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果的家接纳了猎黑,因为猎果的阿爸也希望在自己离开部落后,能够让儿子有一个可以互相扶持的兄弟。
采集队渐渐分成了两队,一切年纪较大身体比较强壮的孩子,跟着猎黑和猎果离开,他们会走得远一点。挖虫子、掏鸟窝、采野果当然是必须的,另外捉山鼠、兔子、飞鼠、长尾熊之类的小型动物,偶尔孩子们的收获甚至会大过采集队。
首领试过让采集队的大人们也跟着这么干,甚至派了两个有经验的战士去帮助和保护他们,结果反而收获寥寥。大概是采集队的人多了,反而吓跑了昆虫和小型动物,最终首领只能作罢。
“给。”夜里睡觉的时候,猎果悄悄塞给猎黑一块烤肉。
“嗯?”
“饿了就吃。”猎果小声说。现在正是夏天,部落的收获正好,他阿爸本来就能分到不少的猎物。他和猎黑带着少年团也能分到比别人多的东西,再加上两个少年偷偷私藏的食物,每天的食物都算得上丰盛——其实不止少年团,就是采集队和一部分狩猎队的人,都会私藏猎物。只有那些首领的心腹才不会,也没必要私藏。
但猎果发现,吃的一样的东西,他都会撑,猎黑却好像……根本没饱?
“不饿。”猎黑推了一下,虽然他确实肚子还饿着。他也奇怪,现在吃的东西已经很多了,可肚子就想是个无底洞,怎么塞也塞不满。
“你不吃我就扔了。”
“……”猎黑默默接过,扭个头躺着把肉啃完了。虽然是今天的新鲜烤肉,但已经凉透了,再加上缺盐少料的,腥气得厉害。但对于饥饿的人来说,只要嘴里有东西,就已经是幸福的事情了。
猎黑和猎果在一天天的长大,猎黑看着猎果脖子上的项链,在某一天里,从打到的树熊嘴里砸下了两枚牙齿,打了洞,穿到了自己的项链上。
所以,猎黑和猎果在同一年的春天被认定为了“成年”,可以进入狩猎队了。
“哎?猎黑,我记得你的项链比我的项链要少啊。”猎果看着猎黑,觉得怪怪的。
“记错了吧?我可不比你小啊。”猎黑拍拍猎果的胸膛,两个少年其实都还淡薄着,但在同龄人里,都算高的。
猎果被他拍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捂着胸口倒退了小半步:“轻点。”
“哦。”
同一年里,猎果阿爸在狩猎队伍里的位置,已经从当年的比较靠前,变成了将将队尾。最迟在明年,他就要被分派去保护采集队了。再过两年,他和猎果的阿妈,就要一起离开部落了。
但猎果的阿爸丝毫也没有紧张不安的意思,他很平静,甚至很幸福,猎果的阿妈也是这样。因为他们的两个孩子,已经都成长起来了。只要再过两年,度过在狩猎队里最危险的时期,站稳脚跟,然后再找一个女人……他们作为阿爸和阿妈的任务也就彻底完成了,可以平静的迎接死亡了。
明天就是第一天参加狩猎了,猎黑和猎果都没在家里。草房子里,猎果的阿爸和阿妈在火塘边,他们已经是老夫妻了没什么可以谈论的,就只是平静的拨弄着火塘依偎而坐,还有一只手紧紧交握……
“在想什么?半天不说话?”猎黑是跟着猎果出来的,可是猎果一屁股坐在小山丘上,就发起了呆来,还是猎黑先忍不住发问。
“我阿爸……要是打的猎物足够多,是不是就不会被赶出部落了?”猎果有点忐忑的问,他因为自己话里暗示的内容,而愧疚的脸上发烧。
“你就是想的这个?”猎黑翻了个白眼,害他提心吊胆半天,还以为猎果是有了想要的女人了呢。_(:3ゝ∠)_话说为什么猎果有了想要的女人,他会提心吊胆?
“呃……我想的就是这个。”猎果低头,感觉更愧疚了。
“那不是应该的吗。我们这年纪,对猎物没什么要求,不要掉队,不要没命就好了,一旦我们发现了猎物,都给阿爸!”
猎果感动得都要哭了。猎黑一把搂着他的脖子,抱在了自己怀里。
可惜,两个孩子这时候都没想过。在他们之前,不是没有爱重父母的人选择用同样的方法,意图让自己的父母留在部落里,但为什么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人这么做了呢?
