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莹觉得冬天真真切切的到了,不然她怎么会看见梅氏眉眼舒展、一脸得色的样子,身子便冷得有些发颤呢?
“哟,姑嫂二人在这站着干嘛呢?”梅氏笔盈盈的问道,样子与早上出门的时候截然不同。
“娘,等您呢!您从没有像今天这般长时间不在家过。”汪氏亲热地迎上前,拉着她的手。
“咳,今天去拜访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叙话是长了一些,高兴嘛。”梅氏笑眯眯的答道。
汪氏向张雪莹投去一个“看,我猜对了吧!”的眼神。
却看见张雪莹脸色煞白、目光呆滞的样子,不由吓了一跳,叫了声“妹妹,你怎么了?”
梅氏赶紧瞧过去,不瞧还好,一瞧竟急得差点忘记喘气了“莹儿,你怎么了?”又看向汪氏“我走后高桦那混帐都跟你妹妹说什么了?”
“我,我不知道啊,两人在小花园说的,回来的时候面色无异啊!”汪氏摇了摇头。
“伯母,你到底是去求别人什么了?”张雪莹拉了拉梅氏的袖子,身子居然有些颤意,声音也绷得紧巴巴的。
“我让她去求了太后老人家一道懿旨,让你与熊氏共享夫人尊号,不分大小。”梅氏说得喜滋滋的,绽开笑容看向张雪莹。
不料,张雪莹一听脸色立刻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声音飘忽的说了声“完了!”人就瘫坐在地上了。
“怎么了莹儿!”梅氏大急,急忙蹲下想扶她,却是拉不起来。汪氏捧着个大肚子,也不便扶她,直急得跺脚。见两个粗使婆子在一旁,急忙招手叫了过来“快,快帮夫人扶起三小姐。”
两个粗使婆子劲大,一人架一边胳膊,才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么一折腾,张雪莹倒好似回了几分神过来,动了动颜色惨淡的嘴唇“伯母,嫂子,咱们先回院子,我有话跟您们说。”
一进梅氏房间,张雪莹便跪了下来“伯母,莹儿有事跟您说!”
梅氏与汪氏互看一眼,大感疑惑,急忙伸手拉她“有话起来说便是,这孩子,怎么还跪下了?”
“伯母!”张雪莹喉头哽咽的叫了一声,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伯母,莹儿有事求您!”
“好吧!你说。”梅氏坐下来。
“我、我想与高桦和离!”张雪莹狠狠咬了一下唇,鼓起勇气说道。
“和离?为什么?”
“高桦,他……他不是个好人!”张雪莹对梅氏与汪氏细细说了一遍今天在小花园里与高桦的谈话。
“他真的是这样说的?借熊家的势力为自己铺路,然后置熊氏不顾?”梅氏一听脸色变幻莫测。
张雪莹点点头“莹儿不敢欺瞒伯母!我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是莹儿想,如果是真的,他这人就太卑鄙无耻、冷血无情了一些。若没有熊氏,他高桦今日早化成一堆白骨,熊氏又尽心尽力为他谋前程。他却生出这样的心思来!如果是假的,他以后又会如何对待侄女?”
梅氏拧眉沉思,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难看得紧,神色也露出一丝犹豫不决。
“伯母,我想,他如今非要接我回去,不过是做给京城中那些贵人们看的。无非是想显得他重情重义,既不忘原配,也不负新人。可是您想,他现在住的是熊家府邸,府里全是熊氏的人,熊氏难保不会对侄女暗中下绊子。而高桦他既然要借熊氏的势力,又怎会对侄女关照一二。如此一来,侄女只怕是日子难过得紧!”说着,又哭了起来。
“不怕,有太后懿旨在,那熊氏不敢做得太过分。”梅氏立刻安慰她,可声音里却流露出一丝不确定。后宅妇人的手段,她是知道几分的,就连奴才怕到时都会给张雪莹脸色看。
“伯母,高桦并非我的良人,我对他厌恶的很,怎么可能与他生活一辈子?而且有熊氏那样的贵女在,侄女怕得很。”张雪莹哭着向前爬行两步,抱住梅氏的腿“我知道违太后懿旨有罪,可我实在是怕得很。伯母,求求您了。”说完俯在梅氏腿上大哭起来。
“唉,都怪我,为何就这般着急的去求了徐惠呢?”梅氏连连叹气,又无可奈何地说道“傻孩子,太后的旨不是说求便求,说拒便拒的。事到如今,只怕是没有别的法子了。”
