会还会碰到黄晓晓,心情更复杂了。若没有她爹参奏靖远侯府,他们夏家也出不了这事儿。可说来说去,要是夏家不犯法,谁都抄不了他们家。
走着走着,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夏静行掀起帘子问道。
“是镇南侯府李家的马车坏了。”小丫鬟回道。
夏静行浅笑,修马车什么的她最在行了。
身为京城第一女汉子的夏静行跳下马车,蹲在轮子处看了一眼,问题不大,就是轮子上的竖板错位了。她吩咐丫鬟拿来工具,两下就将轮子上竖板和下面对上,修好了。
她拍拍手,扬声道:“弘玉妹妹,我帮你马车修好了。”
她话音未落,就见帘子掀起来,走出来的居然是个身材修长,面颊如玉的少年郎。可不是镇南侯府那对双胞胎之一吗?不过她一眼就认出是老大来的,因为老二欢脱,老大沉闷。
李弘诚黑着脸,有些别扭,但是他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淡淡的说:“谢谢夏姑娘。”
夏静行尴尬至极,前几日泼水那次,她莫名被弄湿,转身就报复回去,然后太用力居然泼到了守门员李弘诚一脸水。她不由得心虚转身就跑,说是去寻公主殿下黎回心,碰上正在和公主殿下说话的欧阳鸿。
“没、没关系。李家弟弟。”似乎加上弟弟两个字,就没那么多尴尬了。
做姐姐的帮弟弟修马车,也算是合适的吧。
李弘诚脸上一热,让个女孩家帮忙修车,还被叫弟弟、莫名觉得被羞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