***
到了出猎的时候了,他们两人都从猎果阿爸那里得到了一根长矛与一把骨匕。临行时,大巫用彩色的颜料在狩猎队的每个人脸上都画上花纹,希望能够让死神远离他们。
刚刚加入狩猎队的“成年人”们,只要做到一点就是合格——跟上队伍。队伍里的老猎手们,偶尔会给他们讲解一些狩猎的知识,但是能不能学会,能学到多少,就看每个人的悟性了。
动物们都有自己偏好的栖息地,就算动物和人一样有新旧交替,有盛衰沉浮,但是什么物种喜欢在什么样的地方徘徊,还是有一定的规律的。所以,狩猎队按照季节的不同,都是有相对稳定的狩猎路线的。再加上猎手们以自己的经验,根据动物们遗留下来的各种痕迹分析,队伍就能避开危险,寻找到猎物。
但是猎黑和猎果跟着的狩猎队,遇到了一点麻烦,他们是朝着红斑羊在这个季节的栖息地去的。按理说,在这个季节已经该有一大群红斑羊迁徙过来了,但他们到了地方,别说红斑羊了,连羊毛都不见一根。
“先休息,明天顺着红斑羊的迁徙路线,继续朝上找。”狩猎队的队长说。
红斑羊是猎部落在早春时最重要的食物来源,所以开春的第一支狩猎队是无论战兽还是人数都是最多,也是最安全的,必须带大量的食物回去。
宿营地也是历年下来不变的老地方,新加入的小猎手们把火塘里湿漉漉的柴草清除干净,抱来干柴点燃火塘,然后把水果、野菜和肉串在一起烧烤。另外有一队人马出去巡逻,毕竟就算是老地方也要万分小心,注意安全。
巡逻的人一回来,就把他们的队长叫走了。等到队长再回来的时候,眉毛皱得更紧了。猎果阿爸在不注意的时候,给了猎果和猎黑一个眼神,猎黑和猎果在吃过东西后,说是去撒尿,暂时离开了营地。
“晚上睡觉的时候警醒点,这周围有不少大野兽。”猎果阿爸只说了一句话,但两个小的立刻就明白了。
——不只是他们在等红斑羊,如果红斑羊按时到达,那么同样作为狩猎最弱者的猎食者,其他大野兽不介意人这个群里分一杯羹,可是红斑羊没有按时到达。当大家都没有羊肉下锅,饿着肚子的时候,那就要开始寻思一下找其它的肉了……
万幸的是战兽跟来的多,夜里休息的时候,小猎手们睡在最中央,最靠近火塘的位置。外边是战士,最外边是战兽们。猎果被阿爸告诫后,一晚上没怎么睡好。夜里野兽的声音也确实比往常更近,夜色最深的时候,甚至明显能听出来外边的野兽打起来了。凶戾的咆哮,凄惨的呜咽,听得猎果出了一身白毛汗。
与猎果不同的是,猎黑睡得却是死死的,甚至还发出了鼾声。
第二天的早饭,是一条巨蟒,队伍里有两个战士受了轻伤,倒是没出人命。他们按照计划好的出发,走了没多久,猎黑就发现了猎果的不对劲。
“怎么了?”
“冷……”
他脸色煞白煞白的,嘴唇都是青黑色的。猎黑拉住了猎果,发现他手心冰凉,两人靠近一点,猎果身上又热的厉害。猎黑脸色变得很难看——猎果病了。
如果是部落里,可以把猎果送到大巫那里,但在重要的狩猎路上。狩猎队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就算是受伤的人也必须坚持到队伍打到最够的猎物,在这个过程中,跟不上的那就只能自己留在原地挣扎求生,直到队伍回来。可是大多人,一旦跟不上就是永久的消失了踪影。
生病的人则更糟糕,因为生病就是被恶魔看上,会给狩猎队带来厄运。偏偏这次他们这队人确实运气不好,如果被发现,他们会直接杀了猎果也不一定。
猎黑咬了咬牙,拉着猎果的手,慢慢把速度降低了下来。语气等着对方发现,不如他们主动退缩,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猎果的脑袋因为发晕发冷有点反应迟钝,但是当猎黑拉着他速度越来越慢,直到坠在队伍最后的时候,他也渐渐明白了过来。
“你跟上去……”话是从他自己的嘴巴里出来的,但猎果却觉得这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传进他自己耳朵里的时候,已经飘得厉害。
“闭嘴,我们能活,一定能。”
周围已经再没有了其他人,猎黑推着猎果爬上了树。树上有大猴子,有蟒蛇,有毒虫,很多地上走的野兽一样会爬树,但相比之下,树上总是比地上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