“啊!”张雪莹绝望的低呼一声,身子微颤。
“不过,你也别怕!从古至今,后宅都是不安生的。没有熊氏,也难保不会有别人。你好歹是太后作主的,她不敢对你怎样,再说还有我们哪!我们又岂会怕那熊氏?你嫁过去之后,难道我们就坐视不理了吗?不会的。我会给你陪送两个有经验的老妈妈,还会叫你嫂子给你准备四个大丫环,以后过去分院独过,自己弄个小厨房便是了。院门一关,那便是你的天下,用得又都是自己的人,谁还敢说个不字?在外呢,你与她是平起平坐的,谁也不敢低看你一眼。”梅氏说着,拉起她。
张雪莹知道此事怕是无力回天了,她心中难过、后悔、绝望。却也只能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梅氏一向疼爱自己,只要是自己有所求,无不应允,如今拒绝,只怕是当真没有法子,她也不能继续为难她。
“是,伯母!”她竭力按捺住心底的伤心与绝望,柔顺的应了。
“不急,太后还特别下旨叫高桦重新迎你过门,就在下月二十二,还有整一个月呢!到时,这又是一份体面。”梅氏拉着她向外面走去“走,去用些午膳吧,别想那么多了。这男人哪,再刚强也罢、城府深也罢,终究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你样貌整齐、心思灵动。稍加时日,高桦会真心待你的。”
“我知道了,伯母!”张雪莹尽管心中苦痛难当,也只能是应了。
果然在第二天,高桦与张家便接到了太后的懿旨,熊氏与她并列左右二夫人,不分大小,并在下月二十二重新迎娶,给一个正经热闹的婚礼。
熊氏阴着脸砸了一屋子的古玩玉器,高桦却暗自惊奇,不成想张雪莹竟有这般大的面子。不管怎样,他是乐见其成的。却又不得不小意温存的安慰熊氏。
皇宫玲珑轩里,罗心素听完常妈妈说的话,不由捧腹大笑“哎哟,真真是乐死我了!这张雪莹与我还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呀!哼,不成想居然是与我侄女平分一个丈夫!”
常妈妈小心观察着她的神情,她是越来越揣摩不透这个从小带到大的主子了。终于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没有太后下旨,让张雪莹直接成了弃妇就好了!”
“不,妈妈,就是要让她们共侍一夫!”罗心素伸出自己嫩如春葱的手摇了摇“哎呀,我就想看她们斗,看她们抢,这样才有意思嘛。”
原来是这个,常妈妈想了一下又说道“论美貌张氏更胜一筹;论家世,自是熊氏好。就不知道高大人会如何待二人了?”。
“不着急,往后看看就可以了。”罗心素扶了扶头上那枚珍珠镶的发钗,又说道“等张氏住过去,便可以叫那两兄妹去找份差事了,终有一天,聪明的张雪莹会载在这两个小孩子手上。”
“是,才人。”
“我叫你平时多结交些宫女太监,给她们一些甜头,你可照做了?”罗心素又问道。
“才人的吩咐,老奴岂敢轻怠,您放心吧!上上下下只要是有用的,奴才都打点过了。”常妈妈毕恭毕敬的答道。
“那,你可有打听到为何太后要下那样一道懿旨?”罗心素摒退其他服侍的人后,低声问道。
常妈妈暗暗得意自己一早便做了功课,忙上前一步小声回话“回才人,奴才可费了不少心思,才打听清楚的。原来太后身边的方姑姑有个嫂子姓徐,是蜀中人氏,想来是与张家大夫人是旧识,太后给了方姑姑这个脸面。”
“原来是这样,那个方姑姑在宫里真的有那么大的能耐?”罗心素有些不相信“不是说太后娘娘一向是不理这些欲事的吗?脾气、脾气怪得很。”
“是这样的,才人没听错。十七年前太后唯一的亲女瑾瑜公主出事了,从此后,太后脾气便变得古怪起来,不近人情得紧。还把一众服侍的人全赶了出来,身边只有一个方姑姑,其他服侍的太监宫女,她都不让他们近身的。就连陛下要见她,也要先问过方姑姑。您不知道,皇后、贵妃、敬妃、淑妃都对她有两分恭敬,别的什么嫔、婕妤、美人、才人的都巴结不上她。”。
罗心素露出一丝轻蔑“哼,不过一个老奴才而已。”说完,又想了一下道“不过,如果咱们能与她说上话,仍还是要恭敬着。”
“才人说的是。”常妈妈笑着答道,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对了,才人,新进宫的女子都住在玉华轩里,明天皇后要带众妃嫔去见见她们呢!”